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後罩房遠遠傳出炒菜的聲音。
門口曬乾貨的女人衣著體麵,看見兩人,眯著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了片刻,才開口:“喲,回來了?剛還說按說該到家了,彆是出了什麼意外。”
蘇林瑾聽出了不友好的意味。
見薑望也隻是冷淡地對她點了點頭,叫了聲大伯母。
她想起來,這是薑越的媽周娟,也是書裡安排給她的婆婆呢。
但麵上的禮她不想虧,便跟薑望一樣,也冷淡地喊了聲大伯母。
書裡這位沒少磋磨兒媳婦,果然麵相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他帶著她繼續往裡,繞過回廊,才壓低了聲音說,“不用理她,我們先去見爺爺。”
周娟被兩人忽略了個徹底,氣得把整盤子香菇拍得摔下去:“沒媽的孩子就是沒教養!”
一句話把兩人都罵了。
正房裡,薑老爺子正背著手在屋裡打轉,聽見門外傳來兩人腳步聲,快步打開門一看,在看到蘇林瑾的瞬間頓時鬆了口氣:“我算算時間早該到了,急得我……”
“對不起啊爺爺,我們路上送個迷路的老奶奶回家。”蘇林瑾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您血壓好了吧?”
“好了,都好了!來來來,準備開飯,瑾瑾一定餓了。這火車上能吃什麼?!”薑老爺子朝兒子擺了擺手,後者連忙起身去準備開飯。
餐廳設在後罩房,老人一吭聲,兩個兒子搶在前麵去廚房催菜了。
蘇林瑾被老爺子帶著,大大方方地打量這座四合院。
上輩子有段時間去北京做項目,她租了一個月胡同民宿,一間五六平的房間,一天折算下來也要五百。
那還隻是一個大雜院裡的小隔間,如今這麼大一個規規整整的院子,以後可得是天價了!
薑家的餐廳挨著廚房,占了後罩房中的一間,蘇林瑾跟在老爺子身後進去的時候,圓台麵已經支了起來。
他在朝南的主位坐下,讓蘇林瑾挨著他坐,另一側卻是薑越。
足見這個長孫的確是老爺子的心頭肉。
一家人把整張圓台麵坐了個滿滿當當。
跟蘇家相比,薑家明顯熱鬨多了。
“瑾瑾,爺爺給你介紹一下家裡人。”菜齊了之後,老爺子指著桌上的人一個個指給她見,又對眾人說,“小望在部隊,瑾瑾以後就住這裡,你們幾個長輩多關心著,幾個小的有空就多過來陪她。剩下跟婚事相關的事兒,待會兒我跟老二夫妻,還有小望單獨交代。”
蘇林瑾乖巧喊人,把人臉和書中的名字一一對應了起來。
薑老爺子兩兒一女,兩房兒子各有一子一女,最小的女兒則隻有一個孩子,這麼以來,孫輩有五個之多。
這些人中,沒見過她的,都在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唯有打過照麵的周娟冷著臉。
下火車前她換上了林培淑給她新買的大衣,這會兒因為房裡暖和脫下來,露出了裡麵的小雞黃高領毛衣。
這個顏色極其挑人,穿不好就顯得皮膚黑又土氣。
但她反而因為這個顏色,被襯托得水嫩粉潤。
一屋子人裡,她太打眼了。
臉就巴掌大,一眼看過去最吸引人注意的便是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
薑越的妹妹薑琰酸溜溜地說:“看到弟妹長這樣我才明白,怪不得薑望能這麼不顧規矩,偷偷請假跑去滬江相親呢。”
乍一聽意思是說,定親之前兩人就有私情,薑望就是個見色起意橫刀奪愛的登徒子。
老爺子臉色頓時不對,周娟見狀假模假樣地訓閨女:“胡唚什麼呢!”轉而一張笑臉對著薑老爺子,“爸,這是家裡孫子輩的頭一樁喜事,我們也得幫著參詳參詳,多個人幫忙多分力嘛。”
這話聽得薑老爺子臉色稍霽,但蘇林瑾明顯感覺到身邊的薑望放下筷子的動作重了幾分。
想換話題?
沒那麼容易。
她淺笑了一下,挽著老爺子的胳膊對薑琰說:“姐姐你沒見過婚書,我也不好怪你。但這話也就家裡說說,傳出去還以搞包辦婚姻呢。爺爺他們可沒定什麼規矩,這婚也是我們看對方合適才定的。”
聲音還是軟軟的,但話裡的意思很耐人尋味。
這帽子扣大了。
真要這麼傳出去,不光對老爺子不好,對全家人都不好。
畢竟這會兒,帶著舊時代色彩的東西是糟粕,被有心人聽去還不定做什麼文章呢。
薑望視野的餘光中,蘇林瑾說這話時雖然臉上帶著笑,可眼角泄出的眸光卻是淡的。
她沒讓薑琰欺負。
她反擊了。
他又輕輕拿起了筷子,乜了薑琰一眼:“我無所謂,你給瑾瑾道歉。”
薑越臉色一變,可掂了掂兩人的話,終究沒發作。
眾人盯視下,薑琰成了眾矢之的,低下頭不情不願地說:“我不是有心的,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薑家大房薑永垚臉色很難看:“飯桌上少說話!”
