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觀察了一會,他確定那兩個便衣來這裡肯定不是來喝酒的,他們看上去很警惕,好像在等什麼人。
或許是在執行逮捕任務。
黑澤陣想。
那林沐和他們是合作關係嗎?
如果是這樣,那林沐或許已經知道毛利小五郎丟槍的事情了。
林沐起身跟著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往衛生間走,避開人群,那個男人突然站直了身體,哪還有醉酒的樣子。
跟在他身後的林沐正要躲開,卻被一雙伸出門縫的手拖進了包廂裡。
那雙手,一隻捂住了她的嘴,一隻扣住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被帶了進去。
林沐下意識覺得熟悉,等那雙手放開,抬眼望去,對麵站著的果然是黑澤陣。
“你在這裡乾嘛?”林沐皺著眉靠在門後。
黑澤陣指了指門外,衝她“噓”了一聲。
林沐轉身把門打開一個縫隙,往外看去,那個男人消失在衛生間門後。
身後的黑澤陣一手按著門框,前胸貼在林沐身後也看著門外,嘴唇貼近林沐的耳朵,小聲道:“幫警察抓人?”
沒幾分鐘,那人又從衛生間搖搖晃晃出來,林沐眼神凝了凝,然後“啪”一聲拍上包廂的門,拿出電話對那邊道:“他隻有一個人,你們要找的那人沒來。”
對麵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林沐直接對他道:“我這邊有點事情,之後再聯係吧。”然後就直接掛了電話。
林沐從兜裡拿出發簪,伸手將披散的頭發盤在腦後,然後抬頭看著對麵的黑澤陣,有些嚴肅:“什麼時候來的?”
“沒多久。”黑澤陣垂眸看著林沐脖子上的項鏈。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帶裙,領口從右肩一路斜到左邊的胳肢窩下,很適合出現在酒吧裡的裝扮,比她往常的打扮要大膽得多。
那條銀色的項鏈此時正貼在她的鎖骨處,黑澤陣想也沒想,直接伸手上去握住了那個看上去有點不搭的墜子。
他沒用力,可是在他碰到的瞬間,項鏈直接從中間斷掉,墜子落在了他的手心。
“這是什麼?”黑澤陣看著手裡的墜子,有些恍惚,再抬頭,眼前的林沐仿佛蒙上了一層白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林沐沒想到黑澤陣會突然伸手拽住她的靈魂寶石,雖然她馬上就從黑澤陣手裡把自己的靈魂寶石拿了回來,但是站在麵前的黑澤陣仿佛被攝了魂,在她拿回靈魂寶石的瞬間他的身體失力向後倒去。
“喂,黑澤陣。”林沐向前一步,伸手接住他,然後將他輕輕放在旁邊的沙發上,拍拍他的臉,“喂,黑澤陣,你怎麼了?”
黑澤陣緊閉著眼睛。
林沐瞬間有些慌亂,劍指摁在他的頸動脈處。
在規律的跳動。
“低血糖?”林沐想。
黑澤陣一向身體健康,除了經常磕磕碰碰,沒生過什麼大病。
林沐準備扛著他去醫院,剛把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環顧四周,然後看向自己靠著的那個女人,仿佛是幾十年沒說話,他嘴唇蠕動幾下才緩緩發出一個疑問:“林沐?”
嘴唇裡吐出的氣息吹亂了林沐鬢邊的散發,林沐聽到聲音之後,又把他重新放在沙發上,看著他有些怔忪的眼神,林沐先是一愣,然後伸手探上他的額頭:“沒發燒啊,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下午沒吃飯?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林沐正要起身,黑澤陣卻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林沐左腳絆右腳,跌回他的懷裡。
林沐心臟猛烈一跳,伸手撐在他的胸膛上。
“彆動。”黑澤陣坐在沙發上,林沐一腿站著,一腿屈膝跪在他兩腿之間,他力氣很大,直接將林沐整個人箍在懷裡,然後把下巴擱在林沐的肩膀上,在她耳邊輕聲道,“有點累,你安靜一會。”
林沐眼睫一沉,垂眼看向黑澤陣的側臉。
他眼睛又閉了起來,好像真的很累。
可是,他們現在這樣的動作很奇怪,這樣的對話也很奇怪。
林沐並沒有聽話,她又往外掙了掙。
她覺得說不定是黑澤陣在這裡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所以才會突然這樣。
她要去找烏丸蓮耶算賬。
“說了,彆動。”黑澤陣把她不安分的腰摁住,兩人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林沐用力仰著脖子,一手撐在沙發的靠背上,另一隻手去翻黑澤陣的眼皮,問他:“你剛才喝了什麼?”
黑澤陣似乎是頓了一下,然後才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林沐,這次他的眼神很清醒,但同時又透出一點疑惑,問她道:“這是在哪?”
