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1(1 / 1)

離開妙音門兩個時辰能出什麼事?

時櫻出門前也是這麼想的。

傳送陣光芒閃過,時櫻內袋的傳訊符燙了她一下。

是裴彥那頭有消息了?

自從那日一彆,他答應回去好好調查,已過了兩旬。

不了解他那頭的情況,她不敢貿然去信,生怕攪擾局勢。

時櫻取出傳訊符,是葉梔子。背心一下就涼了。

梔子是個好孩子,若非事情實在擺不平,她是絕對不會打擾自己的。

這麼想著,時櫻也顧不得心疼靈石,撕了張傳送符當即回到妙音門山門。

銘心島廣場邊,幽曇為首、已在劇場出道過的三位將葉梔子和季雅圍在中間,氣氛凝重得要結冰,留影石的錄製被迫中止,原本排在他們三人之後的弟子怯怯地不敢上前。

時櫻安撫等候的弟子先去食堂吃下午茶休息,隨後大步向前,“都怎麼回事!”

季雅見到時櫻,連忙跑向她,拽了拽她的衣袖,嗯嗯啊啊地快速比劃,額前細密地結了一層汗珠,時櫻微微點頭,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來解決。”

聽到這四個字,季雅動蕩的心忽然定了下來。

葉梔子本與幽曇麵對麵僵持著,聽到時櫻的聲音後立刻麵朝這邊,幽曇身邊的一男一女也收起不屑,勉強擺出恭敬的模樣偏過腦袋,唯獨幽曇一動不動。

時櫻招招手讓葉梔子帶著季雅一起去休息,兩人一步三回頭地走,時櫻轉身麵向他們三人,驀地沒了表情。

兩條狗腿子被這表情轉換嚇到了,交換眼神,又求助地望向幽曇。

“聊聊。”時櫻丟下兩個字,就往最近的八角亭走去。

幽曇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兩個狗腿子不敢麵對此時的門主,隻敢在身後嘁嘁地小聲說話,“就叫曇姐一個?”

“那你跟去?”

“我不敢,門主那樣可嚇人了。”

“你不敢難道我就敢?”

不敢朝時櫻、幽曇所在的八角亭看,兩人的視線跟蒼蠅似地,在廣場上亂轉。

角落裡,新來的幾個孩子拿著樂譜裝模作樣,時不時偷偷往這裡瞧一眼;離銘心島最近的希音島正在修繕,法器運作修剪旁逸斜出的靈植;廣場毗鄰食堂,申時是不成文的下午茶歇時段,自墨境試煉的人歸來,靈茶品類越發高級,茶點的品類豐富了……

門主在魔境生死不知的時候,誰能料想到之後的柳暗花明?

畢竟,柳玉長老都離開了。

“喂,你後悔嗎?”

“反悔還來得及,最多被同門瞧不起。”

“沒,我才不會反悔!”

時櫻靠著八角亭的柱子側坐這,偏過腦袋望向粼粼的湖麵,餘光瞥見幽曇挺直著背,坐在對角麵的位置上,靠入口很近。

“又是鬨哪出?不滿劇場出道後的待遇?還是不願意露麵?”

時櫻的語氣很平靜,霧島周圍的湖水都比她的語氣有波折。

幽曇沒說話,安靜地坐著,她麵容靜美,端坐時與朱門繡戶的大小姐相差無兩,清清冷冷像空穀幽蘭。

“前兩天,我跟你們一個個都單獨聊過吧?是覺得我那時候語氣不坦誠,不足以讓你們說實話嗎?答應得好好的,臨到宣傳的時候撂挑子。”

時櫻笑了,譏誚從她眼中流露出來。

幽曇輕聲細氣:“現在想來,覺得不合適罷了。”

“不合適也沒關係,何必為難梔子和季雅。思索了這麼久,也不差等我回來這一時半刻吧。”

語氣平和,可吐字的速度還是流露出時櫻的氣憤。

幽曇:“門主,你變了。”

聽到那三個字,時櫻噎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幽曇繼續說:“門派式微時,大家都是一樣的,為什麼門主從魔境出來,哦不,從小山小談回來的時候就不一樣了,變得不公平了。”

時櫻有點想笑,氣笑的。

誠然,幽曇一開始就得到了最高評級,與她同等級的季雅,比她低一等級的小山等人,現在修為都比她高,甚至在門派內的聲望也超過了她,幽曇心態難免失衡。

但是,出道還是試煉,做出選擇的不是幽曇自己嗎?

