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 是該要一個公道了。(1 / 1)

清淨符是十分嚴格的高階術法,非到必要時刻是不允許用的,因為此術效力高,反噬力卻相比效力成倍增加,容易損及自身不說,被施咒之人沒有過強的身體素質也是擔不起這道符。

果然,很快池中有人開始劇烈顫抖,猛吐一口烏血,便徹底不動了。

“師兄,兩害相權,這是最好的辦法。”杜鄞繼續輸入靈力,提醒道:“莫要讓那妖物跑了。”

地池漸漸響起一片哀鳴,林清皺起眉,側頭去看,‘秦少夫人’正站在陰影處看過來,似乎是笑了,然後退了幾步,轉身要跑。

林清手腕輕抖,藤鞭霎時飛出去,堪堪勾住‘秦少夫人’的腰。

被絞住的刹那,‘秦少夫人’躍身而起,使了個巧勁,順勢來到林清麵前,細長的五指當胸刺來。林清還不熟悉原主的身手招式,藤鞭尚未完全收回,隻好抬手去擋,被指尖劃破皮膚,趕緊回身撤開。

再看‘秦少夫人’,隻見她頓在原處,沒有立刻跑,也沒有追加攻擊,而是舉著那隻手,盯了片刻。

她忽然笑出聲,眼底蘊含一片幽亮寒光,低語:“好一具藥引。”

林清隻當她說的是秦少夫人,揚起藤鞭繼續打。

身後聽到此話的杜鄞卻是眉目微動,抬起眼皮,眼尾微翹,朝林清的背影投去一瞥。

‘秦少夫人’麵對破風而來的藤鞭此刻竟一動不動,眼珠犀利地望著林清,直至藤鞭的嫩葉距她不過毫厘,才騰地升起一陣魔氣,生生將林清的攻擊定在原地。

然後,她抬手握住藤鞭,一使力,將其拉近。

林清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常舉動懵了一瞬,本能的危機感令他扯緊自己的武器,想要脫離,然而麵前的妖物像是忽然開了掛,手被絞得鮮血淋漓,卻仍舊死死地拽住不放,硬是將林清拽到了她眼前。

林清看到她瞳孔裡一團團翻騰的魔氣,知道這是魔物附身於人的特征,除此之外,這張本是妍麗的臉上,還露出一個極其微妙的表情。

像是久旱之人逢甘霖,又像是飛蛾撲火的瘋狂熱情,總之令林清頭皮發麻。

“仙人,”她慢慢開口,聲音輕飄飄的,“你的血……”

她的嘴還在張合,然而說了什麼已經進不了林清的耳朵了,因為她的瞳孔逐漸擴張,麵上浮現猙獰的血痕,那是十分危險的征兆,而林清現在與她的距離近在咫尺。

林清將一股巨大靈力灌入藤鞭,用力掙脫,趁機朝她麵門一甩,同時後退。

幾個來回間,地池中的哀鳴嗚咽也小了許多,古劍上的魔氣快速消散,陣眼開始緩慢回合,洞中靈力逐漸旺盛起來。

隨著洞中靈力充沛,洞穴裡響起那些怪物們的哀嚎,倚靠魔氣而活的怪物無法承受劇烈的靈力,可以想象它們正和古劍上的魔氣一樣灰飛煙滅。

見此情形,‘秦少夫人’又‘咯咯’笑了起來,隻是這次開口,卻是直呼其名了,“林清,有緣再見。”

說完,她周身被濃黑魔氣包圍,隨後像是木偶沒有了牽線,軟軟倒在地上。

林清大步上前,地上的秦少夫人麵色如紙,雙目緊閉,已然沒有了呼吸。脫離了魔氣,秦少夫人蒼白的眉目間有極淡的愁緒,哪怕不睜眼,也能從麵上看出來,想到白日裡秦鳴提到夫人時的笑容,林清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

轟隆一聲,陣眼重新啟動。

林清默歎一口氣,回身,在一片瑩潤靈光裡,他看見杜鄞的背影。

杜鄞站在那把古劍前,微傾身,右手從不知哪裡拿來了一個……石頭?

更確切一點,是個像黑玻璃石一樣的東西,普通玉佩大小,上麵似乎刻有花紋,然而杜鄞速度飛快,將其握入掌中攢緊,然後像無事發生一般,左腳微動,欲轉身而來。

趕在他轉身之前,林清立刻原地向左轉,重新背對他,麵向麵色蒼白的秦少夫人,冷汗悄然滴落。

【叮——玩家任務:找到反派杜鄞黑化的關鍵道具之一,已順利完成,獎勵分值20,現共有分值20,請再接再厲哦。】

隨著電子音的提示,林清腦海中閃過許多碎片、話音和光影,他終於徹底明白自己當初究竟為什麼覺得怪異。

為什麼妖物明明可以完全切斷秦府送往潛淵穀的信,卻隻是延遲了半個月的時間?為什麼妖物攻勢洶洶,實際卻並未對結界造成直接的傷害?甚至隻需要一個清淨咒,那妖物做了這麼久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而它居然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走了?