靠,直接失憶了嗎?
林沐瞪大眼睛。
“你先放開我,我去找烏丸蓮耶。”林沐推開他,這次很順利地站了起來,然後又探了探黑澤陣的頸動脈,好像也沒有過速。
黑澤陣聽到林沐提起這個名字,動作又是一頓,然後有些遲緩地活動活動胳膊和腿,最後才抓住林沐探向他脖子的指尖,問:“他沒死嗎?”
停頓一下,仿佛是在回憶:“我確定我那一槍命中了他的腦袋,難道說,他有替身?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一句仿佛一支穿雲箭,直接擊穿了林沐的身體。
林沐的所有動作,所有表情,所有的心理活動全部停滯在這一刻。
現在,嘴巴變成了眼睛,而眼睛變成了嘴巴。
“林沐?”黑澤陣摁了摁太陽穴,望著站在他麵前的人。
他有些不舒服,頭很沉,特彆是在聽到烏丸蓮耶還尚在人世時,這種昏昏沉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或許是因為他哪裡受傷了。
黑澤陣看了看自己,然後站起身,抖了抖身上莫名其妙的高中生製服,接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沒有繭子,甚至可是說是很細嫩。
最後,他站在靠牆的電視前,從黑色的屏幕上看到自己半長的頭發,以及那未經滄桑的年輕的臉。
記憶忽然明晰了起來,他記得他應該是已經死了。
他讓林沐親自審判了自己。
“喂,林沐。”琴酒解開製服的扣子,裡麵漿洗乾淨的白色襯衫露了出來,他一手插在口袋裡,回頭看著呆滯在原地的林沐,然後忽然勾唇笑了起來,隻淡淡道,“好像,我又賭贏了。”
*
林沐推開酒吧的後門,外麵是一條僻靜黑暗的小巷子。
她一屁股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手裡拿著一盒新買的七星,拆開,撚起一根銜在嘴邊,習慣性地要遞給旁邊的琴酒一支,但是卻又想到他現在好像沒有煙癮,於是手又縮回去了。
琴酒手都伸出去了,見林沐沒打算給他,挑了挑眉,問:“什麼意思?”
林沐劃了一根火柴:“你現在很健康,彆抽了,傷身。我想你多活幾年。”
琴酒抬腳走到林沐身邊,也坐了下來,伸手把林沐嘴邊的煙拔出來,銜在了自己嘴邊。
他咳了幾聲,他現在確實還不能適應煙草的味道,但是久違的煙氣卻讓他的思緒更清晰了。
吐出幾口煙圈,琴酒把煙還給林沐道:“現在什麼情況?你這算是引狼入室?”
林沐知道他在說烏丸蓮耶。
“湯淺理奈已經死了。烏丸蓮耶現在還算安分,不盯著他我心裡不踏實,所以還是讓他待在在眼皮子底下,他萬一有什麼動作也好做出反應。我和目暮十三關係還不錯,不會出什麼大事。”林沐用食指彈了彈煙灰,扭頭看向琴酒,“現在有你在,更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琴酒看她一眼,捏了捏指關節,他有點不習慣這樣的身體:“我今年……”
“大概17歲吧。”林沐說,“不知道你生日在哪天,證件什麼的,隨便擬了一個日期。哦對,你明天還要上學,要早點回去嗎?還是說你適應一段時間再去?”
“上學?”琴酒眼皮一跳,他需要上學嗎,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退了吧,去浪費時間嗎?”
林沐嘴邊的煙灰一抖,這個黑澤陣比另一個更難聽話,於是她換了一個思路,對琴酒道:“反正你現在也沒事乾。哦對,伏特加和你在一個班,布拉莫斯在隔壁,你不去見見嗎?他們現在…憨得可愛。”
琴酒並不順著她的思路,反倒說:“再說吧。那個17歲的黑澤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回來了,先查查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
林沐看向琴酒,擰了擰眉,然後又彆開眼去。
他是黑澤陣,也是琴酒。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在林沐眼裡卻又不能完全重合。
這種感覺真的有點彆扭。
“還有一件事。”琴酒又把她嘴邊的煙拔出來銜在自己嘴邊,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們……”
林沐看著他的表情,一下子跳將開來。
琴酒覺得她臉頰上突然出現的那一抹緋紅有點意思,看向她的眼神更帶了些意味深長。
“咳咳,我們當然什麼都沒有,你以為我是什麼人,這是犯罪。”話一出口,好像更奇怪了,似乎林沐本來就對年紀尚小的黑澤陣有什麼彆的企圖一樣。
琴酒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指尖夾著煙頭,歪著腦袋,眼裡噙著笑看向逃開的林沐,惡趣味地補上後半句話:“我是想問,我們現在住哪?不會還在哪間破房子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