時櫻也把兩方的利弊與不確定因素都說了,現在反悔到底應該怪誰呢?

想到這裡,時櫻忍不住了,嘲諷的輕笑逸出唇畔,輕飄飄的一聲撕碎了幽曇一貫維持的體麵。

“在你心裡果然有偏重不是嗎?季雅歸來便有長老之位,就連其他門派來的葉梔子也比我有麵子,我算什麼?妙音門的棄子?”

幽曇控訴著,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

這樣的人,時櫻從前見過許多,眼高手低,不肯為自己做錯的選擇買單,竭儘全力地抱怨不公。

也是。

雖說幽曇同樣是走投無路才逃往霧島,歸根結底,她與其他弟子是不同的。

落魄前,她是大家閨秀,後來家門不幸幽曇淪為奴籍,據她所說是受不了折辱才逃的。

時櫻在現世接觸過不少大小姐,卻不了解這裡的富家落魄女是怎樣的生態。

到這裡,時櫻仍覺得幽曇是出於心態失衡才決定不合作的,思索著該如何安撫這位大小姐。

然而,下一個話題卻讓時櫻改變了想法。

幽曇抹去眼角的淚水,稍定了定,又說:“門主也不再坦誠了,入魔境一趟,妙音門的靈石莫名充裕起來,不知是與何人做了什麼交易,竟半點都不肯透露了。”

原來如此。

時櫻嘴角的笑,譏諷意味越來越深,望向幽曇的目光中已不再有同情,她不再試圖理解朱門小姐的心態。

幽曇的想法早在最初的幾句話裡道儘了,這一句是彆人教她說的。

真情實感帶來的勇氣在時櫻的眼神中一點點瓦解,幽曇的心猛地左右晃蕩一陣,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時櫻:“人都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不是嗎?如果不想再做選擇,那就當回一名普通弟子,領月例靈石,按部就班修煉。”

“為什麼不認同朝天宗?”

幽曇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話,教她說話的人一再叮囑要她言辭避開朝天宗,隻說“妙音門不公平,門主有所隱瞞”。

若幽曇為了選秀一事同自己爭一爭額外優待,時櫻或許還能看得起她一些。

結果,她是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被另一群更不坦誠的人蒙騙了。

“從當初選擇出道還是試煉,到前兩天解釋參加選秀與維持現狀的利弊,我自認已經夠坦誠了。至於反對朝天宗和餘響派,更是一開始就定下的調子。我不理解你作為弟子還想知道什麼,門派機密,還是神器所在?”

時櫻不想再看幽曇一眼,決定一次性把話說完,“劇場出道後的分紅按照之前談好的比例都給你們了吧,這是獨立在月例之外的收入,你否認嗎?若說不公平,沒出道的不是更不公平?”

“若說實力使然導致收入有高低,季雅、葉梔子,乃至小談小山,現在哪個實力不比你強?”

“再者說,魔境凶險,他們幾度耳朵出血,近乎失聰,有時差點連命都丟了,你能吃苦,他們便不叫吃苦?”

“再說坦誠的問題,我在你們要做選擇的時候細細分析利弊的時候,哪次不是把自己能想到的細細地說?”

“朝天宗,嗬。教你說話的人沒跟你分析利弊嗎?沒有告訴你說了這些話之後,在宗門如何立足?叛出宗門後又該如何立足?”

“總不能人家甩一句‘我養你,我保護你’,你就屁顛顛跟人走了?”

