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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翌日,二人都起遲了。醒時已近中午,譚思義從床腳一堆淩亂的衣物裡翻找出自己的裡衣、褻褲,手忙腳亂地穿上,轉首見賀蘭煜也醒了,正笑吟吟地望著她,神色間有股說不出的綿綿情意。

“……要不要再睡會兒?”譚思義驀然紅了臉,傾身替他往上拉了拉大紅色鴛鴦被,遮住他赤/裸的肩膀。

賀蘭煜向窗外看了看天色,搖搖頭,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點點頭。

譚思義失笑,“……還是起吧?昨夜我們都沒有坐下來好好地吃過東西,你還不餓嗎?等吃過午飯,你若還覺得困,再回房睡個午覺。”心裡嘀咕:昨夜也不知究竟鬨到了什麼時辰,隻是胡亂地彼此依偎著睡了過去,甚至來不及洗漱,好在醒來身上清清爽爽,倒免了起床沐浴。

隻是這話她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倒是暗暗告誡自己:習武之人以修養身心為重,往後萬萬不可再如此縱情縱性。

賀蘭煜拉過她的指尖示意她坐在榻沿,自己如遊魚一般滑入她的懷抱,渾然不顧自己眼下的境況……她隻是瞥一眼他漂亮的脊背上的曖昧痕跡,便閉目不敢再瞧,摸索著提起鴛鴦被草草地蓋住他的身軀。

“你我正式拜過堂,昨夜亦入了洞房,是真正的妻夫,你竟還害羞嗎?”賀蘭煜神色愉悅地戳了戳她發紅發燙的耳根子。

譚思義窘迫道:“……這些年除了姐夫,我極少與男子來往,更彆說像眼下這樣,所以……”

賀蘭煜明顯愈發歡欣起來,將腦袋輕輕地擱在她的肩頭,喟歎道:“我好像在做一場美夢。”

“嗯?”

賀蘭煜開懷而笑,“是你為我織就了這場美夢啊,阿義。如果你昨日不來娶我,縱然我拒絕了師姐,大約過段時日娘親又會開始替我物色成親人選。”

“……也是我給自己編織的一場美夢。”譚思義抬手理了理他的如墨烏發,由衷道:“但願我們的這場美夢最終不要變成噩夢。”

賀蘭煜斂笑道:“我教教眾大多不愛守規矩,但也並非無惡不作。至於我娘……她是一教之主,不說外頭的分壇教眾,單單總壇便有上千教眾,是以她絕非心慈手軟之輩。可我娘從來不允許我插手教務,所以你若要調查當年的譚家莊滅門案,我不知該如何幫你。”

“……這事不急在這一時,我們以後慢慢商量。反正我已經等了整整九年,再等一等又何妨?”譚思義的心情變得沉甸甸,故作輕鬆地道:“我們先洗漱好了吃飯。我先前倒吃過幾天你家的牢飯,是真難以下咽啊。就是不知道這正常的吃食是什麼滋味?”

賀蘭煜忍俊不禁,“你偷了娘親心愛的孩子,她當然要給你點苦頭吃吃,不殺你已是娘親網開一麵。”

譚思義連連點頭,提及賀蘭教主,她當真心頭發怵。

午後,賀蘭煜想帶譚思義去藏書閣查看魔教曆年的事件卷宗。她本想拒絕,但一來賀蘭煜待她之心實在赤誠坦蕩,二來她確實需要,如故作推脫,倒顯得她虛偽做作,二人便並肩往藏書閣而去。

魔教立教足有兩百年之久,算起來赤霞宗開山立派也不過上百年,因此魔教開辟的藏書閣極大極高,其中不僅收錄了曆年的事件卷宗,還有曆代教主、左右護法等重要人物的名冊、傳史,甚至有不世出的武功秘籍等,自然也不缺普通的書籍、畫冊等。

譚思義聞著藏書閣裡淡淡的墨香味,心想:也許連師尊都探尋不到的秘密就藏在其中一本卷宗裡。她聽到自己略微加快的心跳聲,不知怎地生出一種恐怖的念頭:你不顧安危地來此,甚至不惜拋下恩重如山的師尊、師門,當真僅僅是為了兒女私情嗎?

“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賀蘭煜不滿地捏了捏她的指尖,見她神思不屬,額間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擔憂又不解道:“眼瞧著就要入冬,怎麼還熱得一頭汗?是下人們為你準備的衣裳不合適嗎?”

“……不是。”譚思義回過神,莫名其妙地道:“煜兒,我有沒有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你雖然從未說過,但我一向能猜到女人的心思,你應當也十分喜愛我的臉。”賀蘭煜說得得意而促狹:“不過昨夜嘛,你應當更喜歡我的身體。”

“……”譚思義彆過臉,卻顯得欲蓋彌彰了,“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睛那麼漂亮,大概是因為你有一顆赤子之心。”

“你是第一個這樣誇我的女人。”賀蘭煜愣了愣,忽而湊近小聲道:“我知道那些春宮圖放在哪裡,等會兒我帶你過去,以免事後娘親知道了生疑。我替你去查閱那些卷宗,你就一個人待著研究研究春宮圖。若娘親問起來,我們也有理由搪塞過去。”

譚思義迷惑地眨眨眼,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古怪,“你替我查閱也好,我畢竟不是魔教中人,萬一有人問起,不好找理由。但沒必要一定看那什麼圖了吧?我隨便揀些書打發時間就好。”

賀蘭煜拉著她上樓梯,寂靜的藏書閣裡響起他一本正經的聲音:“我覺得特彆有必要。光我一個人看了不夠,你更得好好地學習學習才是。”

“……咳!”

