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房間。”林沐擰開門把手,給琴酒介紹,“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看看吧,要是需要什麼再跟我說。”
琴酒站在門口隨便看了一眼,然後把手裡的書包拋到沙發上。
他對住的地方沒什麼要求,反正以前也是在組織裡有了地位之後才可以住在還不錯的地方。
不過,隨便一眼也足夠他看出,林沐確實把“他”照顧得挺好的。
他挺滿意的。
“餓嗎?”林沐站在冰箱前,翻了翻裡麵的食材,“隨便吃點吧。現在有速食麵,還有飯團,你選一個。”
“飯團吧。”琴酒坐在沙發上,他剛進來就發現這個房子裡除了他們兩個,沒住彆的人了,“你沒去見生賴嗎?”
“見了,他現在過得挺好的,還是彆去打擾了。”林沐蓋上冰箱,拿了兩個飯團放到微波爐裡:“你要是想吃彆的東西,可以找一個做飯的阿姨,以前照顧我們的市原阿姨現在挺忙的,沒空經常過來。”
“我會做飯。”琴酒道。
林沐回頭,目光穿過隔開廚房和客廳的操作台,有些詫異。
黑澤陣會做飯是因為她經常不在家,他從小跟在市原阿姨身邊學的。
琴酒會做飯就有點出人意料了。
“不然你以為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吃什麼?”
林沐笑,看著在微波爐裡轉圈的飯團:“原來你還有在家的時候嗎?我以為你一直穿梭在槍林彈雨裡。”
“那你做吧,我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家,你明天要是不去學校的話,最好和伏特加打個電話,讓他幫你請假。哦對,還有,你不要到處亂跑,儘量待在家裡,我有空的時候帶你到附近轉轉。”
林沐還是下意識覺得琴酒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現在又不是通緝犯,有必要嗎?”琴酒揉揉眉心。
微波爐“叮”了一聲,林沐從裡麵拿出飯團遞給琴酒:“好吧,隨便你,鑰匙掛在玄關。”
“你在忙什麼?”
林沐咬一口飯團,裡麵的肉鬆餡透了出來:“魔獸啊,沒有悲歎魔方我會死的。”
琴酒恍然,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魔法少女協會來為林沐提供悲歎魔方了,她必須自己去結界裡拿。
“這個房子是你買的嗎?”
“嗯。”
“哪來的錢?”
“上一次的事情我還記得一些,投資了一些股票,後來又入股了幾個公司,暫時不用操心錢的事。”
“烏丸蓮耶除了開酒吧,還有在乾彆的事嗎?”
林沐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沒了。哦,剛才忘記告訴你了,烏丸蓮耶一年前結婚了,現在孩子都五歲了,暫時不會有問題。”
一年前結婚,孩子五歲了。
嗯,真像是烏丸蓮耶乾出來的事。
“和誰結婚?”
“叫白川楓,他們認識很多年了。話說,他們好像快到結婚紀念日了,下次我們帶點禮物去認識一下吧。”
琴酒一頓。
“怎麼,認識?”林沐問。
“有點印象。”
林沐拍了拍手上的海苔碎:“衛生間就在那邊,衣服什麼的應該就在房間的櫃子裡,你自己找找吧。我先回房間了,你自便。”
林沐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琴酒靠著沙發,手搭在扶手上,閉上眼睛。
院子裡的鳥鳴傳了過來,細聽之下,其中還夾雜著遠處的蟬鳴聲。
他好像還從來沒這麼悠閒過,一般腳步停下來的時候不是在療傷,就是在等待新的任務。
沒有任務的世界,失去錨定的世界。
有些虛無。
*
林沐換上睡衣,用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雙腿盤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筆記隨便翻到一頁,然後盯著本子上的字發呆。
剛才兩人討論了半天也沒得出琴酒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原因。
林沐其實沒什麼要緊的事要做,她隻是覺得目前的情況有些彆扭。
誰知道琴酒這次出現會持續多久,下次是不是還會再出現。
此刻的林沐像一隻鴕鳥,龜縮在妥善經營五年的“安全屋”裡。
這五年裡,每次想起琴酒,林沐總是懷念中還帶著一絲怨懟,琴酒知道他不能善終,所以把審判的權利交給她。
事實如他所料,隻要他死去,漫畫的時間線就會重啟。
但是重啟之後,他也不見了。
這和新婚就守寡有什麼區彆,琴酒未免也太高看她的心理素質了。
現在,33歲的琴酒占著17歲黑澤陣的身體站在她麵前,這情景也太奇怪了。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林沐揉了揉腦袋打開門,看著外麵的琴酒,伸手把房門關上,然後靠在門框上問:“還有事?”
琴酒把手機遞給她:“你接一下?”
林沐看了一眼,摁了免提:“我是林沐。”
“林沐姐,黑澤陣不在嗎?”安藤莉子的聲音傳出來。
“他出門沒帶手機,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也行,等他回來我轉告他。”
“沒什麼要緊事,明天上學說吧。那我不打擾了,姐姐再見。”
“好,再見。”
通話掛斷。
琴酒問:“同學?”