蘇林瑾隻是用了上輩子當社畜攢來的微末經驗。
當彆人試圖給你戴帽子的時候,當場就要把這帽子扔掉,並且最好能現場給對方反戴一個帽子。
薑琰以後再說這話就沒意思了,顯得不懂事,把家裡人都往溝裡送。
果然薑老爺子哼了一聲。
被爺爺這麼嫌棄地哼,薑琰心裡委屈得要死。
蘇家是爺爺掛在嘴上的大恩人,口中念叨過好幾次兩家的婚約,全家都知道這個親事非同小可。
這次去滬江隻點了薑越一個人,所有人都以為這樁婚事鐵板釘釘是他們大房的。
結果誰能想到,最後一步被薑望給截了胡!
她怎麼能氣得過?
也就嘴上再找回點場子,卻連這都被人做文章。
真的氣死了。
看薑琰吃癟,蘇林瑾挺爽的。
書中提過,原主跟薑越結婚後,幾次挨打都是因為薑琰這張嘴。
有一年到了買蜂窩煤的時候,薑越出差不在家,鄰居好心順手幫她把煤餅從樓下搬到樓上。
在這位小姑口中,就變成了——隔壁男人跟大嫂有說有笑,足足搬了半天。
薑越當晚就打了原主,說她不守婦道,招蜂引蝶。
恢複高考的新聞出來後,原主業餘時間找補習班想衝刺一下。
這位小姑卻說,男男女女一堆人,天天擠在一起上課,日久肯定會生情。
薑越便撕了她的課本和材料,存心打得她嘴角破皮,讓她沒法出門。
她今天就幫原主討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息。
不知道是不是穿過來久了,她越來越能跟原主感同身受。
仿佛書中的一切都像電影一樣在她眼前展現過,發生過。
老爺子小女兒薑永晶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都吃飯吃飯,張媽這麼好的飯菜都堵不上你們嘴嗎?家裡要辦喜事這是好事情,不會說吉祥話的回去好好學學。不過大嫂這句話說對了,家裡第一樁喜事,那一定是全家的事,可不光是二哥家的,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爸你就安排!”
老爺子臉色稍緩:“先吃飯。”
一句話讓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好。
兩個哥哥都感激地看著薑永晶這個小妹。
跟兩個大哥不一樣,薑永晶建國後才出生,從小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跟老人的關係比兩個哥哥要親近的多。
一頓飯各懷心思地吃完後,薑老爺子便把幾個大人並薑望和蘇林瑾兩人喊去了自己正房。
正房加燒著一個取暖的爐子,房間裡暖洋洋的。
為了迎接蘇林瑾的到來,張媽還擺上了一盆臘梅,清香悠遠。
眾人坐下後,薑永垚順手給老爺子泡茶。
薑老爺子先看了眼自己的幾個子女,才對蘇林瑾說:“兩間廂房瑾瑾你就住東邊那間,行吧?”
她對四合院沒什麼研究,剛粗看了一眼隻知道兩間廂房一樣大,便點頭說好。
但薑永晶意外地抬眼看了眼自家老父親。
以前幾個子女都還沒各自結婚分房的時候,東廂房也是留出來不給他們住的。
老法裡說東邊為貴。
當年蘇家出了那樁事後,老爺子說,隻要蘇家老爺子願意,他要把人接過來一起住,也好熱鬨有個照應。
蘇老爺子沒來,可這間東廂房一直這麼空著。
接著,薑老爺子橫了一眼薑望:“趁你還有假,儘快幫瑾瑾去把戶口落好,該轉的手續都轉過來。”
“好。我先回去把結婚報告打了。”薑望應下來。
“另外咱們家得一起去瑾瑾姨媽家見個禮,一起商量商量彩禮和聘禮的事,其他可以準備的都準備起來。”老爺子掃了一眼眾人,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交給蘇林瑾,“爺爺這裡有些券,除了大件,你給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
看著那個信封的厚度頗為可觀,不出意外裡麵肯定有外彙券。
當下周娟的表情微妙起來。
她管著家裡的日常采買,有時裡想開洋葷去友誼商店買點好東西,老爺子都不舍得拿出來,原來都攢著給她呢!
薑永晶把這個嫂嫂的小動作收入眼中,看熱鬨不嫌事大地決定再添一把火,“爸的私房都拿出來了,我們幾個做長輩的也得表個態,我那還有彆人從外邊帶的好料子,明天帶過來。大嫂二嫂,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