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的宣敘調·2 錢弭皺起眉頭,……(1 / 1)

未戒行錄 棲川0vo 3631 字 10個月前

錢弭皺起眉頭,看著周圍的一片漆黑,鼻腔裡充斥著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有些不解。

所處似乎是一個抽屜,錢弭正平躺在此處。

他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沒什麼聲音。這種極端的安靜讓他懷疑自己失聰了——如果沒聽到布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音的話。

這個地方太過安靜,完全不像是有人活動的跡象。

他試圖移動身體,發現空間逼仄,無法自如活動。錢弭深吸一口氣,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奇怪。

他屏住呼吸,用手肘支撐起身體,姿勢彆扭地透過縫隙往外窺視。

一雙眼睛。

青灰色的,蒼白無神的眼睛,眼白布滿血絲,有些猙獰。灰色的皮膚上是凝結的水珠,毫無生氣。濃鬱刺鼻的化學試劑的味道縈繞在錢弭鼻息之間,揮發的分子刺激著他的黏膜,流出淚來。

福爾馬林。

景斐成那小子竟然還搞喪屍鬼神。

他苦中作樂地笑了笑,縮回抽屜裡思考了一下,決定等這東西走了再出來調查。

依舊安靜,仿佛剛才那雙驚悚的眼睛都是幻覺,不過夢境都是如此,不是嗎?

他等待了很久,外麵也還是沒動靜,於是他再次順著縫隙看過去,卻又與那雙眼睛相對。

怎麼辦?

錢弭頭皮發麻,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弄清楚眼前的情況。

他該怎麼「從夢中醒來」?怎樣才算「醒來」?

如何「醒來」?

彆緊張,呼——吸——呼——吸——

兵家待時而動,他不停深呼吸,咬緊牙關,掙紮地思索著,這樣要待到什麼時候才能動一下。狹窄逼仄的地方氧氣消耗的很快,自己的行動能力也會受限。

他已經感到腿麻了。星星點點的感覺從腳底蔓延,密密麻麻的,有些痛有些癢。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腰間的槍。

有槍怕什麼。

手心裡沁出冰冷的汗液,他試著動了動腿,還好。

於是他兩手扒住縫隙,用力朝外一撐,抽屜絲滑地打開了。

怎麼是間解剖室?

他探出頭,試圖躡手躡腳地爬出來,卻被前板絆了一下,哐哐當當地滾了出來。金屬物體掉落的聲音在空曠的解剖室裡激起層層回聲,他嚇了一跳,繃緊肌肉,小心抽出手槍,上好膛。

天花板上掛著兩條接觸不良的熒光燈管,還排著金屬包裹的方形管道,牆壁的瓷磚上凝著水珠。

房間沒有窗戶,隻有一個小小的換氣扇在嗡嗡旋轉。幾個用於存放屍體的大鐵櫃挨牆放置,每個抽屜上都貼著模糊的標簽。

什麼都沒出現。

很好。

他舒了一口氣,站起身。

正對著錢弭的是解剖台,上麵放著一具雪白的屍體:蒼白瘦削的身體,散發著鮮花芬芳的唇瓣和悲天憫人的微笑。死者海豚般光滑的皮膚布滿猙獰凸起、交錯無數的傷疤,如同老虎身上的條紋。

在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刺鼻空氣中,錢弭無法辨清晝夜,感覺喉嚨像被攥住般緊張窒息,不能發出聲音。

直到天色黯淡,錢弭的腦海中出現了三個字:

他死了。

思維突然炸裂,碎片停在混亂的腦海中。

他——死——了。

什麼?我沒有想到這件事!「他」是誰?

錢弭動了動,握住死者枯木般冰冷濕潤的手指。此刻,死人的手臂正如浴缸裡的馬拉一樣垂下來,像條蛇。

我為什麼會握住死人的手?

他端詳著死者消瘦可愛的麵孔,輪廓柔美而深邃。

我認識他嗎?

他的眼睛未曾瞑目,卻給他自己降下死亡的毀滅,改變他的命運——高挺鼻梁和上翹的鼻尖——最後是花苞般的嘴唇,嘴唇沒了血色,上下整齊地排列著圓形傷疤。

他仿佛看見死者的一生隨著換氣機飄散,隻在慘白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縷。

錢弭俯下身,隻為看清那縷傳奇,神情虔誠又慌張,像亞當食用禁果。但他並沒有眼睛明亮,也未能如神知道善惡。

他漆黑的餘光看到死者腹部的傷口,洞穿了身體,皮肉翻出,露出組織和骨頭,不再流血。

他的胸膛燃燒起了怒,那怒名叫複仇。

接著看去,死者修長筆直的腿上有大片大片燒傷留下的疤。最後,錢弭看到他腳趾上釘著身份牌。

他走過去,一枚有些鏽跡的長鐵釘從死者的趾腹開始,洞穿了整枚腳趾,破開發青的指甲。

釘子下掛著巴掌大的牌子,十分厚實。身份信息語焉不詳,現抄錄如下:

