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王雪華打來的,催她回去看今天的新聞快報。
回到病房時,幾個下班的小護士正圍坐在一起喝王雪華燉的雞湯。桌子上堆滿了洛振安帶回來的零食,還有超市買來的水果,又是遞橘子、又是塞牛奶,像是在開茶話會一樣。
平時她們照顧洛棠很上心,洛棠身體能好轉,除了感謝醫生外,自然忘不了她們這些白衣天使。
“嘖嘖,這人怎麼能這麼狠啊?”
“人?他就是個怪物!”
“得虧抓住了,要不以後不知道還得禍害多少人呢。”
看著電視裡正播放的特彆新聞,護士們不禁咋舌感歎道。
玉璞被抓到了。
新聞的黃金檔,幾家電視台都在報道關於他的案件。
下午不止是民警和特警,幾家苦守熱點的媒體也在收到風聲後,第一時間扛起攝像機奔赴抓捕現場,用鏡頭捕捉到了一手的信息。
“快來快來,馬上就要交代他的罪行了!”王雪華推著洛棠的輪椅來到電視前,拿起遙控器把聲音又提高幾分貝。
知道洛棠關心著這件案子,所以剛才看到電視台在報道時,當即把她叫回來一起看。
她回來的正好,前麵是警方在橋下圍欄處抓捕他的畫麵,接下來就要帶他去現場,讓他坦白自己的作案過程了。
鏡頭裡,玉璞坐在兩位警察中間瑟瑟發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車上的人,可當對上他們憎惡的目光後,立馬就把頭垂了下去。
他很害怕,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抓自己,用手指碰了下手腕上的銀手鐲,任由鼻涕順著人中流下來他也不敢吸回去。
很快,他被帶到了那個家屬院的後巷。
“啊,哎……不,哎!!”
從車上下來後玉璞變得很激動,他不想去那個地方,生怕會看到阮欣冰冷的屍體,更怕看到那一地的鮮血。
“彆亂動!”
“給我老實點!”
兩位警察一左一右牽製住他,揪著領口讓他無法逃脫。任由他怎麼掙紮,都不得不一步一趨地往前走。
事情過去了十天,那幾天持續不斷的大雨幾乎洗去了全部的痕跡,隻有幾處較深的磚縫裡能看到一些殘餘的深紅。
因為鬨出了人命,這裡已經好幾天沒有人敢來了,牆角的垃圾桶被警方帶走用來尋找更多的證物,用白色粉筆畫出的屍體輪廓也沒有被破壞。
熟悉的地點、熟悉的環境,一時間,洛棠腦海裡關於阮欣的記憶忽然變得明晰起來。
不止是她,看到阮欣的屍體輪廓時,玉璞也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同時兩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欣啊!!!啊!欣,救!啊!”
玉璞口齒原本就不清楚,情緒一激動,更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警察試著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指向阮欣遇害的地方厲聲質問道:“老實交代,你當時到底是怎麼殺害這名女同學的?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
“不啊……不!她!哎!”
玉璞指了指地上,又指了指自己一個勁兒地擺手。隨後他跪行到跟前,雙手比劃出了握刀的動作,又指著一前一後的兩個出口。
洛棠聽懂了,他是想表達自己來的時候,阮欣的心口就插著一把刀,不是他殺的,那人是從另一個出口逃跑了。
洛棠不清楚警察是怎麼理解的,但王雪華她們卻認為,他這麼做是在為自己的罪行懺悔。
“真不是人啊!”
王雪華有些哽咽,同為母親的她,一想到花兒一般的少女被禽獸不如的畜生摧殘了生命,她真是恨不能替阮欣的母親扇他幾個耳光!
“她隻是個學生,就算你殺了她,才能搶到幾個錢?!”
洛振安抽了兩張紙巾給她,輕撫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這不是抓住了嘛,彆氣了。”
不僅是王雪華,看到玉璞那張醜惡的臉,小護士們也沒了食欲。
“聽說是圖色,發現那女學生的時候,她的校服都被扯破了。”
“槍|斃!這種渣滓槍|斃一百回都算少了!”