若幽曇當真隻是心裡不舒坦,時櫻還要斟酌下措辭,如何把人哄好了。

現在人的胳膊肘都往外拐了,她還想著怎麼說話不傷人,那她時櫻就是純純冤種。

——若她氣急了對你出手,你便叫嚷起來,讓其他弟子都看看她的嘴臉,有了傷口我也好為你向妙音門討個說法。

——若她不放你們離開門派,入夜後,你便給我寫信,不日我便帶人上妙音門來接你。

——彆怕,我會保護你的。

一瞬間,這些曾令幽曇感動無匹的話語湧上腦海,曖昧的熱度散去,隻剩下被眼前人猜中後心驚的涼意。

說完了,時櫻的頭腦也冷靜下來了,“即便到了這一步了,換彆的門派,你們就該按叛出宗門論處了,在我這兒,我還要問一句,你們打算怎麼辦。”

幽曇頓覺進退維穀,但妙音門她沒臉繼續待下去,“弟子自請離開妙音門。”

時櫻的聲音恢複淡漠,“儘快收拾,在他們茶歇結束前離開吧。”

幽曇猛地抬起頭,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時櫻站起身離開八角亭。

跟著幽曇的兩個狗腿子接觸到時櫻的視線立刻低下頭去,她無需發怒,更不用釋放出元嬰期的靈壓,他們已是冷汗浹背。

時櫻隻當兩人不存在,目不斜視地經過他們,望向廣場角落裡那幾個高舉書簡、把臉埋在後麵的“小鵪鶉”。

“等你們長高了,就知道這幅偷看的樣子有多不高明了。”

那幾個孩子都是命苦的,是凡俗城鎮的大人們養不起了,就丟到修仙集落附近的孩子。

時櫻囑咐小談他們在外行走時留意了接收的。

大門派看不上這些孩子。

個彆世家專撿這種孩子回去,教他們引氣入體,再以救世主自居,挾恩圖報,讓他們當朝天宗法器的試驗品,強行抽取他們的靈力煉符,或是當高階弟子的“替死鬼”。

時櫻自問沒比個彆世家長老高尚多少,收留在妙音門至少能讓他們比在個彆門派、世家手底下活得好些。

小山挑了兩個孩子當徒弟,談也和另外兩個說書的弟子各挑了一個,沉月也挑了一個。

孩子們不常與時櫻接觸,被戳穿後,慌亂得索性把臉埋在書簡後一動不動了。

還是小談的徒弟膽大,放下書簡,朝時櫻露齒一笑,“門主好!”

“餓了就去吃點心,不要假認真。”

看到他們,時櫻的心情放鬆了些許,她有意擋住孩子們的視線,不讓他們看到幽曇三人離開的身影。

可孩子們鬼精靈,耳聰目明,沒少躲在角落裡吃瓜。

小談的徒弟“蹬蹬”搬動小短腿,走到時櫻跟前,時櫻蹲下身子,小談徒弟趴在她肩膀上,“門主,那天師父帶我去山市的時候,我看到有人跟他們在劇場後頭的小巷子裡說話。”

時櫻摸了摸她的腦袋,“小鬼頭,可把你機靈壞了。我知道了,你彆操心了。”

說完,她從芥子囊中翻出一袋碎晶石分給孩子們。

他們按照各自的靈脈屬性一個個上前拿,一人一塊,誰都不多拿,乖巧得要命。

時櫻收起晶石袋子的束口,站起身,“用功去吧。”

季雅穿過廣場來到時櫻身邊,她臉上還掛著麵對孩子們時的柔和笑容,“跟上去瞧瞧,是誰在挖妙音門的牆角,彆讓人發現了。”

季雅點了點頭,他快步穿過廣場。

廣場邊角與通往山門道路相鄰處種植著大片靈植,倏忽間,草木就將季雅的蹤跡和氣息掩蓋了。

*

合歡山鎮這幾日很是熱鬨。

蘇玨站在合歡宗主峰山頭,背後是幽燭照下的空寂華庭,眼前是燈火流麗的熱火朝天。

明春曉失蹤後,這兒一度淪為死地,就算小門派和小家族回遷,合歡山鎮始終熱鬨不起來。他們是擠在“天梯派”與“反對派”夾縫中求存的普通修士,遷回險些被魔潮奪走的這片土地,也是偷偷的。

修仙界雖不至於弱肉強食般野蠻,到底也奉行“強者為尊”,實力弱也難以挺直腰杆、理直氣壯地行事。

眼下通宵趕工搭什麼台子,合歡山鎮的修士們嗓門也大了起來,是樂的,也是有人給撐腰了。

誰會給這幫被遺忘、被潑臟水的人撐腰呢?

