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沈從言的床十分冰冷,彆的先不說,他暖被窩是真的好用,怪不得那麼多人希望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呢,我們不會有孩子,但他自己就可以熱炕頭了。
我窩在被窩裡和沈從言通電話,他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我臥室也安了攝像頭,我們講話小心點。”
我有些無語:“……這節目正不正經啊?”
他被我逗笑:“當然正經了,我開玩笑的。”他頓了頓,繼續道,“外麵的攝像頭現在應該還沒打開,明天才正式開始錄製呢,所以有什麼肉麻的話請現在說吧,我會努力不激動的叫出來的。”
“想聽什麼肉麻的話?”我問,“我可以去搜,然後讀來給你聽。”
沈從言失望地歎口氣:“可我想聽你真情實感的,不要網上那些情話。”不等我回答,他繼續說,“那我來吧,我一下午沒見到你,我好想你。是真的。”
我嗯了一聲:“我也想你。”
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半分鐘後沈從言才支支吾吾的說:“突然在說什麼啊,你……這麼坦蕩……”
我發現了,沈從言雖然平時對我又親又抱又貼的,但隻要我稍微主動一點他就會害羞,網上管這種人叫什麼來著?啊……對了,高攻低防。
看來這麼多年混跡互聯網了解網絡文化還是有好處的嘛,本來以為這種性格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的,結果真的給我遇到了不說,我還和這種人談戀愛了。
該說不說,還挺可愛的。
隨便聊了幾句後沈從言就開始催著我睡覺,在他說了七遍他要掛電話了時,我終於失去耐心率先掛斷。
微信上互道晚安後我戴上眼罩蓋好被子,開始好奇沈從言平日裡一個人的樣子,他總不能是隻對我這麼粘人吧?
說起這個,我一直忘記問他在娛樂圈有沒有立什麼人設了,參加這個節目的話他是不是還要在錄製的時候維持人設?等於變相進組演戲啊,感覺好累。
啊……做普通人也挺好的。
第二天到公司後,我習慣性坐回我原來的位置,經過李漓提醒我才反應過來,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陸尹嘉了,我現在是擁有獨立辦公室的主編陸尹嘉!
……啊,以後,開會什麼的,都要我發言。
辭職了。
我既興奮又絕望地收拾東西準備搬進辦公室裡,收到一半陳臨來了,他背上的登山包十分顯眼。
“陸哥,喏,你拜托我帶的禮物。”
他把那隻黑色的登山包脫下放在桌子上,我看著它傻了眼:”這麼一大包,你把整個法國都裝回來了?”
陳臨被我逗樂,笑了好久才停下來:“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都是我精心挑選的,你姑姑肯定喜歡。”
我放下手裡整理到一半的文件夾,拉開背包拉鏈,裡麵是各種吃的用的玩的,什麼香水護膚品零食帽子首飾都有,我甚至在背包底部掏出來半根法棍。
“……是整根太長放不下嗎?”
陳臨誠實地點點頭:“很難切的這個。”
我想起沈從言帶回來的幾根法棍,他本來想讓我試吃的,但聽我說要用法棍敲他腦袋之後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幾根法棍怎麼來的我家昨天就怎麼出去了。
我有些頭疼,將一盒巧克力一瓶香水和一頂貝雷帽從包裡拿出來:“就要這些吧,多少錢我轉你。”
“不用不用,這些沈從言他們公司都報銷了。”陳臨笑笑,“不然我可不會一下買這麼多,你隻要這些的話那剩下的我可和大家分了啊?”
