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1 / 1)

趁他聽得見 盧意 4237 字 11個月前

第九章

你到底在害羞什麼?千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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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這天,“小阮超市”終於和附近的幾個主流快遞公司簽署了合同,也繳納了押金,周素琴正聽從阮語的建議張羅著安裝監控攝像頭,一天都守在店裡沒出門。

阮語終於在導師規定的最後期限前交上了自己的畢業論文——《淺談未來自媒體行業對市場經濟的影響》。

這當然不是猜想,不是阮語有什麼敏銳的商業嗅覺,是她作為一個從2022年回來,經曆過新冠疫情多行業風霜,卻仍舊帶領著自己的電商團隊一路賺的盆滿缽滿的過來人總結的經驗。

合上筆記本電腦,阮語去房間裡拿換洗衣服進浴室洗澡,初夏已過,小滿標誌著炎夏登場,安德五月末的氣溫最高可達二十八攝氏度,阮語找了套黃白格子的小飛袖吊帶短褲棉麻睡衣套裝,又拆了一瓶新買的護發精油,一起拿著進了浴室。

開最大聲放著《嘻唰唰》的手機被倒放在置物架上麵,上麵蓋著那套黃白格的睡衣,生怕花灑的水濺到手機上麵,裹得嚴嚴實實。

2009年花兒樂隊已經宣布解散,阮語其實對這個搖滾樂隊並不熟悉,說起搖滾樂,阮語最先想到的也隻有許巍、鄭鈞,但她卻很喜歡大張偉。不知道是真性情還是出於網絡營銷,自2016年大張偉再度翻紅開始,前前後後上的許多綜藝都金句頻出口碑暴漲,重生前有段時間阮語很迷脫口秀,被大張偉的搞笑才華深深折服。

頭發洗到一半,泡沫剛剛衝下去,花灑突然開始一個勁兒地隻出涼水。阮語把開關合上,去重新啟動熱水器,心裡暗覺不妙。阮習文在學校上晚自習,周素琴還在店裡等待學生晚自習下課的熱潮,沒有人先她一步用過熱水器裡的水,不可能剛洗五分鐘就沒了熱水。

果不其然,重啟後的熱水器依然沒有熱水出來,阮語用涼水衝了衝還留有洗發水泡沫的手,擦乾去拿手機給周素琴打電話。

熱水器在家裡已經有些年頭,這時候損壞也不稀奇,周素琴說:“今天街上的店都關門了,明天我去買一台新的熱水器,讓師傅來家裡安裝,今天你就先將就將就。”

阮語氣不打一處來:“我頭發洗了一半誒,這怎麼將就?”

周素琴不以為然:“誰讓你這麼晚才洗澡的,晚飯那會兒我就提醒你今天早點洗,彆等著我和你爸都回來了三個人都擠在一起,一個人洗完,另一個人還要等熱水器加熱半天。”

“這才九點……”阮語爭辯:“那我不也是想著一鼓作氣把論文寫完再洗嘛,再說了現在我爸不也還沒下班嘛。”

阮語癟著嘴,有點委屈,說:“這才五月,總不能讓我衝冷水澡吧?”

周素琴拿她沒轍,替她想了個辦法,說:“你去隔壁千珩家洗去吧,千珩這會兒還沒回來,肯定有熱水。”

