可惜林清當初隻把看小說當個消遣,根本沒仔細認真琢磨,而杜鄞作為反派,完整背景和故事線約莫在小說後半程才會揭示,所以林清是無望得知他究竟什麼時候開始修魔,但眼下有件事,卻是在林清掌握之中的。
在輾轉一夜之後,林清從記憶裡搜尋出了點關於澤盟會的信息。
文中,男主角第一次在修真界嶄露頭角,便是在某次澤盟會上,那時原本零星遍布在人魔交界處的散妖們一反常態,在澤盟會那一天毫無預兆地攻上潛淵穀。
由於事發突然,妖物數量巨大,且疑似修真界內部有鬼,會上的修士們損傷嚴重,男主角便是在此時以一己之力迅速剿滅了大量妖物。
不見的多厲害,但心智品性足夠強大。這是林清看完這段情節時的感想。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澤盟會,若是,和杜鄞是否有關係?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澤盟會終究如期舉行。
這是全修真界的大會,人界遍布的、但凡稱得上宗門的門派,大大小小都派人聚於潛淵穀,將潛淵穀主峰的巨大廣場塞了個滿滿當當。
林清腳不沾地的忙了大半天,待大會結束,長老們於高堂之上議論時事,子弟們各自交流切磋之時,方才得下閒。
可心卻始終提著。
眼見陽光璀璨,已是下午接近傍晚時分,依舊不見異常,山門防守比以往還嚴,四處都是巡防的弟子,隨著日頭漸落,林清才終於稍稍鬆口氣。或許不是在今年。
一天即將結束,林清的代理職責可算是卸下來,縱使他修道十年,這麼折騰下來也是一身疲倦,便準備甩手回清源山。
卻在這時,從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個人,跑得一身衣袍飛揚,嘴裡還喊道:“大師兄!大師兄不好了!”
少年很激動,嗓音拔高,把林清剛放空的腦袋吵得隱隱發疼,略一抬眼,見是陳景。
陳景一副古怪還摻雜著焦慮的表情,猛一下撲到林清麵前,“大師兄!二師兄和人打架了!”
林清隻覺得眉角狠狠一抽,不由道:“什麼?”
“不孤峰的李連常,硬是要和二師兄切磋,可刀刀下的是死手啊!”說到這,陳景一雙眼睛裡滿是怒火。
林清原地呆了片刻,趁著陳景抱怨的時間,搜腸刮肚——這李連常又是哪號人物?
待被陳景一路拽到了現場,林清才從修真界無數人物中找出一個,他頓住腳步,反問道:“不孤峰玄機長老座下首席弟子李連常?”
“正是,大師兄,你看!”陳景遙遙一指。
稍遠處,圍了幾個人,人圈的中心,自然是‘切磋’中的李連常和杜鄞。那位李連常的法器是一柄寬厚大刀,使得是虎虎生風,看起來能一刀將人拍成肉泥,是重量級法器。反觀杜鄞,一柄細長銀劍,單從視覺層麵上看,有種被壓製之感。
李連常的路子很‘野’,氣勢洶洶,攻擊接二連三,直取要害,架勢唬人,一刀劈過去的時候,甚至能聽見清晰的破風悶響。杜鄞就在這樣猛烈的攻勢下,在有限的範圍內不退半步,有來有回、不著痕跡地化解每一次攻擊。
李連常乃是金丹後期,即將觸摸元嬰的修真界青年輩楚翹,彆說杜鄞,就是林清也能叫上一聲前輩,怎麼會和杜鄞‘切磋’?
林清一邊袖子被陳景拽著,卻並不急於上前,駐足原地,細細觀察那二人的一招一式。
看了不多久,林清便確定,杜鄞無心和對手打架。他的招式很保守,隻守不攻,偏偏挑的角度十分刁鑽,動作也靈敏,總是能在大刀靠近自己之前躲過去,甚至躲得十分悅目。
反觀氣勢逼人的李連常,差距就十分之明顯,就好像……
“杜鄞!你在逗誰玩兒呢?!”李連常終於怒不可遏,喊出了林清的心聲。
杜鄞還有些東道主的自覺,明明臉上已經透露幾分敷衍,還是客氣的接話:“李前輩技藝高超,是晚輩不敵。”
遠程觀看的林清和陳景表情同時變得有些古怪,修真界打架哪有這樣誇人的,說人家的功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技藝’,這不是在打人家的臉麵麼。
李連常當即臉色驟變,一張本就緊繃的臉由青轉白,咬著牙崩出幾個字:“你找死。”
大約真是被惹急了,李連常周身的氣勢都變了,藍焰般的光芒繞著他的法器纏繞周轉,衣袍無風而揚。
這便是動真格的了。林清看著金丹後期那堪比元嬰初期的靈壓,不必陳景拽,縱身一躍而去。
杜鄞依舊沒什麼變化,隻是把臉上的不耐煩收斂下去,眉目不動盯著李連常,手握銀劍,直直站在原地。
當李連常以泰山壓頂之勢,朝杜鄞劈去的時候,圍觀的人發出一聲低呼,靈壓將四周空氣都卷起來似的,悍然直指杜鄞。
眼看杜鄞連胳膊都沒動一下,林清莫名生出一絲焦慮來,覺得這反派不隻難捉摸,恐怕腦子也有點不正常,這還不躲?!
