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1 / 1)

趁他聽得見 盧意 4252 字 11個月前

第三十三章

彆結婚,他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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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一大早起床,和周素琴在刷牙池遇到,麵麵相覷,很顯然周素琴有話要說。阮語迅速移開視線,刷了牙換了件衣服,收拾清爽出了門。

“小語不知道趙虔來了?”周素琴拿胳膊肘使勁戳阮習文,後者洗著頭發泡沫亂飛,也不知道情況。

“昨天那個點都半夜三更了,我敲門的時候閨女都睡了,門還鎖著,我給她發微信說了。”阮習文拿涼水洗頭,被周素琴看到又是一陣苦口婆心。

周素琴去店裡開門,阮習文不用盯早自習,去學校比以往晚,哼著歌去客房看了眼,趙虔身上蓋著空調被,還在睡。

趙虔喜歡吃安德的早點,阮習文去校門口買了盒鍋貼,給他拿菜罩罩著,微信上留了言,才去學校準備上課。

阮語和趙虔分手的原因,阮語一直未有明確給出,阮習文心裡總還抱有一絲幻想,如果不是什麼原則問題,阮習文其實還挺滿意趙虔這個女婿的。

盛夏炎熱,阮語出門時拿了把遮陽傘,小小一把塞進包裡。她臉上隻擦了簡單的護膚品,然後防曬、素顏霜,臉上沒有阮習文口中像“刷牆”的粉底,反而皮膚透亮有光澤。

阮語走進院子裡的時候,駱千珩正在駱遠方房間裡找車鑰匙,前一天就和駱遠方說好了,他晚班,白天的時候車子不用,他和阮語一起去趟廠裡。

駱遠方這輛二手車,是廠裡一位工友的舊車,對方因為妻子突然生病急需用錢,找駱遠方支援。駱遠方為人老實,和那工友關係也好,雖然一輛電動車上下班也能應付,但有輛能遮風擋雨的代步車也挺好,問了下駱千珩的意見,他倒是大力支持,說以後去姑姑家都更方便,駱遠方還心善地多給了那位工友兩千,也算儘了綿薄之力。

私了賠償的那筆錢,駱遠方沒有要,都在駱千珩卡裡,駱千珩還特地去問了阮習文,幫駱遠方報名了駕校學車,一個半月就拿了本,高齡新手司機上路,前兩次駱千珩從寧杭回來都是他開車去高鐵站接,車開得極穩。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輪到他晚班,這次回來他肯定也要去高鐵站接的。

駱千珩第一次接觸社會,沒有工作經驗,今天去和廠長具體溝通下入職的事情,擔心會考慮的不到位。而阮語在社會摸爬滾打八年,事業一度登峰造極,在寧杭這種房價高昂的城市買了房、車,這個工作他能否勝任、薪資上是否可談,有阮語在,駱千珩心裡會更有底些。

阮語對駱千珩的請求總是無所不應,幾乎是鬨鐘一響她就起床了,全然沒有把家裡那位不速之客放在眼裡。

該說的話阮語都已經和趙虔說過了,若他真這麼閒想要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度個假,隨他。

阮語接過駱千珩遞來的車鑰匙,疑惑地看著他:<你買車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駱千珩搖頭:<我爸年初買的,一個工友的二手車,停在巷子口。>

車鑰匙被阮語在手裡掂了掂,抓在手裡打量。車鑰匙很有些年頭的樣子,但套在一個很新的鑰匙扣裡,旁邊有個木牌,上麵刻著“平安”二字,難得的是,上麵居然掛著隻小狗玩偶。

黑白相間的小狗,脖子上係了條圍巾,頭上掛一隻遊泳鏡,不知為何,阮語想起駱千珩遊泳完從泳池出來的畫麵。

這東西明顯和駱遠方不搭,阮語撲哧笑出來,問駱千珩:<你確定叔叔喜歡這麼可愛的東西?>

太陽出來挺曬的,駱千珩擋在阮語身側替她遮住刺眼的光照,眯起眼睛:<羅阿姨的外孫送給他的,因為我爸屬相是狗,所以他還挺喜歡狗的。>

羅阿姨的外孫?阮語眼裡疑問更深。

<坡下麵開理發店的羅阿姨,我爸經常去她那兒剃頭,她女兒和你是同學。>

阮語想起來,上學的時候她除了傅曉椿這個朋友,還有一個總是互相抄作業同學——袁青青。

和魏建明一樣,袁青青家裡條件不錯,大學去了國外念,和阮語隔著太平洋時差都顛倒,畢業後也沒回國,慢慢慢慢就斷了聯係。

回憶起袁青青,阮語推著駱千珩往外走,駱千珩自覺和她保持一拳的距離,又見她疑惑:<沒聽說羅阿姨的女兒結婚了呀,她什麼時候有的外孫?>

駱千珩撓撓頭:<結了,應該隻是沒有回來辦酒。這種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一般都是我爸去打理這些人情世故。>

<還真找了個外國人啊?>阮語睡過一覺,心情莫名較昨天舒暢許多,竟也開始八卦起來。

駱千珩走到車子旁,準備去給阮語開駕駛座的車門,但眼睛分明看向的是旁邊那輛拉風的小跑車。

<趙虔來了?>駱千珩無聲詢問,手打著手語沒把車門打開。

兩輛車並排停著,都是黑色,卻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

像他,破舊,廉價,擦掉點漆都不會有人心疼。

像趙虔,新潮,昂貴,無數人夢寐以求。

駱千珩本能地,覺得阮語坐慣了好車,這樣老舊的座椅都不是皮質的車,太委屈她。

阮語自然不知駱千珩心裡的彎彎繞繞,走近,胳膊輕擦過駱千珩,開了駕駛座的車門,急不可耐把鑰匙插進去,趕緊打開空調,搖下車窗拿眼神催駱千珩上車。

甚至一眼沒瞧那輛豪車。

在寧杭上班,見的都是行業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阮語作為如願的運營總監,買車時自然有虛榮心在。