賀蘭煜明知故問:“怎麼咳嗽了?”

“……被這兒的灰塵嗆到了。”

“那得讓人打掃得勤快些,積了灰可不好。”

二人的說話聲漸漸地遠去,隱在角落裡的一道黑色人影也跟了上去,行動間無聲無息,顯然此人輕功極佳。

賀蘭煜領著譚思義到了藏書閣二樓一個極隱蔽幽暗的轉角,那兒高高地堆著幾個樟木箱子。賀蘭煜踮著腳吃力地打開最上麵的一隻箱子,忍笑道:“這些箱子裡裝得都是好東西,阿義你儘管拿來看。”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譚思義眼神飄忽,紅著臉簡直連手腳都不知放哪兒。

賀蘭煜憋笑憋得艱難,故意道:“要不然……我陪你一起看吧?”說著見她臉紅得更厲害,不知怎地忽然覺得這個主意真是妙極了,遂重新踮起腳從箱子裡隨意取出一副畫卷。

“誒你還真打算一起……”

見實在拗不過他,譚思義麵紅耳赤地出手奪畫,賀蘭煜輕輕巧巧地避開,腳步一轉便掠至她的後方,一隻手臂堪堪圈住她的腰肢。他微微踮著腳,灼熱的呼吸若有若無地噴灑在她的後頸上,令她不敢動彈半分,聽他輕輕地道:“我想你了。”

“可是我們一直在一起啊,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譚思義心中甜膩,聲音亦跟著甜而膩,不防後頸上落下濕熱一吻,聽他含混道:“……想你……想現在跟你在一起……就像昨晚那般……”

“!!!”譚思義呼吸一滯,分明四下無人,仍是緊張地抬首環顧一番,壓著聲道:“……彆鬨,青天白日的,而且不是在自己的房裡。萬一藏書閣來了人,對你的名聲不好。”

賀蘭煜難耐地蹙了蹙眉,可憐兮兮地道:“那你親親我。”

“……”譚思義露出無奈的表情,轉身親了親他的唇角,又撫慰地摸著他的鬢角,“可見你還是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賀蘭煜不服氣地哼道:“我可以與你生孩子,就不再是孩子了。”

譚思義忍俊不禁,感覺對方總能帶給自己許多快樂,安撫道:“好,煜兒已經是個大人了。”

“嗯,而且我們最好能有個孩子,越快越好。這樣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看在外孫的份上,娘親總歸不敢真對你動殺心。娘親確實心狠手辣,但其實她心裡麵最在意後嗣。”賀蘭煜神色凝重起來,“等孩子降生,我再求娘親放你回赤霞宗看一看,想必娘親不會太反對。反正到時木已成舟,你也沒了回頭路。”

“……我為方才的話向你道歉,你確實不是個孩子了。”譚思義由衷道:“也謝謝你為我打算了這麼多。”

“那就讓我陪你一起看畫,權當你的謝意。”賀蘭煜笑得狡黠。

譚思義拿他沒轍,隻得同意了,於是二人挨在一起共同欣賞畫卷。末了賀蘭煜因為得意忘形地說了句“我們今晚試試吧”,被譚思義義正言辭地趕去四樓查閱卷宗。

待賀蘭煜上了樓,譚思義才緩了緩呼吸,勉強壓下躁動的心,燙了手般將畫卷放回箱子。一時無所事事,又心牽賀蘭煜那廂的進展,她來回踱步不止,隻覺度日如年。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忽聽得前方書架處傳來一道女子聲音:“……是二小姐嗎?”

“誰在那兒?!出來!”譚思義已抽出腰間長劍,循著聲音望去,卻見是位身著黑衣的中年女人,再細瞧對方容貌,隱隱有些麵熟。

對方又顫巍巍地喊了聲:“……是二小姐嗎?”

“……是……譚姐姐?!”譚思義似被定住了身形,杏眼微睜,“……真的是你,譚姐姐!”

對方已衝到譚思義身前跪倒,“屬下譚澤,見過二小姐!”

“譚姐姐快快起來!”譚思義想將譚澤扶起身,才反應過來自己正手握利劍,忙還劍入鞘,雙手握著譚澤的臂膀將她攙起來,急切地問:“當年赤霞宗一彆,此後我便沒有得到你的任何音訊。這些年我也問過師尊關於你的去向,師尊卻也不知。原來你竟是藏身在魔教之中嗎?”

譚澤點點頭,神色已有明顯的責備之意,“二小姐既知此地乃魔教,又為何孤身犯險?甚至昨日不惜搶親,也要與那魔教教主之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