D櫃10號

姓詺:?兏?漀(被幾根暴躁的線條劃掉,在旁邊用鋼筆書寫)景????..??(又被劃掉)

悻彆:男(書寫工整,占格準確)

死圁..*?於???無??明顯????ㄓ?(詭異的字體,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無法辨認,並附有一片淡黃色的汙漬,不像墨跡)

??誋??錄????人:(空白)

記錄日期:1034年11月8日(?)(日期下麵被著重畫了兩筆,意味不明)

錢弭垂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實在分析不出如同克蘇魯般的字裡寫了什麼。

滴、答——滴——答。

“你已經醒了”牌子上的字陡然變化。

嘖。

燈光驟然變成紫色,黑色的粘稠液體順著瓷磚的縫隙緩緩流下,屋外傳來腳步聲。

聽到動靜,錢弭當機立斷,決定躲進抽屜裡。原本空無一物的抽屜此刻堆著稿紙,每張紙上都用鋼筆寫滿“你已經醒了”。

你已經醒了。

他咬咬牙,鑽了進去。

在黑暗中,他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沒什麼聲音。這個地方太過安靜,完全不像是有人活動的跡象,剛才的想必是幻聽。錢弭深吸一口氣,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奇怪。

他屏住呼吸,用手肘支撐起身體,姿勢彆扭地透過縫隙往外窺視。

一雙眼睛。

熟悉的,蒼白無神的眼睛,眼白布滿血絲,有些猙獰。皮膚上是寒氣凝成的水珠,散發著濃鬱刺鼻的化學試劑的味道,錢弭再次流出淚來。

依舊安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還是那句話:夢境都是如此,不是嗎?

他又等了很久,外麵也依舊沒動靜,於是他再次順著縫隙看過去,卻再次與那雙眼睛相對。

錢弭頭皮發麻,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弄清楚眼前的情況。

他該怎麼「從夢中醒來」?怎樣才算「醒來」?

他「醒來」了嗎?

景斐成呢?他會怎麼樣?

他躺回櫃子裡,思考著下一步的對策。

眼睛,屍體,解剖室,沒有對他造成實際上的傷害,隻是徒留恐懼罷了。

他能和這些怪神之物接觸嗎?

想到這裡,錢弭撐起身體,吃力地移動著手臂,將手槍對準那雙眼睛,突然低低笑起來,聲音冷冽乾澀,“晚上好。”

“……”

他扣響了扳機,槍口卻爆出一朵橘黃色的花苞,花香四溢。他與眼睛對視,儘管知道大概率不會出事,卻還是脊背僵硬,冷汗直出。

幸虧,幾個喘息之後,這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消失了。

錢弭第二次爬出抽屜,想起死者腳趾上身份牌上的“D櫃10號”,於是扭頭找起來。

東麵櫃子的編號是H-N,南麵O-T櫃,西邊是一扇看起來就很沉重的鐵門和器材架,他看向身後那麵——A櫃,B櫃,C櫃…D櫃,他找到10號了。

那是他剛剛爬出來的地方。

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錢弭眼瞳睜大,看到一隻手憑空出現在他麵前,舉著長柄鐮刀在他胸前劃了兩下,血液四濺,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皮肉裂開的聲音。

低頭,他看到了自己的翻開的組織,表皮,真皮,皮下脂肪,肌肉,一層一層,紅黃白相間,最後是雪白的胸骨柄和連接在胸骨柄的肋骨。

痛。

極端的痛苦。

像爆炸一樣猛烈爆發的痛苦。這是夢中,他想著,試圖看向解剖台的屍體,儘管死者經過長久放置已經脫相,開始長出紫紅色的屍斑——一陣更加劇烈的痛苦從胸口發出。

是那隻手。

它鮮豔,紅潤,和整個詭異恐怖的解剖室格格不入。

它手指靈巧,從傷口中取出了他尚在跳動的心臟。

“等一…”

錢弭皺起眉頭,看著周圍的一片漆黑,鼻腔裡充斥著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有些不解。

剛才的是什麼?

他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還是沒聲音。這個地方太過安靜,完全不像是有人活動的跡象。

他試圖移動身體,發現空間逼仄,無法自如活動。錢弭深吸一口氣,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還是抽屜裡。是D櫃10號嗎?

他控製不住地顫抖著,胸口處心臟剝離的感覺還在,神經不停抽痛。他的大腦開始運轉,努力回想剛才的一切,卻隻能回憶起難以言喻的劇痛和恐懼。

他順著縫隙往外看去,發現自己仍然在解剖室裡,但空間似乎變得更加詭異。牆上的瓷磚開始融化,地板的縫隙裡湧出紅色液體,彌漫著一股作嘔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