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1 / 1)

[七五]刀劍問情 羽邱 3894 字 17天前

房頂上雖然也不怎麼涼快,但至少視野比待在房間裡大了許多,丁月華坐在房頂上看了會兒星星,心情不像剛才那樣煩躁了,漸漸平靜下來。

今晚審問龐吉一事是悄悄進行的,不過天公依舊不作美,沒有月黑風高,沒有狂風暴雨,一點兒都不嚴肅,倒像是一隻吃飽喝足後躺在草地上睡覺的羊。

用羊來形容天氣有點怪怪的,但此時此刻丁月華坐在房頂上就是這麼想的。今晚是個很靜謐、很溫順的夏夜,柔和的空氣像羊毛般輕輕包裹著她。

丁月華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沒來由的,她忽然有些想家。

希望大哥和姑媽在家一切都好。

二哥來開封找她,恐怕和她一樣,短時間內是回不了家了,大哥和姑媽寄來的信裡雖然沒有催他們回去,但字裡行間都能看得出對他們的擔心。

丁月華雖然不像二哥丁兆蕙一樣特彆想回家,但她也是想家的,第一次離家出遠門就遇到這種幾十年都難遇到一次的事,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

蘇清與丁月華年紀相仿,但她對家的態度則與丁月華截然不同。丁月華想家,想念大哥和姑媽,但蘇清不想家、不想回家,她也不想念自己的爹。

當然了,她不想念自己的爹,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蘇旭一直跟她在一起,沒在老家待著,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想想念他都難,另外一大部分原因才是蘇旭這個爹根本不值得她想念。

而且蘇旭總是讓蘇清做她不想做的事,所以他們兩個經常吵架,但丁兆蘭也好,丁老太太也好,都不會逼丁月華做她不喜歡做的事,而且丁月華一家四口也不怎麼吵架,他們兄弟姐妹三人關係極好,丁老太太對待他們也極好,他們對丁老太太自然也好。

要說吵架的話,丁月華主要是和白玉堂吵得比較多,但他們兩個人吵起架來和蘇清蘇旭父女兩個人的吵架不一樣,雖然丁月華和白玉堂容易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但打完之後基本也就和好了,最晚最晚,打完架第二天也就沒事了,他們吵的時候凶,但吵完了不記仇,吵完就忘了。

蘇清和蘇旭吵的都是大事,比如蘇清的婚事,又或是蘇清該待在老家還是該出來闖蕩,每一個決定對蘇清來說都很重要,但丁月華和白玉堂吵的都是小事,誰吵贏了誰都沒什麼所謂,所以這種吵架不像蘇清和蘇清吵起來那樣傷感情。

丁月華既想回家,又不想回家。想回家是因為想念大哥和姑媽,不想回家則是因為襄陽王謀反一事尚未解決,而且開封還有秋葵、蘇清和展大人他們,她在開封交了這麼多朋友,有了不少牽掛。

人一旦有了牽掛就容易對牽掛的人和事放心不下,秋葵剛到刀劍閣做夥計,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蘇姑娘明天要去顧家鏢局接下護鏢的差事,還有展大人……

展大人明天要和包大人一起進宮麵聖,現在一定已經睡了吧。

丁月華正這麼想著,忽然她聽到身後傳來了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如果是白天的話,她一定是聽不到的,但現在是半夜,周圍很安靜,街上沒有商販的叫賣聲和遊人說笑談天的聲音,所以丁月華捕捉到了這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什麼人!”

丁月華一個翻身從房頂上站了起來,隨即握住了掛在腰間的劍柄。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數個猜測。興許是襄陽王的人來打探消息,又或是龐吉手下的黑衣人闖不進開封府,隻好退而求其次來客棧威脅他們幾個。

最好的結果就是,這輕微的聲響不過是來源於一隻野貓。

但站在丁月華身後的既不是黑衣人,也不是野貓。

“展大人?怎、怎麼是你?”

展昭已經換下了官服,頭發也放了下來。他穿了件淺色的外衣,衣服的下擺上還繪有墨色的竹子,就像是把一副墨竹圖給穿在了身上一樣。

微風吹過,衣擺上的墨竹微微晃動,丁月華眨了眨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竹子仿佛被照出了影子。

“我睡不著,索性出來走走,沒想到房頂上有人,”展昭笑了笑,“你是在賞月嗎?”

“算是吧,我也睡不著,屋子裡太悶,所以我……”

眼前的展大人和平時穿著官服的展大人很不一樣,而且大概是月光的緣故吧,丁月華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很不真實。

“真巧啊。”丁月華鬆開劍柄,也對展昭笑了笑。

她睡不著的時候最多就是跑到房頂上吹吹風,展大人睡不著的時候卻會從開封府跑出來巡邏,連睡不著的這段時間都不浪費,也太敬業了。

剛才潛入開封府審問龐吉的時候,經過池塘時,池塘裡的魚還醒著,白玉堂說那些醒著的魚是夜貓子,現在看來,“夜貓子”用來形容展大人更合適。

他們兩個一開始都把對方當成了不速之客,好在今晚的月光夠亮,展昭走近後就看清了坐在房頂上的不是彆人,而是丁月華,丁月華轉身後也立刻看清了身後的人不是彆人,而是展昭,才避免了一場爭鬥。

丁月華重新坐下了,對展昭說:“這裡很寬敞,視野也好,大人要不要陪我坐一會兒?”

