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沐的腦袋被女人夾在胳膊肘下，然後被拖著往前走了幾步。

林沐手上沒有力氣，有些推不開。

實際上，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幻術了。

這種幻術是一種很簡單的障眼法，像魔術一樣。

林沐隻是將魔法絲線密密排開織成一張網，再將合適的畫麵投影上來。

僅僅一瞬間，林沐的靈魂寶石就已經將近枯竭，所以她才急著走。

隻是沒想到被迎麵而來的白川楓拖住了。

“哦，是誌間啊。好久沒見你了，最近工作還順利嗎？”白川楓一手把散到胸前的酒紅色卷發撩到後背，脊背挺直，修長的脖頸線向下延伸，直到沒入襯衫領口。

烏丸誌間把目光從白川開得很低的領口——依稀能看到迷人的曲線處拿開，抬頭對上她的一雙如絲媚眼。

白川左眉尾的眉峰處紋了一朵很蠱人的藍色鳶尾，細看之下，最中間的紅色花蕊處其實是一道無法消弭的刀傷，傷疤從眉峰直直沒入發間，這給她原本溫柔端莊的氣質增添了幾分叛逆的性感。

“姐……咳咳，嫂子，最近還算順利。”烏丸誌間一邊回一邊瞥了一眼旁邊的烏丸蓮耶。

烏丸蓮耶的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上去一如既往的鬆弛。

比起白川，他的目光停留在林沐身上的時間甚至更久一點。

林沐兩手拍了拍白川楓的胳膊，氣息紊亂：“白川楓，你給我放開！脖子要斷了！”

白川楓不理林沐，一手叉著腰看向站在三人最前方、身量還未完全長開的黑澤陣：“這位是？哦，我知道了，是黑澤陣吧！哇，這頭白毛真帥氣！過來，走近點，讓姐姐好好看看！”

黑澤陣沒動，一臉警惕地看著她。

白川楓見他不動，直接上前兩步，伸手就捏住了黑澤陣的臉。

！！！

這女人怎麼回事？

黑澤陣後退兩步。

“哇，小林沐，你怎麼不早點讓我見見黑澤陣！”

林沐：“你先給我放開！”

白川沒有察覺林沐的異樣，微微彎下腰，與對麵的黑澤陣對視。

黑澤陣聞到了香水味。

濃烈的花香果香撲麵而來。隨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香味在周圍的空氣中彌散開來。說不上喜歡，但是也不討厭，隻是這香味讓黑澤陣莫名聯想到標記領地的野獸。

而林沐，大概是因為她潛行太久，黑澤陣需要湊得特彆近才能嗅到一絲絲屬於她的氣味，通常是洗發水或者消毒水的氣味，偶爾會有檀香和香煙的氣味。

比起林沐，麵前這個女人表現出一種很強的侵略性，不論是容貌打扮或行為舉止，她都完全外放，絲毫不吝嗇地展示著女人的柔美。

白川友好地微笑著，然後輕啟紅唇對黑澤陣道：“小帥哥，我是白川楓，你呢，叫我楓姐就好了！”

黑澤陣微微垂眼就看到了白川領口下的“風景”。

白皙但健康的膚色，不像是林沐，整個人透出那種虛幻的紙白。

林沐從白川的胳膊下抬頭，看到了黑澤陣望向白川的目光，然後她忽然悶聲道：“黑澤陣，不要叫姐，要叫阿姨，明白嗎？”

下一秒，黑澤陣：“好的，楓姐。”

林沐：“……”

要死。

黑澤陣什麼時候這麼乖巧過。

白川這該死的魅惑。

白川站直，放開林沐，伸手又去捏黑澤陣的臉：“真乖！”

一旁突然失去支撐的林沐直接一頭栽倒在地。

“哎，林沐，彆裝死，地上好臟的。”白川叫林沐。

林沐雙手撐地，動作很慢。站起來時，人左右晃了晃。

黑澤陣立即覺出不對，適時地走到了她的旁邊。

林沐一手搭在黑澤陣肩膀上，將身體的大半重量放在了他的身上，黑澤陣矮了矮肩膀，讓她靠得更穩一點。

林沐不算溫熱的呼吸吹過他的耳畔。黑澤陣嗅到了一絲甜膩的草莓糖的味道。

黑澤陣將耳朵湊到了她的嘴邊，他以為她要說關於她現在身體狀況的事情。可是林沐隻是在他耳邊很輕地笑了一聲，然後問了句很不合時宜的話。

不像是能在這種比較危急的時刻能問出的話。

她問他：“是不是很漂亮？”

那一瞬間，黑澤陣覺得自己應該是走神了。

腦子裡有很多琴酒視角下的林沐，亂七八糟地全部湧上來。

不光是林沐混亂，他更是混亂。

以至於到最後他甚至都忘記了林沐在問什麼，隻是恍惚中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白川叉著腰，在麵前四人身上流轉了一圈，最後才將目光投向唯一沒有問候過的烏丸蓮耶，臉上的笑收回去了，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人齊了嗎？餓了。”

烏丸蓮耶上前一步，越過林沐時，伸手用力地捏了捏她的右肩，然後牽過白川的手，十指相扣，溫柔道：“還沒。你餓了，我們就先開飯吧。”