蘇玨舌尖滾過一個又酸又澀的名字。

不止一次對來源不明、措辭粗糙的信產生懷疑,終究是對合歡宗的關切擔憂蓋過了一切,也蓋過了叛出妙音門的苦痛與愧疚。

離開的那天夜晚,連月色都格外昏暗。

沉月前往藥王穀時並沒有將寶庫的烙印更改,蘇玨輕而易舉地進入寶庫。

弟子們的月例已提前發了。

都到這一步了,還在想這個?蘇玨驚訝於忽然冒出的想法。

今夜情緒太奇怪了,蘇玨不能放任如此情感蔓延,匆忙將裝滿靈石和法器的箱子丟入芥子囊,趁守山門的弟子方便時倉皇離去。

合歡山被魔潮“啃食”得奇形怪狀,好在主峰完好。

蘇玨不敢耽擱,不知是害怕被預言的魔潮會出現,還是擔心自己會在天亮前逃回妙音門,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用靈石填充守山陣法,不足之處就拿防禦法器暫充陣眼。

一直忙碌到晨光熹微,蘇玨停了下來,反悔的保質期已過,早課的弟子們想必已經發現他的失蹤,隨後會見到門戶大開的寶庫。

慌張的弟子們會去找誰呢?

一雙狐狸般靈動狡黠的眼睛閃現在他的腦海。

“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就直說。”

“我不想聽你編的故事。”

蘇玨猛地站起身,痛苦上湧,幾乎沒過他的口鼻。

晨光之中,明春曉所居的樓閣投下巨大的陰影,將蘇玨掩蓋其中,明明回了“家”,他卻有些慌不擇路,無頭蒼蠅似地亂轉,腳尖狠狠撞到碎裂的階梯磚石,才從迷障中清醒過來。

蘇玨看了眼主峰破敗的亭台樓閣,總算找到了新的理由忙碌起來。

他下山用剩下的靈石拜托體修門派的弟子采購石料,生硬地將話題扭轉到最近魔潮頻發,提醒他們儘快把防禦陣法修繕完備得好。

石料沒有如期購回,被預言的魔潮當天傍晚來臨了。

合歡山鎮的防禦法陣受限於靈石不足,魔潮沒能奪走半塊小鎮土地,但大片的魔氣泄露出來,金丹期修為以下的弟子們難以抵擋,不同程度地為魔氣侵染。

門派和小家族們儲備的藥物頃耗儘,好在情況得到了控製,一時半刻,他們不再有魔化的危險,但長久得不到根治,隕落和魔化仍會在不遠的未來等待他們。

朝天宗的臟水就是這時候潑上來的。

他生性淡漠,從妙音門帶回來那丁點人情味在提醒過山鎮的修士加固防禦陣法時耗儘了,他無暇關心他們的未來。

石料被放置在山道上,身染魔氣的體修遙遙衝蘇玨打了招呼。

強烈的預感引得蘇玨開口詢問,“近來有沒有彆的消息?”

名為陳祿的青年頗為木訥,蘇玨問得粗泛,他也沒細究對方究竟想知道什麼,挑了街頭巷尾都在傳的說了:“妙音門主、萬劍山江歧等從百魔沼出來了,他們說魔境發生異變了……”

之後的話,蘇玨便聽不清了,耳畔嗡嗡的,隻知道她還活著。

一瞬間,蘇玨仿佛被洶湧的波濤包圍了,急流來得快、退得也快,留下心緒一片狼藉。

隱約間,好像抓住了一線荒誕,他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往山上走。

陳祿急得大喊:“石頭,你的石頭!”