大張旗鼓地入侵蜀中城,延遲消息,將這裡的情形布置的看起來足夠惡劣。單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妖物似乎什麼都沒做成,雷聲大雨點小,然而事實上,它的目標從頭到尾都是——杜鄞。

將杜鄞引來此處,由他自己親手找到那個據說可以黑化他的關鍵道具。

所以這其實是一次策反杜鄞的行動。

林清心中豁然明白了很多,同時又有更大的迷惑。一方麵,杜鄞的黑化原來是有目的有計劃的?那塊黑石頭又是什麼?另一方麵,妖物為什麼選擇秦少夫人?這與策反杜鄞的目的有沒有什麼聯係?

這些都是原文主線之外的東西,林清一個穿書人,居然一點也無從得知。

頭腦風暴的這片刻間,杜鄞已經來到他身邊,偏冷的聲線令他此刻的情緒聽起來也很冷,“師兄,我們該回秦府,一探究竟了。”

林清側頭,不言不語地看他。

“牽屍陣。”這是說那個擺放數具屍體壓在靈陣上的魔界禁術,“做活此陣的先決條件是靈陣本身有不可忽視的缺漏,秦家世代守護這方結界,為何能令靈陣一直留著這個缺漏,直到妖物將牽屍陣做活?”

這便是其中的聯係嗎?

再回地麵時,已是第二天清晨,林間彌漫薄薄的霧氣,陽光一如昨日灑在大地。山中纏繞不息的魔氣已然散去,徒留幾片被魔氣熏染而枯萎的樹木。

從擁擠狹小的地道出來,乍一聞見清新微涼的草木氣息,登時靈台清明,也忽而想起一些東西來。

林清腳步停滯,“景師弟呢?”

昨晚臨走之前,他明明和陳景說過,跟上他,然而一直到現在都未曾見到陳景。

杜鄞也停下,蹙起眉頭,和林清對視一眼,那一眼,兩人似乎極有默契地共通了某些共識,隨即刷地一下,一同提速,朝秦府飛奔而去。

看見秦府的第一眼,林清還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昨天還朱簷碧瓦的諾大府宅,現在如遭洗劫般淩亂不堪,加上家仆鋪天蓋地的哭喊聲,簡直更像。

刻金字的牌匾左邊垂下半邊,大門敞開,裡邊的庭院草木枯萎,仆人團團緊抱泣不成聲,左邊是成排的屍體,秦鳴的屍體則被單獨擺放在一張長椅上,秦太師站在旁邊,脊背彎曲。

秦太師的身邊是陳景,小朋友手中握著劍,渾身狼狽,隱約還有傷痕和血跡,麵色凝重。

在一片淒淒慘慘中,陳景第一個發現了他的兩位師兄,臉上的陰霾稍散,小跑而來,道:“林師兄,杜師兄,你們回來了!”

林清目光掃視一圈庭院內的景象,‘嗯’了一聲,詫異道:“這是怎麼回事?”

問到這個,陳景目光又黯淡下去,“昨天你們走了之後,來了大量的魔物,實在太多了,簡直要把秦府給淹沒了似的,怎麼也殺不完,它們胡亂攻擊人,直到天明時分才驟然散去。”

“天明時分?”林清小聲重複。

“嗯!對!我看到了天邊的熒光,猜想是師兄們將結界修複了,這些魔物才不敢在人間逗留。”陳景有些激動道。

陳景的發絲淩亂,一身上下比他兩個鑽了地洞的師兄還要狼藉,眼睛卻亮晶晶的,林清又沒忍住,抬手拍拍他的腦袋。陳景小朋友才十五歲,身量遠不及林清,拍起腦袋來異常舒適,於是林清順手揉了揉,鬆開手,“辛苦你了。”

一旁向來不愛吭聲的杜鄞淡淡投來一瞥,目光在林清摁在陳景腦袋上的手停了一瞬,很快撤開。

陳景認真地搖搖頭,“不辛苦,隻是秦府……”

“二位仙人。”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後傳來。

陳景趕緊讓了讓,秦老太師發鬢蒼白,幾縷垂下,麵容難掩枯黃與悲傷,幾步踉蹌著走來,林清上前扶住他,被反手緊緊抓住,秦太師幾乎是哀求著問:“二位仙人可有見到令媳?”

林清頓時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慢慢道:“少夫人……腰間是否彆著一枚黃玉鴛鴦佩,打著特殊的繩結?”說著林清邊回憶邊比劃。

秦鳴腰間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林清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塊玉佩。

比劃到最後,秦太師的手顫抖不止。

林清最終隻得深歎一口氣,道:“少夫人被妖物附身,與蜀中城失蹤的百姓一起,現在都在結界的陣眼之中,那妖物已經逃了,少夫人……歿了。”

林清話音很輕,卻在結束的時候仍舊惹起一陣哭聲,家仆們囔著些‘薄命’‘報應不爽’,又很快被打斷噤聲。

秦太師恍然如失了三魂七魄,鬆開林清的手,猛地後退幾步,差點栽倒在地上,隨即捂臉痛哭出聲。

杜鄞走到他麵前,臉上卻沒什麼動容神色,不冷不熱道:“秦太師,陣眼我們去了一趟,個中蹊蹺,您有沒有什麼要解釋的?”

此話一出,整個庭院內瞬間靜了下來。秦太師緩緩垂手,嘶啞道:“都是他們的報複,是報複……”

“是該要一個公道了,”秦太師脊背岣嶁,回身往庭內走,自語般說,“三位隨老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