說完，兩人相攜著旁若無人地走進了空曠的酒吧。

剩下三人望著他們的背影，目光不約而同地都投向了那兩隻十指相扣的手。

烏丸誌間收回目光，對上林沐意味深長的眼神，他一頓，想起剛才撞到烏丸蓮耶肩膀上的刀柄，有些嚴肅：“林沐，你……”

林沐聳聳肩，從口袋裡掏出沒吃完的糖，剝開糖紙丟到嘴裡，彎了彎唇打斷烏丸誌間：“烏丸誌間，你這麼菜雞的嗎？他竟然不放心讓你和我切磋，剛才還好我反應快，不然他那麼衝過來，很容易誤傷的。”

烏丸誌間皺皺眉。

從小到大，大約是長子的緣故，烏丸蓮耶受到的約束和家教總是最嚴苛的。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的脾氣日漸暴戾。任何人，一旦有一丁點忤逆的念頭，劈頭蓋臉的謾罵就澆下來了。家裡要說誰能哄好發脾氣的父親，那就隻有烏丸蓮耶了，或許因為他的性格更像死去的母親。最後，家裡的產業自然是全部由烏丸蓮耶抗了下來。

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在三個人中，烏丸蓮耶都是無可置疑的優勝。隻是，他到底想不想接過父親手裡的那份寄托呢？烏丸誌間沒問過，他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自由人”的生活。

“林沐。”烏丸誌間並沒有因為烏丸蓮耶剛才一如既往的長兄風範就鬆了口氣，心裡反倒產生了一絲歉疚，“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他剛才好像有點生氣了，你躲著點吧。”

說完，他又看向黑澤陣：“小子，眼睛彆到處亂瞟，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明白嗎？”

黑澤陣被突然點名，有些懵：“什麼？”

他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嗎？

“咳咳！”林沐清清嗓子，“行了行了，這個我告訴他就行了。”

烏丸誌間伸出兩指，劃過自己和黑澤陣的雙眼，然後也推門進去了。

“你怎麼樣？”黑澤陣問林沐。

林沐這才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悲歎魔方，退了幾步，靠在了門邊。

“好多了。”林沐蹲下身，遞給黑澤陣一根棒棒糖，“等會再進去。”

“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麼貓膩嗎？”

林沐抬頭，黑澤陣瘦高的影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重新低下頭，想了一會，才道：“白川楓這個人，你有什麼印象嗎？”

“你是問，琴酒有什麼印象吧？”

“嗯。”

“模模糊糊的。隻是見過照片，他們應該很小就認識了吧。白川好像沒有活很久，死於一場大病。”

“那烏丸誌間呢？”

“跟他在情報組工作了兩三年。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死了。”

林沐點點頭，又說：“現在的情況，肯定和你的記憶不一樣了。我有幾句話囑咐你，當然，聽不聽隨你。”

黑澤陣一頓：“你說。”

“烏丸蓮耶很重視他這個弟弟，烏丸孟間我沒見過，估計來往不是很多。烏丸誌間二十幾歲就在警視廳當刑警了，如今也算是混得不錯，從他以前經手的案子合作過的同事、受害人家屬這些人的評價來看，烏丸誌間可以算是一個好警察，至少表麵是這樣。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你心裡應該也有判斷，所以……”

“你是想讓我和他走近一點？”

“不是，隻是如果你執意要卷進來，這個人一定程度上能掣肘烏丸蓮耶，至少你得讓他活著。還有楓姐，咳咳……”林沐撓了撓鼻尖，呼出一口氣，“你或許還是叫…阿姨…好一點。”

“為什麼？”

林沐抬眼：“你跟我裝傻是不是？”

林沐剛說完，隨即歎了口氣，又低下頭：“算了，你看著辦吧，我不乾涉你。隻是你以後如果要交女朋友，或者想做點什麼的話，還是找個正經人。我不是說白川楓不正經，她，人其實真的還不錯，但是畢竟已經結婚了，對吧？”

黑澤陣這次沒回應。

林沐抬頭，見他一臉凝重地看著自己。

“林沐。”黑澤陣終於開口，“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你是快死了嗎？為什麼最近說話總像是在交待後事。”

林沐扶著額頭：“倒也沒那麼嚴重。我還有很多彆的事要做，混雜著這些事，總是有些力不從心。其實也沒必要一直盯著烏丸蓮耶，你也可以不管他，這些，以後你自己能處理吧？”

“可以。我當然可以處理。”黑澤陣擰著眉，“而且，我今天來這裡隻是因為好奇你們的過去，我沒想和除你之外的人發生點什麼。”

林沐一頓，輕笑一聲，衝他招手：“過來，蹲下。”

黑澤陣不明所以，但還是在林沐麵前蹲下，下一秒，林沐的手就搭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黑澤陣，你真是……我也不想一直拖著你。隻是……總覺得……”

“總覺得什麼？”黑澤陣墨綠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林沐，像小狼崽一樣。

孩子太單純了。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她已經習慣俯視黑澤陣了。

和黑澤陣結婚？

完全想象不出。

這完全就是犯罪吧。

黑澤陣其實應該多接觸點外麵的世界，現在的他確實太弱了。

林沐想。心中忽然有些悵然。

“沒什麼。”

想起琴酒那句“養廢了”的評價，林沐又笑了笑。

“那你笑什麼？”

林沐收了笑，臉色忽然嚴肅起來，黑澤陣也不覺認真了點。

“黑澤陣，給你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

“去黑衣組織當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