阮語無奈,隻能套上剛換下來的臟衣服,頂著個濕漉漉的頭,提著浴筐去千珩家洗澡。

奶奶這個點想必是已經睡下了,屋簷下的照明燈亮著,照亮整個小院,阮語猜測,那是奶奶特意為即將下晚自習回來的千珩留的光。

駱千珩家的浴室和廚房挨著,阮語熟門熟路走到門口。老式的木門緊閉,阮語一隻手拎著浴籃,另一隻手去推門。

阮語的手還未觸及到門,門就被人從裡麵打開,阮語抬眼的動作如條件反射,迎麵對上新鮮的剛出浴的駱千珩的帥臉。

駱千珩一隻手還握在門把上,另一隻手正拿著毛巾搓著剛洗過還在滴水的頭發,穿著條寬鬆的五分短褲,裸露著上半身,儼然是剛洗完澡一身輕鬆的悠閒模樣。

阮語的視線隻在駱千珩的臉上停留了半秒,立刻就被他脖子以下的身材所吸引,鬼使神差地盯著足足看了有十幾秒。

駱千珩成年後的身高是187公分,十八歲的他經阮語肉眼甄彆怎麼也有個183公分,體重不詳。平日裡駱千珩都是穿著保守,五月初早晚天氣還涼時他還會在短袖外麵套一件校服外套,阮語隻覺得他比二十六歲時更顯清瘦,沒想到他衣服底下的身材雖說跟二十六歲的他相比略遜一籌,但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多年後,駱千珩在阮語自媒體賬號裡因為一段教她遊泳的視頻突然走紅,視頻裡駱千珩穿著普通泳褲,頭戴被阮語吐槽醜到爆的傳統泳帽,從泳池邊縱身一躍入水,給阮語做遊泳示範,順便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跳水動作。畫麵隻有二十幾秒,每一幀卻都把駱千珩的好身材展示得淋漓儘致。

寬肩窄腰,精壯的手臂,還有他深邃的倒三角背肌,當時在阮語的那條短視頻評論區掀起了不小的話題討論。

駱千珩是從2015年的冬天開始係統性地健身,那時候“劉畊宏女孩”這樣的全民/運動熱潮還未興起,各大商業健身房還未冒頭,依托於“教練脫媒”和“場地共享”的樂刻健身房橫空出世,秉著為消費者提供便捷、高性價比,有樂趣的健身服務,一經推出便受到當代年輕人的喜愛。

那時候的駱千珩因為身體原因,既不能像普通大學生一樣打遊戲聽音樂,也難參與到社團活動和一些體育賽事裡去,終日看書也缺乏樂趣,才突然開始對健身產生興趣。

而駱千珩這個人吧,任何事情,他要麼不做,要做就總是做到極致。

在健身這件事情上是如此,在喜歡阮語這件事情上也是如此。

駱千珩也被眼前的阮語看得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遮著點還是該退回去裹個毛巾。

兩個人就這樣傻站著過了半分鐘。

駱遠方從外麵推開院門進來,反鎖了院子門,遠遠地就看到這兩個人僵持著的畫麵。他走過來把手裡拿著的退燒藥遞給駱千珩,叮囑:“一會兒先把藥喝了再學習,彆不當回事,知道嗎?”

說著去看阮語,見她一副狼狽模樣,麵對駱千珩時的嚴肅表情一下子柔和下來,笑問:“小語這是洗澡洗一半熱水器壞了是吧?剛回來路上在店門口聽你媽說了。沒事兒,你進去洗,千珩洗澡三分鐘,熱水肯定夠。”

阮語點點頭,退後一步,讓駱千珩先走出來。

駱千珩這才領悟阮語為什麼以此形象出現在這裡,他低頭去看阮語拎著的浴筐,阮語剛洗過的頭發隨著夏夜的微風傳送那股茉莉花香到他鼻尖,那是阮語從小到大最喜歡的花香。駱千珩深呼吸一口,耳根微微泛紅,連忙回過神來跑去房間穿衣服。

駱千珩胡亂翻了件棉T穿上,匆匆喝了駱遠方買回來的退燒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熱辣辣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他的臉上來了,碰上去就要燙手似的,不知是因為發燒的緣故還是因為阮語。