寧杭大街上到處是上百萬幾百萬的豪車,她那輛小寶馬也隻能算是普通水平。趙虔作為公眾人物,早早就習慣打腫臉充胖子,貸著款也要買這拉風的跑車,坐又隻能坐得下兩個人,實際很沒有必要。

安德民風淳樸,豪車隻在市中心(安德縣2019年撤縣設市)洗腳城附近多見,要說代步,還真不如一汽大眾實用。

阮語上車起步,又碰上昨天騎摩托車的蔡叔叔。

蔡建國今天沒有騎車,穿著雙拖鞋吊著煙往外走,遠遠就看到旁邊的保時捷,聲音立即尖銳起來,樂嗬嗬地和阮語打招呼,問他們一大清早上哪兒去。

阮語看到了蔡建國對跑車的豔羨,知道這方圓幾裡就他嘴巴大,一個男人敵過三個婦女,皮笑肉不笑地撂下一句“趕時間”,升起車窗就走。

蔡建國也沒作他想,走到小阮超市的時候周素琴正在往門口堆貨,他將煙頭丟到地上,緩緩踩兩腳,伸手作恭喜狀:“剛在巷子口看到你女婿的車了,昨天晚上我打完牌回家還沒停那兒呢,這是一大早過來的啊?”

周素琴笑:“夜裡來的,他們乾這樣的晚上忙,估計是下了直播就開車過來了。”

“既然都要回來,怎麼兩個人還分開走遠?我看你們家小語一大早和千珩開他爸的車走了,兩個人沒有吵架吧?”

家醜不外揚,尤其趙虔深夜來訪似有和好幾率,周素琴比阮習文還期待這兩個人解開矛盾,隻搖搖頭,讓蔡建國晚上來家裡喝酒。

“女婿總是帶好酒來,嘖嘖,好事將近恭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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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遠方給駱千珩找的電子廠,生產計算機配件,和駱千珩專業對口,薪資水平在當地已不算低,畢竟他寧杭大學碩士學曆,留在安德這座城市從基層做起,實在珍稀程度堪比大熊貓。

說來也悵然,怎麼一表人材的青年小夥,聽不見也不會說話,甚至聽說看了好多醫院都沒治好,就連一般聾啞人佩戴的助聽設備都對他無用。

廠長看著駱千珩側臉,心裡酸楚難擋。

他家裡有位聾啞的女兒,比駱千珩小幾歲,天生如此,所以他會手語,也總是在招收員工的時候對殘疾人寬容一些,甚至有些活動不便的毛病,他給人家薪資打折也願意留著,的確像駱遠方說的慈悲心腸。

回家的路上阮語看見一家新開的披薩店,拉著駱千珩進去飽餐一頓,給周素琴打包了她最喜歡的奧爾良烤肉風味,才姍姍回去。

昨天還開著的慕森奶茶,門口的小黑板突然換了主題,大大的“轉讓”兩個字,果然阮習文消息屬實。

阮語對奶茶店不感興趣,但如果要一直留在安德的話,肯定不能遊手好閒不工作,考編考公實則都不是阮語真正的打算……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乾什麼,時間仿佛回流,又到了她剛畢業,在實習期被辭退的那段迷茫時期。

早上提到袁青青,這會兒就在理發店門口見到了。

阮語在三岔路口拐進來,上坡,經過理發店時猛踩刹車,差點撞上蹦躂過來的小男孩。

男孩兒三四歲模樣,長得虎頭虎腦,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看待世界新奇又有趣,連車都不害怕。

駱千珩拍了拍阮語肩膀,知她心有餘悸,安慰:<羅阿姨的外孫,看到我爸的車熟悉,肯定以為是他下班回來了,湊過來看,不會往上撞的。>

阮語點頭,手刹放下,乾脆把車停下來,搖下車窗去和追出來的袁青青打招呼。

對方第一眼沒有認出來她,越過駕駛座去看副駕的駱千珩,用唇語緩慢問他:“女…朋…友…嗎?”

駱千珩一張臉居然憋紅,佯裝沒有看懂,彆過臉去裝模作樣看小Peter。

“不記得我了?”阮語摸了摸下巴:“抄了我三年作業,這也能說忘就忘?”

“阮語!”袁青青咧嘴哈哈哈,不裝了,問她:“你什麼時候剪的短發,好颯!”

“你什麼時候結的婚我都不知道呢。”

“那可能另外一件事你也不知道。”

“?”

“我離婚了!”對方一把抱起兒子,全然不把自己的婚姻破裂放在心上,關切問她:“早上蔡叔來我家剃頭,我媽還聽他說你要結婚了,恭喜呀,到時候讓我們家Peter去給你們當花童,真是沒想到……”

“真沒想到你們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去,說真的,還挺郎才女貌的!”袁青青伸手給Peter揩鼻涕,笑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這個跟屁蟲弟弟喜歡你,果然吧?”

阮語聽的一臉懵:“你說誰?”

“千珩呀,還能有誰?”

“我們不是……”阮語大囧,啐她:“你什麼眼神兒啊,大姐,我們比親姐弟都親。”

“你彆瞎說八道!”

駱千珩看過來的眼神低落惘然,他融不進這種交談裡,但依稀可以通過唇形分辨一些詞彙。

比如“姐弟”。

比如“親姐弟”。

再比如……“結婚”和“恭喜”。

駱千珩如五雷轟頂,難以置信。

昨晚趙虔剛追過來,這就重歸於好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