“樂意奉陪。”

展昭把巨闕劍放在身邊,在丁月華身旁坐下了。

丁月華問:“不知大人是因為什麼才睡不著?”

展昭抬頭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最近一直在審問龐吉,時間久了,不審問他的時候,腦袋也一直轉個不停,就睡不著了。”他揚起嘴角,“不過多虧了你們,從龐吉口中問出了趙臣的身份,以後終於不必整日待在牢房裡聽龐吉和包大人吵架了。”

看來展大人也是包大人與龐大人兩位大人吵架的受害者。

展昭:“謝謝你。”

丁月華搖搖頭:“不客氣,我們留下就是為了幫忙的,再說嚇唬龐吉本身就很有意思,龐太師今晚若是能睡著,恐怕也睡不安穩。隻可惜趙臣現在行蹤不明,沒有他的消息。大人,你說聖上接下來會不會讓我們找到趙臣,把他也抓去開封府?”

展昭:“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聖上是不是真的如此打算,還要看明日他與包大人商議的情況如何。”

趙禎皇帝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很明確,襄陽王的他的皇叔,皇家貴族之間爭權奪利的爭鬥,就算鬨得再大,說到底這也是他們皇帝一大家子內部的問題,不宜讓天下人都知道,免得被人看笑話,失了皇室的威嚴。

襄陽王謀反的事必須儘快處理,但不能大肆聲張,鬨得人儘皆知。最好是逐步瓦解襄陽王的勢力,剪除其羽翼,讓襄陽王深刻認識到自己根本不可能造反成功,然後主動投降。

但是顯然襄陽王不是這樣打算的,他目前沒有向全天下昭告自己謀反的事,單純是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等他拿到了歐冶子鑄造的全部八柄寶劍,再征集到了足夠的兵馬,丁月華相信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舉起造反的大旗。

而趙臣作為襄陽王的義子,他的任務從一開始也很明確,就是為襄陽王尋找八柄寶劍。

雖然龐吉也奉命尋找寶劍,但襄陽王手中的四把寶劍,其中三把都是趙臣搶去給他的,另一把龍泉劍早在多年前就落入了襄陽王手中,龐吉手下的人雖然找到了工布劍劍主的下落,但最終工布劍是丁月華挖到的,龐吉手下成了她的引路人,但除此之外龐吉就沒能為尋劍做出任何貢獻了。

現在龐吉被捉,對外他隻是回老家探親,但襄陽王聯係不上龐吉,一定會想到龐吉是被捉走了。

沒了龐吉,找寶劍的重任就都落到了趙臣的頭上。

——不過就算龐吉沒有被捉,找寶劍的重任還是絕大部分都在趙臣頭上。

“趙臣行蹤詭秘,從來都是他主動找上我們,我們卻找不到他的蹤跡,若是聖上讓我們找趙臣,與其我們去各地找他,不如想辦法讓趙臣自投羅網。”展昭道。

上次趙臣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進開封府搶走純鈞劍,說明他對自己足夠自信,而且他成功搶走了純鈞劍,一定會變得比之前更加自信,可以利用他的莽撞與自信來捉他。

丁月華:“既然趙臣的目標的寶劍,我們可以用寶劍引他出來。”

展昭點點頭:“但是趙臣一定也想到我們會想辦法捉他,如果陷阱設得太明顯,他不會輕易上鉤。”他沉了沉肩膀,語氣也隨之輕快起來:“這種事還是拖到明天再去想吧,想得越多越睡不著。”

布下陷阱讓彆人掉進去比自己避開彆人布下的陷阱還要難,既不能把陷阱做得太簡單,讓對方一眼就能看穿,還不能把陷阱做得太難,導致對方根本不知道應該往這個陷阱裡麵跳。

大半夜的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的確不利於睡眠,所以丁月華打算找個輕鬆點兒的話題,至少不能再談公事了。

丁月華:“展大人,你對白玉堂是什麼看法?”

展昭一愣:“我對他是什麼看法?”

丁月華點頭:“對啊,你現在還生他的氣嗎?其實白玉堂他不是討厭你,他隻是不喜歡‘禦貓’這個名號,對了,反正也睡不著,不如今晚讓白玉堂和你好好聊一聊,把誤會解開,我去叫他上來!”

丁月華說著就要去找白玉堂,展昭急忙說道:“白公子怕是已經睡了吧?”

丁月華:“沒關係,我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