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翌日,賀蘭煜睡醒時正見譚思義在一旁打坐調息。今日天氣甚好,溫暖的陽光斜斜地自窗戶而入,從他的視線角度恰恰能瞧見她鴉羽般烏黑的睫毛,令他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不願親近師姐左雯敬,無非是因為她過於心狠手辣,無情到令他害怕,但阿義恰恰相反。
“……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向來天老大他老二的賀蘭公子低眉順目地道:“我沒事了,阿義。”
“那就好。你的手受傷了,不方便做事,我幫你洗漱穿衣吧。”
“……好。”
賀蘭煜不由地想:這大概是她們成親後的樣子吧?
譚思義不會挽此世男子的發髻,末了隻得用紅色發帶鬆鬆地綁住,賀蘭煜從銅鏡中看著她柔和的眉眼,嘴角的笑意怎麼壓都壓不住,“阿義……”
“嗯?”
“……無事,隻是想叫你一聲。”
彼此視線交彙,譚思義從他的目光中讀出滿溢的情意,燙得她心口微顫,可偏偏譚家莊滅門案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聽賀蘭煜又道:“你陪我回家好不好?我們的事不急在一時,但我必須讓我娘向師姐退婚。從這兒到赤赤穀,快馬加鞭也就十天左右的路程。算算日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去魔教總壇嗎?”
賀蘭煜看出她的猶豫,回身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一時六神無主,“昨夜你對你師姐說,婚姻大事不能隻看出身,那為何你那麼介意我的出身?難道說僅僅因為我是魔教中人,你我便不能結為妻夫嗎?但你師尊候宗主並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你還在顧慮什麼?”
“你想聽實話嗎?”
“自然要聽實話。我平生最恨人騙我,尤其是我在乎的人的欺騙,我不會輕易原諒。”
“我介意的並非你是魔教教主之子,而是……”
見譚思義欲言又止,賀蘭煜皺了皺眉,試探道:“你是害怕見我娘嗎?我娘威名赫赫,你怕她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這江湖上多得是怕我娘的正道人士。但是我不會讓我娘傷你半分,我以我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證!還是說,你心中有什麼顧慮?”平白無故的,師姐受人指使暗殺她,無論怎麼想都透著古怪。
“眼下我還不能告訴你實情。”譚思義麵有愧色,受到蠱惑般撫上他如玉臉頰,“你得記住:哪日我寧願獨自冒險潛入魔教總壇,卻不能讓你帶我進去。”
賀蘭煜神色困惑地仰視著她,“‘你自己去’,和‘我帶你進去’,有區彆嗎?”
譚思義搖首不願答。她不願看見彼此純粹的情意沾染半分仇恨,利用與背叛,都是感情大忌。
“你心中有秘密,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不逼你。”賀蘭煜感慨自己從前可不是這樣軟綿綿的性子,但一麵對心上人,他生出了許多耐心。
“你想回家,那我就送你回去;或者你設法聯係上你娘,讓她老人家派人過來接你?”
“我想讓你送我回家,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開。”賀蘭煜深情款款。
“……好,我陪你。”
早飯時譚思義又道:“早些時候我師姐來了一趟,想問你怎麼處置丹陽幫的人?”
賀蘭煜控製著自己的表情,不至於露出陰狠之色,微笑道:“阿義覺得呢?”
“罪魁禍首陳灼已經死了,但那些幫凶也要嚴懲。這些年落在丹陽幫手中的無辜少男不知凡幾,她們必須付出代價。”
賀蘭煜脫口便想說“統統殺了吧”,但顧及她心善的性子,改口道:“按赤霞宗的規矩辦吧。”心道:沒關係,剩下的人可以交給他親自“處理”。
“好。對了,師姐找回了你的鞭子,你收好。還有啊,我知道你愛喝酒,但現在你受了傷,不能沾酒,知道嗎?”
賀蘭煜點頭不止。
稍後譚思義便尋機知會了候敏。
“師妹你要送那位賀公子回家?!他究竟是何來曆?”候敏抓著譚思義的手臂,發急道。
譚思義深深地作揖,“對不起,師姐。待來日我必定如實相告,但現在不行。”
“你……”候敏慍怒道:“那位賀公子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地對他?你竟連師姐我都要瞞著。”
譚思義再次作揖,卻始終不肯鬆口,候敏無法。
分彆在即,譚思義又道:“師姐與溫悅悅之間……”
“我們什麼事都沒有。”候敏快速地接口:“等我解決了丹陽幫之事,不日便帶著你姐夫他們回宗門,自此會與溫公子分道揚鑣。”
譚思義將信將疑,但候敏說得信誓旦旦,便不再多言。她與赤霞宗之人一一道彆,當下便帶著賀蘭煜踏上去魔教總壇的路。
二人走後不久,蘇百靈提出要出城繼續尋找神秘失蹤的左雯敬的行跡,候敏帶著剩下的師妹們躬身相送,衛羽兒悶悶不樂地跟在師尊蘇百靈身後。
遠遠地聽見蘇百靈的斥責聲:“沒出息的東西,從昨日到現在都是這幅喪氣樣子,到底發生了何事?!”
衛羽兒低垂著腦袋,默默地流眼淚,蘇百靈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實在氣得狠了,蘇百靈甩手便給了衛羽兒重重的一巴掌,惡狠狠地道:“當真是給為師丟臉!”
衛羽兒捂住疼得火辣辣的臉頰,拚命忍住淚水,瑟縮道:“……請師尊息怒,徒兒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