我點頭:“謝謝了。”
也不知道那半根法棍要怎麼分,公司裡可沒刀。
下班後我給姑姑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我把那些禮物放到副駕駛上啟動車子往家裡開去,以往姑姑也有幾次去打麻將忘記帶手機,我並沒放在心上。
所以當我晚上接到電話,聽到電話那頭陌生的聲音和我說姑姑煤氣中毒暈倒的時候,我才真正慌亂起來。
姑父去世後我本來打算把姑姑接到身邊,但她執意要回老家,她說她的朋友們都在鄉下,她去那邊也不會孤獨,我一想她說的有道理,我平時要上班肯定沒空陪她,所以就同意了。
老家和市裡不同,不是統一供暖,而是自己在家裡燒煤爐,為了安全我給姑姑買了空調,但她總是嫌費電舍不得開。
從市裡走高速開車回老家最快也要兩個多小時,等我趕到就十一點多了。
我拜托了給我打電話來的那個阿姨照顧一下姑姑,掛斷電話後我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把那些禮物也帶上出門了。
因為爸媽的事故我平時出行都會儘量避免走高速,以前回老家看姑姑路程都是四個小時起步,但眼下情況緊急,我沒有選擇。
可能是太晚了的原因,高速路上並沒有多少車,隻有偶爾幾輛貨車經過。每當一輛車從我旁邊路過時,不管是什麼車我心裡都會一緊。
我努力平複心情,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幾年前爸媽的事故現場,我猛地搖搖頭,努力平複呼吸,小聲寬慰自己:“沒事,沒事……專心一點,姑姑還在等我……”
心臟一直怦怦跳著,好像要從胸腔裡跳出來,與此同時胃裡也一陣陣痙攣,我感覺大事不妙,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的,而且現在是晚上,如果真發生什麼事的話明天早上才會有人發現我,到時候想活都活不了。
強撐著開車到下一個服務區後,我伏在方向盤上努力緩解不適,卻怎麼也沒用。我滿腦子都是爸媽當年出事故的樣子,如果那時候我請假回家……
不行,姑姑還在等我。
“你還好嗎?”有人敲我的窗,我抬頭看到是服務區的工作人員,我按下車窗時才發現我的手抖得厲害。
“是身體不舒服嗎?”他問,“在服務區休息一晚吧,等天亮了再上路。”
不行,姑姑還在等我。
我搖頭:“我必須要快點回去,我……”
胃裡一陣陣痙攣,頭很痛,手一直在抖,呼吸急促心跳也很快,我這個樣子到底是去找姑姑還是找爸媽。
哈……我被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看來我現在意識還算清醒,還有功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那個工作人員轉頭和同事說了幾句話,然後對我說道:“你很急的話讓我們送你回去,你看可以嗎?”
我頭痛欲裂,無力思考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隻胡亂點著頭:“得快點回去,姑姑在等我……我……”
一陣鈴聲突兀的響起,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被嚇死了,我感覺再張嘴說話它就要從我嘴裡蹦出來。
眼前一片模糊,連來電人是誰我都看不清。我抬手去拿支架上的手機,但手一直在抖,怎麼也拿不下來。
“喂?怎麼才接?”
啊……好像不小心摁到接聽了。
“沈從言……沈從言?是你嗎?”
“是我是我,你怎麼了?生病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擔心,不知為何我莫名很難過,鼻尖一酸眼淚直接掉了下來:“我好害怕,沈從言。”
我好怕姑姑離開我,我隻有她一個親人了。
後半句話我怎麼也說不出口,長這麼大第一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全世界人的淚腺都長我眼睛裡了。
上次這種話還是用來說沈從言的,天道好輪回嗎。
沈從言一直在問我在哪,我已經沒辦法回答他,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工作人員是什麼時候回來又是什麼時候打開車門扶我出去的。
他將我扶到後座,拿下支架上的手機說了幾句話,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也沒心思去聽。我的內心被恐懼和厭惡深深扼住,姑姑如果離開了怎麼辦,我當初活下來就是因為她,她不在了的話,那我還活什麼。
我當初為什麼沒有逃課啊,怎麼就非要做那個好學生乖乖聽老師話呢,爸媽都被我害死了,我怎麼有臉一個人活到現在的。
“快係上安全帶,我開車帶你回去。”
安全帶……對了,隻要我不係安全帶,出了事故我必死無疑,活了快三十年一直在給彆人添麻煩,實在是……不,車上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我不能這麼想。
好惡心,我怎麼會希望讓彆人陪我一起出車禍。
我抑製不住地無聲乾嘔起來,胃裡翻江倒海,一陣劇烈的痙攣終於使我清醒了一些。
我剛才……都在想些什麼啊……
“你怎麼還沒係安全帶,你不是很急嗎?”他轉頭看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的語氣十分不耐。
“不好意思……”我連忙道歉,拉過安全帶係好。
又給彆人添麻煩了,我什麼時候才能有用一點。
“在那裡等我吧我馬上到。”
“你確定要來接他?”