“現在知道哭了?鱷魚的眼淚罷了。”
“真是,哭給誰看啊,法律可不會饒了你。”
洛棠知道,此刻在電視機前一定有不少人像她們這樣,正在對玉璞口誅筆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她很想替他解釋,可是旁觀者的身份讓她根本沒辦法開口,隻能選擇沉默。
如果警方真的定了他的罪,根據案件的惡劣程度,他多半會被判處死刑。
也就是說,又一個無辜的人會白白喪命。
要是已故的阮欣知道玉璞要含冤而死,成了凶手的替死鬼,一定會很難過吧……
看到玉璞痛哭流涕的模樣,洛棠一咬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向蘇琴琴要到孟警官的手機號碼後,洛棠連續打了幾個電話,可是都沒人接。
看了眼牆上鐘表的時間:20:16。
警察們每天工作繁忙,洛棠猜測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辦案,或者是在吃飯,於是不再打電話打擾他,而是發了一條短信,隨後等著他的回複:
——孟警官你好,我是洛棠,蘇琴琴的朋友。抱歉剛才打了幾個電話,關於今天抓到的那個凶殺案嫌疑人,我有一些線索想要提供給你,有空的話請與我聯係。
放下手機,洛棠又拿起了床頭的畫本和鉛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阮欣,但她還是試著將她的模樣畫了下來:
畫中的阮欣閉著眼,嘴角是淡淡的微笑,像是睡著了一樣靜靜地躺在一片草地的中央,雙手壓著胸前的一束白百合。
而她的身邊,是當初給玉璞起的名字:客從昆侖來,遺我雙玉璞。
如今阮欣走了,玉璞應該留下來……
等了一個多小時,洛棠還是沒有收到孟警官的回信,做了一天檢查有些累了,再加上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於是她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洛棠睡醒時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手機,這才看到孟警官在淩晨十二點左右發來的消息:
——抱歉,一直在忙,剛看到。
——睡了嗎?明天我會路過醫院一趟,到時候見麵說吧。
洛棠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王雪華還沒送早飯來呢,孟警官就先一步來到她的病房。
“洛小姐,早。”
今天的孟警官並沒有穿警服,而是換了一套簡單的運動裝,手裡拎著一隻黑色的頭盔,手臂下夾著一副騎行手套,進門時似是將外麵的風也帶了進來。
第一次見他時還沒太注意,興許是警帽和藍色的製服比較顯成熟,還以為他有四十歲了,今天一看,年齡頂天也不過三十一二。
不過身上那股禁欲的氣息,仍舊是生人勿進。
見洛棠有些拘謹,孟警官解釋道:“今天我休息,就沒穿警服也沒帶彆的同事。彆擔心,你可以放心的說,隻要是有用的線索我還是會記下來的。”
洛棠“嗯”了一聲,調整好情緒後,鼓起勇氣對他說:“孟警官,我認為你們昨天抓到的那個嫌疑人是無辜的,凶手不是他。”
洛棠的話讓孟警官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
他並不覺得她在胡說,是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下意識地摸了下口袋,發現穿得是自己的衣服後,他又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準備記錄:“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是從上次蘇小姐拿來的磁帶中聽到什麼了嗎?”
“不是磁帶,是昨天關於你們帶他去犯罪現場的新聞。”
磁帶能夠提供的線索有限,想要讓孟警官相信自己,隻能結合現場的情況來提供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首先是嫌疑人的反應,正常來說,麵對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他直接認罪就好,但他的反應激烈,明顯是在表明自己是無辜的。”
“其次,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細聽他的話,雖然有些不清楚,可是能聽到他說當時是另外一個人殺了她,而且是從後麵的那個門逃跑了。”
“最後是那些所謂的人證,他們隻看到了嫌疑人和受害人在一起,並沒有親眼看到是他親手殺了她,或許在他來之前,凶手就已經對受害人下手了呢?”
聽了洛棠的一番話,孟警官有些失望。
還以為她會提供一些關鍵性的線索,說了半天,卻隻是她的猜想而已。
想要立論,除了提出論點外還要提供證明、證據。
她提出的論點沒有錯,可惜沒有用來支撐的有力證據。
見孟警官一個字都沒有記,洛棠也明白其中的原因,於是隻好鋌而走險,試著用阮欣的身份來提供更多的證據。
“那把刀,殺害阮欣的那把刀上一定有凶手的指紋,還有垃圾桶,在垃圾桶上估計也會有凶手的指紋。”
果然,洛棠這句話一出,立刻引起了孟警官的警覺。
這些信息警方並沒有向外界公布,用來繪製畫像的磁帶裡也沒有提及。
沒錯,不止是人證和物證,現場留下的指紋也是證據之一。
除了玉璞的指紋外,警方確實還在垃圾桶上和刀上找到了另一個人的指紋。
可,她是怎麼知道的?又是怎麼確定,留下另一個指紋的人就是凶手?
孟警官身子微微前傾,平和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語氣嚴肅地問道:“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