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論(1 / 1)

“餘響派急著斷定妙音門主入魔到底是為了什麼?同為音修,又是同源,相煎何太急啊!”

裴彥緩步走到江歧身旁,看似輕鬆地站著,實則不容置疑地護住了身後的妙音門弟子。

江歧不說話,警惕地盯著餘響派眾人。

李何長老身邊的音修已被江歧周身的凜然劍氣嚇得步步後退,李長老本人也不是近戰強者,礙於身份和修為不能後退罷了。

時櫻尚不能開口,裴彥便仗著“旁觀中立”的身份當嘴替。

“時門主情況未定,貴派就想將她和妙音門弟子隔離出我們的視線,莫不是有什麼陰謀?”

餘響派幾位長老萬萬沒想到還有人敢做這個出頭鳥。

自對決開始以來,餘響派便踩著中立派的底線行事,因為他們料定中立派不會偏幫妙音門。畢竟妙音門早不是什麼名門大派,而是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說不定哪天就被魔潮吞了的小可憐。

沒人會公然與當前最大的音修門派對著乾,更何況中立派來的都不是能為門派做主的弟子。

江歧當了這個出頭鳥。

“江師侄,雖說你們萬劍山不在乎,大家可都還記得你師父當年背叛正氣盟,投身魔域的事!”

餘響派某位站在後方的長老立刻拿江歧的師承做起了文章。

正麵承受江歧劍意的李何長老恨不得轉身回去撕了師弟的嘴。

“貴派作風真令我大開眼界,上來先給對手打個魔修的標簽,被人提出反駁意見就開始人身攻擊,這叫什麼?理不直氣也壯?”

裴彥也開始靈活運用從時櫻那兒聽來的有趣詞彙。

“晚輩還是那個看法,時門主並非入魔,正好我派有長老在附近遊曆,大可請他來為時門主查看一二。”

白及還算守著大派的禮節,說話前衝餘響派作了一揖。

提議暗合時櫻想把事情搞大的想法,裴彥便推波助瀾,“餘響派基業不過百來年,若是吃不準時門主的情況,大可以找根基深的門派前來辨彆。”

裴彥平日行商,說出口的話都教人熨帖,可越是會說話的人,越是明白怎麼增強攻擊性。

論及基業、曆史,那可真算是狠狠紮了餘響派的心窩子。

“晚輩也有師叔在佐近遊曆。”江歧立刻響應。

鬨大,鬨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被劇痛碾壓過的軀體尚未恢複活性,神思卻在踢掉魔氣這個跟蹤狂之後飛揚起來。

搞事的想法令癱軟在案幾與坐席之間的時櫻異常興奮。

她的精神已經上了高速,身體還留在原地,連再次抬起眼皮也做不到。

好在時櫻的其他感官發揮出了一個築基期修士應有的水平:在場所有人都話語、他們的呼吸聲、吞咽口水聲、衣物摩擦聲傳入她的耳道;妙音門弟子身上的鬆香氣味,藥王穀弟子走近帶來的草藥氣味,還有裴彥身上的高雅熏香飄入她的鼻尖。

還有脾性暴躁卻異常溫馴的劍意,火舌般撩著她的鼻尖和臉頰,但不曾灼傷她。

彆看她昨日同裴彥在傳訊符上交流計劃的時候成竹在胸的模樣,其實時櫻對今日的除魔環節還是有些緊張的。

不怕拔除魔氣效果微弱,而是擔心效果太好,把她這個不屬於原身的異魂也給拔了。

時櫻還擔心江歧會為了正名證道,在魔氣出現時揮劍把她給斬了。

好在穿越之神沒跟自己開玩笑。

時櫻好奇江歧為什麼會出手。

她反複思索原書劇情和原身的記憶,企圖尋找江歧與原身相識的可能性。

兩個人似乎半點關聯也沒有。

大概是正直劍修江大神,憑借多年除魔經驗發現了不對勁,在昨日餘響派過分針對妙音門的催發下,決定掀桌。

時櫻找到了邏輯合理的解釋,暫時抹平了疑慮的褶皺。

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裡,幾個想看餘響派出醜的中立門派、世家迅速站邊妙音門。

時櫻明白,自己就是個導火索,引燃了餘響派與這幾家的積怨。

餘響派確實想要把事情鬨大,方便繼承神器號鐘。

但不想身處劣勢時鬨大整件事。

他們隻想炒作妙音門失利、門主魔化這樣的暢銷標題,卻沒有做好應對自身危機的風險管理。

此前一直沒說話的掌門葉善企圖下場和稀泥,再不情願也隻能放低姿態,“時門主出事確實是我派照顧不周,音修同樣有療愈的手段,吾親自……”

誰知江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江師侄,就算萬劍山劍尊他老人家不計較,同門包容你,你也該明白你們問道峰……”

某長舌的餘響派長老試圖用流言與惡意拚接成的“道義”勸退江歧。

“謔,妙音門這茶水的氣味怎麼跟我們的不一樣?”