“嗯,先讓他休息一下,等我。”
原來電話還沒掛,沈從言是要來找我嗎?
“行了,你男朋友要來接你,那我就不送了。”那個工作人員拉開車門,“你在這裡等他吧,有事叫我。”
我點頭:“謝謝,麻煩您了。”
沈從言還在錄製節目啊……來找我的話肯定要耽誤了,姑姑那邊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等。
我靠在椅背上,再也沒有餘力去管身體上的不適。好安靜啊,我轉頭看到幾個服務區的工作人員聚在一起聊天,時不時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莫名有些想笑,我剛才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不過沒關係,能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消遣的話,也算是抵了今天給他們添的麻煩了。
……怎麼可能?被說幾句就能贖罪的話,那世界上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死刑犯?死刑犯……我罪該萬死嗎?
我靠在車窗上,低頭摸著左手手腕上那一道不甚明顯的疤。腦袋像被漿糊糊住一樣,什麼都無法思考,沈從言一連叫了我好幾遍我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我在往你那趕了,彆不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隨便和我說點什麼,我很擔心你。”
“啊……彆擔心,我沒事。”我解開安全帶起身去夠還放在支架上的手機,雖然手還在抖,但沒剛才那麼厲害了,“你過來的話,節目怎麼辦?”
“推遲幾天沒事的,我和節目組說過了。”他道,“你真的沒事嗎,我感覺你現在狀態很不對。”
我笑了一下:“哪裡不對了,我不一直這樣嗎。”
沈從言一時也沒說出我哪裡不對,最後來了一句:“就是感覺很不一樣,你彆怕,我馬上就過去了,我上高速了。”
我說:“我沒什麼好怕的,你慢慢來。”
“你彆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快和我說說,彆自己憋著。”
我重新靠在車窗上:“我能有什麼事,我沒怎麼。”我盯著黑了屏的手機上我模糊不清的倒影,繼續道,“你專心開車,彆打電話了。”
“不行!”沈從言急道,“彆掛,我想聽著你的聲音,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我摁亮手機打算看眼時間,卻發現姑姑在十分鐘前給我打來了電話,我莫名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深呼吸一口氣,道:“我姑姑給我打電話了,我先回一下。”
“好、好。那你打完記得再打給我。”
我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給姑姑回撥過去,在心裡暗自祈禱希望是姑姑本人接電話。
鈴響了幾聲後電話被接通,但不是姑姑的聲音。
“尹嘉,你姑姑她……”
我呆住了,對麵的阿姨接連叫了我好幾遍我才回過神來:“啊……我待會就回去了。”
“那我們等你,你彆傷心,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謝謝阿姨。”
說起來,我在剛下班六點鐘給姑姑打電話她沒接的時候我就該緊張起來的,那時她應該就已經暈倒了,被發現時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怎麼可能還……
又是我,又是我害的。
我抬頭看了眼副駕駛,上麵還放著我沒送出去的禮物。下班後我特地去買了禮盒將它們分開包裝好,原本打算和姑姑說一聲然後給她寄回去的。
還好沒寄。
我轉頭看了眼外麵,那幾個在閒聊的人已經不知去處。我拉開車門下車回到駕駛位,將手機放到支架上,打開導航,準備要啟動的時候卻發現鑰匙不見了。
鑰匙……鑰匙我沒拔,去哪了?
我摸遍全身的口袋後又在車裡看了一圈都沒有,莫非是那個說要送我回去的人拔了?
我下車走到供他們休息臨時搭建的棚子外麵,敲了敲門,一個人探頭出來:“怎麼了嗎?”
我笑笑:“我的車鑰匙好像被您的同事拿走了。”
“車鑰匙?”他愣了一下,轉頭對著屋內喊,“老劉,你把人家車鑰匙拔了?”
老劉一拍大腿,從口袋裡拿出我的鑰匙:“哎喲不好意思,順手就拔了,實在抱歉。”
我笑著接過鑰匙,搖搖頭:“沒關係。”
“誒,你沒事了嗎?”老劉叫住我,“你男朋友不是要來接你嗎,你這是要自己先走?和他說過了嗎?”
我嗯了一聲:“說過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我朝他擺擺手,轉身拉開車門坐進去,剛插好鑰匙準備啟動車子的時候,另一輛車駛入了服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