不一會兒,駱遠方又拿著體溫計過來給駱千珩量體溫,37度5,比晚上放學那會兒量的要退下去一些,想來是沒有大礙,這才坐到客廳的木凳上打開電視機找他喜歡的諜戰片子看。

駱千珩喝了藥,從書包裡翻出下午放學時各科老師布置的試卷,找出那張已經寫了大半隻剩最後三個大題的數學卷子,板板正正地先寫上一個“解”字,再重新去審題。

腦海裡卻是揮之不去阮語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上身目不轉睛的畫麵。

……

阮語洗完澡換上那套黃白格子的睡衣,浴筐放在走廊邊,進客廳跟駱遠方禮貌道謝:“駱叔叔,今天真是打擾你們了,明天我媽就去買新的熱水器,估計一會兒下了課我爸也要來借你們浴室衝個澡。”

“多大點事兒,讓你爸直接來唄。小語,一會兒你走的時候院子門彆帶上,走廊的燈我也不關,等你爸洗完澡我再睡。”駱遠方說著去換台,視線還一直停在電視機上。

阮語想起來這會兒才不到九點半,安德中學的最後一節晚自習還沒下課,駱千珩這個時候不在學校裡自習卻出現在家裡,肯定事出有因。關心地問駱遠方:“千珩今天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駱遠方看了眼千珩閉著的房門,說:“千珩下午放學那會兒有點兒低燒,晚自習就沒去上,跟你爸請了假的,這不,我剛下班路上給他買了盒退燒藥回來。”

阮語若有所思地點頭眼神也看向駱千珩的房間,詢問:“千珩這會兒睡了嗎?我能不能進去跟他說句話?”

駱遠方點頭:“這會兒溫度在往下降,估摸著是在做題,你直接進去就是了,又不是外人。”

阮語尷尬一笑:“我是怕他還像剛才一樣……沒穿衣服。”

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小時候駱千珩穿開檔褲滿屋子跑的時候阮語還抱過,這時候卻莫名有些害羞,駱遠方笑話她:“怎麼,我們小語在大城市待久了,還知道男女有彆開始害羞啦?”

說著又去開解她:“你和千珩又不是不熟,他什麼樣子你沒有見過?難不成他還會怪你占他便宜啊。”

那可不一定。

阮語心裡嘀咕。

阮語回憶起方才駱千珩紅到耳根的臉,忍不住想問他:“你到底在害羞什麼?千珩。”

吸取上一次拿學生證的時候被駱千珩關在門外的教訓,這一回阮語先敲了門,駱千珩從裡麵把門打開,人已經穿上了上衣,書桌上的台燈亮著,照在他平鋪開的試卷上。

窗簾緊閉,房間裡的燈稱不上多亮堂,阮語湊過去看駱千珩的卷子——《2013年皖南八校高三第三次聯考數學(理科)》,千珩已經做了大部分題,餘下最後三個大題還空著。第19題看題目考的是函數求導,根據x的定義域直接求導就行,對於駱千珩這種數學幾乎沒低於過140分的數學大神來說,按道理是分分鐘就演算出來的簡易程度,卻見他在草稿紙上寫寫叉叉了半天,也沒在試卷上寫上哪怕一個步驟。

阮語不解,問他:“頭還暈嗎?你爸說你發燒了,要不要緊?”

駱千珩伸手去擋自己的卷子,回道:“已經快退燒了,明天正常上課沒問題的。”

阮語點點頭,看著窗台上高速運轉的電風扇,提醒他:“發燒了就彆再開風扇開一整夜了,夏天不能太貪涼的。”

駱千珩繼續拿著筆去看卷子,故意視線不去跟隨阮語。

餘光裡還能瞥見阮語穿著涼拖鞋的腳,以及她裸露著的光潔的小腿,黃白格子的睡衣尤顯俏皮,駱千珩沒由來地感到口乾舌燥,起身去客廳接水喝。

“千珩你一手字倒是寫得娟秀工整,要不然,我的畢業論文,回頭你幫我謄寫到稿紙上吧。”阮語追著千珩出來,試圖誆個免費勞動力。

駱千珩推她回家去,美其名曰:“我要複習備戰高考,沒空!”

喝水的動作心急且慌亂。

像被誰踩住了尾巴。

差點暴露他心底的那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