“嗯。你不認識嗎?她和伏特加、布拉莫斯關係挺好的。”
琴酒想了幾秒,平淡地吐出一句驚悚發言:“可能死的比較早,沒印象。”
額,好吧。
“你上次和伏特加是怎麼認識的?”林沐問。
“執行任務的時候認識的,他倆都是我帶進組織的。”琴酒仰著腦袋回憶,“那個任務好像是要綁架一個行長的兒子,所以在學校待了一段時間。”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林沐抱著胳膊:“你是出於什麼想法,居然帶一個隻有開車天賦的人進入黑衣組織,你缺司機嗎?”
琴酒眯了眯眼。
其實沒什麼特彆的原因,反正總比烏丸蓮耶從朗姆手下調一個人過來好。
伏特加一直跟在身邊,而布拉莫斯為人處事更加八麵玲瓏,所以找了機會把他塞給朗姆了。
從之後的行動來看,這個安排是合理的。
伏特加隻是腦子遲鈍點,但是聽話,他喜歡忠誠的手下。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站著聊嗎?”琴酒越過林沐,伸手擰開門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不睡嗎?”林沐扭頭看向登門入室的琴酒,“你不是頭疼嗎?”
琴酒坐在床邊,環顧一圈房間的布局,算是亂中有序。
最後他抬眸看向還站在門邊的林沐,頓了一下,才道:“林沐,你是在躲我嗎?”
“我躲你乾嘛?”
琴酒不欲爭辯,隻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過來。”
林沐走了幾步,最後坐在了琴酒對麵的椅子上。
琴酒眉頭一挑,直接伸手把林沐拉了過來,然後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
“等等,等等。”林沐伸手推他。
琴酒不動,雙手撐在她腦袋兩側,沉聲道:“我聽聽,你還有什麼借口。”
林沐小聲說:“萬一,我是說萬一,17歲的你突然又回來了,這不是怪尷尬的。”
兩側銀發垂落在臉側,林沐有些看不清琴酒的表情。
半晌,林沐身上一輕,琴酒躺在了她的身側。
琴酒皺了皺眉,然後把手搭在了額頭上:“睡吧。”
“頭疼得厲害嗎?”林沐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的腦袋下,又給他輕輕蓋上被子。
“嗯。”
“要吃點鎮痛藥嗎?”
“不用。你彆動了,看得我眼暈。”
琴酒側身把林沐拉到懷裡,伸手把她的腦袋摁到自己胸膛上,頭疼稍微緩解一點,他才問林沐道:“我回來,你好像不是特彆高興?”
林沐的耳朵貼著他,發出的聲音透過骨骼在胸腔內回蕩,那聲音好像是從嘴裡發出,又好像是從跳動的心臟中擊打而出,沉悶而渾厚,合著數年的思念,令林沐不禁全身顫栗。
“很高興,隻是有點不可置信。”
像虛幻的肥皂泡,手還未描繪出它的形狀,它就“噗”得一聲破裂,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想太多。”琴酒把下巴擱在林沐的腦袋上,雙手輕撫著林沐的後背。
林沐好像沒怎麼變,還是很瘦,隔著衣服也能清晰地摸到後背一節一節的脊骨,還是很涼,就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
沒有體溫的人,他很難感受到她心緒的澎湃或者熱烈。
很多時候,她就像一池秋水,平靜無波。
甚至在他死的時候,也沒看到她有太多的波瀾。
倒是現在,從她微顫的身體上,終於能體驗到一點屬於人類的感情了。
“疼嗎?”林沐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好像是經由全身的骨骼穿到耳朵的軟骨,再震動耳膜。
“好一點了。”琴酒把腦袋挪到她的肩窩,嘴唇貼著她的耳朵。
“不是。”
“?”琴酒一愣,然後明白她在問什麼了,笑了一聲才道,“你不是自詡眼疾手快嗎?心裡沒數?”
林沐“嘖”了一聲。
“還好,一下子就沒意識了。”琴酒回憶,他當時甚至都沒看清林沐的動作,然後就失去意識了,“還以為你會下不了手,還真是…多慮了…”
沒心沒肺的發言。
林沐有些生氣,搡了他一把,然後抬頭盯著他的眼睛道:“我後悔了,當時還不如讓你被警察抓了,然後蹲在監獄裡等死,我乾嘛要滿足你‘不做階下囚’的願望。”
琴酒看著林沐,她眼裡憤懣真真切切。
真真切切地訴說著她這些年的不甘心和沉重的思念。
她先瞪了他一眼,然後垂下腦袋,伸手抱住了他,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覺得胸前的衣襟漸漸潮濕。
見她這樣,琴酒有些高興,這樣的情緒才是他預想中的情景。
她還是有些遲鈍,總是要激將一下才會將情緒完全展露。
琴酒雙手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
可是林沐卻不想。
“你彆動我。”林沐伸腳踢他。
琴酒雙腿一合便夾住了林沐的腿,林沐費力將自己的腿往出拔,半晌卻紋絲不動。
“放開!”林沐一邊命令一邊推他。
琴酒一隻手又扣住了林沐雙手手腕。
“你放開!”林沐用一雙微紅的圓眼瞪他。
琴酒覺得自己也沒用多大勁,林沐的手腳卻絲毫掙紮不出他的桎梏。
看著林沐無可奈何的樣子,琴酒勾了勾唇,沒有舊傷疊新傷的身體,一切都是嶄新出廠的樣子,他很滿意現在的身體狀態:“嘖嘖,年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