於是他一手醞釀起靈力,同時腳下飛快,想要趕在大刀落下之前擋住那攻勢可怖的一擊。
然而就在極短的瞬間,在李連常的刀離杜鄞腦袋大約隻有一掌的距離時,杜鄞側了一下身,同時抬起了劍,那是一個幅度很小的動作,小的就像拂去掛在衣角上的蛛絲網,卻將那看似勢不可擋的大刀轉了個彎,李連常的方向就偏了幾許。
李連常馬上掉轉方向,橫刀砍來,隻聽叮鈴脆響,刀刃與劍刃間擦出幾星火光,那把細長的劍就這樣挑開了寬刀,空中靈力夾雜,李連常臉色煞白,生生被逼退半尺。
待林清到來時,空氣有幾分凝滯。
李連常把刀一甩,似乎還不罷休,林清趕忙幾步擋在二人中間,伸手作了一揖,笑臉相迎:“李師兄,切磋之意在於學習交流,點到即止。”
李連常生得高大健壯,本也有幾分俊朗,可惜此刻表情有些扭曲,語氣生硬:“乍見故人,一時激動,”頓了頓,將林清打量一下,“林師弟見笑。”
林清心頭一跳,不動聲色,笑道:“原來李師兄還與杜師弟相識?”
“是啊,”李連常忽然勾起個笑,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暼了一眼杜鄞,“經年不見,居然成了師弟,真是世事無常。”
這話聽起來涼颼颼的,林清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杜鄞。
杜鄞半低著腦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唯有低沉的氣場能提醒林清,他其實很不好。
瞧杜鄞和李連常這架勢,瞎子都能感受出不對勁來,此時當然是走為上計,林清便退步到杜鄞身邊,一邊對李連常笑道:“李師兄不知,潛淵穀防守森嚴,耗費人力不少,日薄西山,正是杜師弟接替之時,怕是無法與李師兄切磋交流或是敘舊了,還望李師兄見諒。”
說罷,拉著低頭垂目不知想些什麼的杜鄞轉身欲走。
然而隻在他轉身的片刻,李連常便叫道:“不許走!”
隨後一股威脅飛快而至,林清迅速反應過來,回身擋在杜鄞之前,抬手,生生對上了李連常隔空拍來的一掌。
“師兄!”遠處的一聲和耳邊的一聲同時響起。
巨大的衝擊力逼得林清仿佛肺腑震顫,倒退一步,要不是杜鄞及時扶住了,他能當場跪下來。
而幾乎就在同時,杜鄞出手了,林清模糊間隻看見李連常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一陣發黑,忙調息自理。
這一下,原本圍著看戲的人都擁上李連常身邊,嚎叫些什麼,聲音刺的林清頭疼,若不是一道及時的靈力輸送至他全身,他能當場頭暈耳鳴到昏過去。
待緩過來,隻見杜鄞一手攬住自己,陳景就在身邊,耳邊還有吵嚷的聲音。
“師兄。”
林清聽到一聲極低的呼喚,側過臉去。
杜鄞一張未見陰晴的臉上,黑沉沉的眼珠認真望著他,低聲道:“多謝。”
林清驚訝得稍稍睜圓了眼,詫異於杜鄞還有這樣的一麵,欣慰道:“謝什麼,你可是我師弟。”
杜鄞默了片刻,道:“師兄,這下有些麻煩了。”
麻煩來得很快。
天邊的夕陽搖搖欲墜,淺淡的日光將滅未滅,潛淵穀燈火通明,議事廳更是鏡燭高照。
議事廳中坐著十幾位前輩長老,林清和杜鄞立在左側,李連常被幾個人簇擁著站在右側,廳內空氣一時凝固,直到養神多日的顧子源一襲白袍從門口進來,落了坐,這氣氛才活躍開。
不孤峰峰主今天是親自來的,他輕咳一聲,問道:“連常,你再說一遍當時的情況,誰傷了你?”
李連常衣袍還沾著一點血跡,臉色黑得不能再黑,看樣子根本不想答話,然而不等他開口,身邊就有人替他開口了:“是杜鄞!李師兄不過想和他過過招罷了,他竟將趁李師兄不注意,打傷師兄!”
林清略感驚訝,不由將李連常又打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