時櫻昨日同裴彥提及餘響派供給妙音門的吃食可能有問題,裴彥絕不會讓這個消息靜悄悄地被消化掉,趁江歧吸引了大部分餘響派人的視線,他裝作無意地拿起時櫻的茶盞,誇張地說道:“難不成餘響派還會在這種小地方惡心對手?”

白及聞言皺起眉頭,帶著兩名師弟上前對茶水粗略檢查,三人小聲討論後,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破口大罵,“太下作了!”

隨後立刻抽出傳訊符給自己的師長發了訊息。

吃瓜的、借題發揮的賓客甚至不知道餘響派到底下作在哪裡,便一齊站到了譴責餘響派的道德高地。

他們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大,性子急的修士已經給相熟的、能撐場麵的師長傳訊。

時櫻恨自己不能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此時白及往她嘴裡塞了顆安神的丸藥,剝奪了她的吃瓜權。

*

時櫻再度能抬起眼皮的時候,藥王穀景長老已為她施過針,在醫修們的堅持下,時櫻的客舍裡隻剩下兩位妙音門弟子照拂。

她單手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感覺一夕間沉屙痼疾全消,神清氣爽得讓她下床去單挑十個餘響派音修都不在話下。

兩位弟子見門主醒了,就想替她喊醫修,時櫻聽著門外的動靜,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地找地方坐下休息。

門外很是熱鬨,夕陽將身形不一的輪廓映在窗紙上,頻率高低的聲線你一言我一語的。

“醫者?建議餘響派還是不要玷汙這兩個字了,貴派的作風真令我大開眼界。下催發魔氣的草藥是想做什麼?怎麼這份優待還隻給妙音門?還有這破院子,嘖嘖嘖,貴派窮到這程度了?”

陌生的男聲將這句話渲染得抑揚頓挫,光是語調就足以令餘響派血壓飆升。

“這味藥可不止催發魔氣一個作用,你就不要亂說話了!”

餘響派的長老竭力辯駁,死死拽著餘響派最後的遮羞布。

“可這味藥就連我們醫修都用得十分謹慎,貴派把它放到飲食裡,難道是給妙音門主滋補身體?”

藥王穀長老出手了,正中好球點,加10分!

“都說了是外門弟子不識,手抖漏進茶壺的!”

“手這麼抖還當什麼音修啊!再說了,你們又不是醫修,膳房裡備有毒藥草做什麼?”

“啊,之前聽同修說起過,餘響派除魔經常坐地起價,我當時還嘲笑他,不找音修找丹修啊,他還跟我說,你不懂,情況太危急,根本出不了門。難不成是餘響派給求上門的修士喂了催發魔氣之物,隨後強買強賣吧!”

很好,陰謀論出現了,餘響派血壓加100!

“胡言亂語!我派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貴派或許不會,但是為了奪取神器不惜用黑幕打壓妙音門卻是不爭的事實!”

啊呀呀,門外不會就留了一位餘響派長老吧,可不要這麼快就氣暈過去,我瓜還沒吃夠呢。

時櫻多希望自己手裡有一捧瓜子。

“姑且不提這些,你們又如何解釋她芥子囊中存有如此危險的魔物?”

讓餘響派集體高潮的魔氣正來自於時櫻的芥子囊。

“危險的魔物?怎麼貴派音修如此嬌弱,連一具築基期魔物屍體都懼怕?”

最初的那個男聲響起,一開口就是令人暖心的陰陽怪氣。

“閔長老!築基期魔物,就算是屍體散發出的魔氣也可能讓煉氣期的修士失智混亂,我派有理由認為時櫻是想在暈倒前製造混亂!說不定當時魔氣已經入侵她的神智,那種情況下,我派就算將其就地誅滅也毫無問題!”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李何長老加入戰局。

“我還是那句話,貴派音修如此嬌弱,為了守護貴派柔弱的苗苗,此番聯合深入十魔洞、百魔沼除魔,貴派就不要參與了,以免你們的弟子都折在裡麵。”

這位閔長老不知修的什麼道,在陰陽道方麵也頗有建樹。

“閔長老!貴派前問道峰主的事還沒給眾人一個滿意的交代,你這樣急不可耐地袒護一個可能引發混亂的修士實在不妥!”

餘響派李何長老的戰鬥力比方才那位強多了。

時櫻:謔,原來修的是劍道。

“都已經把人除名了,就你們這派的人還扯陳年爛穀子的事。”

“依我看,時門主當時要做什麼還是等她醒來問問比較好,餘響派這麼著急給妙音門扣帽子做什麼呢?”

時櫻聽夠了,示意弟子出去找醫修,她本人差不多該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