蘇玨恍若未聞,迷迷糊糊地走進從前師尊閉關用的石室。

石門轟然,阻斷了瞬息變化的修真界,隻有石室內是穩定的。

但他不可能在石室呆一輩子。

解開壓製修為的束縛,憑借石室內殘留的靈石,蘇玨突破至元嬰期。

此時,石室已關不住他的雜念了。

乍聞時櫻活著歸來的消息,海量的信息湧入蘇玨的腦海,他被囫圇衝走。

突破之後,靈台隻清明了一點,大部分還浸在混亂中,稍有不慎,就會被心魔吞噬。

望著山下熱鬨又充滿希望的景象。

蘇玨痛苦地想:她什麼都知道。

從最初在銀湖渡口,自己剛打算編造家人需要珍貴靈藥續命的謊言,就被她截斷。

再到進入餘響派地界的第一夜,她歸來時捉到了外出會麵刁長老的自己。

她向自己許諾分紅;告訴他若有需要隨時開口。

她什麼都知道,臨到出發試煉,或許都在期待自己的坦誠。

合歡山主峰的空氣不知何時變得鋒利,吸進身體蘇玨疼得發慌。

等不到坦誠,便料定自己必定會叛出,讓山翎藏起神器,卻留寶庫門戶大開。

蘇玨從回憶中時櫻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試圖讀出她的用意。

每一步猜測都像薄刃,一片一片嵌進蘇玨的心頭。

那些來路不明的信件又是怎麼回事?來信人似乎一直在催促自己回到合歡宗。

從信上語句來看,寫信人似乎沒什麼文化,又極為自大,仿佛知曉一切。

時櫻傳訊簡潔明了,裴彥自幼環境優渥,就算模仿也寫不出那樣的信。

修仙界還有一位如時櫻那般,能窺見未來的人?

從攛掇他背叛妙音門回到合歡宗的語氣來看,那人恐怕站在時櫻的對立麵。

想到這裡,蘇玨眯起了眼睛,周身翻湧著危險的氣息。

“就算是裝,也裝得有人味一點,否則以後再遇到對你好的,你會後悔的。”

師父留給自己的話,突兀又順理成章地浮現。

當時自己怎麼回答的?

哦,說的是“我分得清虛情假意,不會再有彆人像師父那樣對我好了。”

合歡山鎮廣場上的燈火太豔麗了,刺得蘇玨眼角發酸。

正在這時,那名經常為蘇玨跑腿的體修陳祿又上山了。

回憶驟然被打斷,蘇玨那張略帶女氣的漂亮臉蛋陰沉得結冰,陳祿隻看了一眼便往後退了半步,低頭看到手上捧著的精美木盒,想起是代人送東西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頂著合歡宗長老的死亡視線,說:“前天,神行門的跑腿小哥送了個匣子來,當時您還在閉關,我們長老就做主先放在身邊了,白天送木材的時候,我給忘了,現在才給您送來……”

師父明春曉去世後,本就凝聚力不足的合歡宗一下子就散了,蘇玨與他們不熟悉,一時間想不到有誰會送東西來。

更何況有找神行門跑腿的靈石,不能親自來一趟?

“好,放著吧。”

陳祿就近放下木盒,這位長老沒有釋放靈壓,相處時周遭空氣卻有千斤重,他放下木盒趕緊下山。

蘇玨防心重,揮了一道袖風直擊放在石桌上的木盒。

木盒精美卻沒有內置防禦法陣,隻一擊就在木盒表麵留下了橫貫的裂紋。

蘇玨這才走近石桌,翻開盒蓋。

渾然磅礴的靈力直逼蘇玨麵龐,耀眼的光芒直刺得他抬起衣袖遮掩,短暫的衝擊過後,靈力散逸在空氣中。

他放下手臂湊過去:那是個巴掌大的鈴鐺,金色的表麵雕刻著精美的春圖,可惜上麵大小裂紋交錯,割開春圖的細節,金黃色的凝固樹脂流淌在水文般的裂縫間,將其彌合。

蘇玨後退一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是夢嗎?若不是夢,怎會見到合歡宗被盜後失蹤多年的神器?

若是夢,為何神器是被摧毀又被修複的模樣?

合歡宗主峰之上,除了蘇玨,隻剩空寂的瓊樓庭院,無人能回應蘇玨,他多想有人半開玩笑地對自己說:怎麼會是贗品呢?你見過的。

合歡鈴,蘇玨在小時候見過的。

他捧著破損的木盒,仔細辨認,上麵還縈繞了一層淡淡的、尚未完全淨化的魔氣。

蘇玨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神行門是裴彥的產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