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細節沒有外人知道。
若非是她和警察局裡的其他人認識,從他們口中聽到了這些,就是和真正的凶手認識,所以才會對細節了如指掌。
孟警官的目光如同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燒得洛棠口乾舌燥,不得不拿起水杯喝兩口水冷靜一下。
撲通撲通……
洛棠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努力讓砰砰直跳的心臟安靜下來。
記憶回到阮欣遇害的那個晚上,洛棠試著將意識跳脫出來,換一個角度來解釋自己的發現。
“我看那個家屬院後麵的巷子放了不少垃圾桶,平時應該沒什麼人去,下雨天就更彆說了,隻有拾荒者、流浪漢會在垃圾桶裡翻找,所以垃圾桶上應該會留下指紋。”
“而且死者倒地的位置距離垃圾桶很近,但是兩個出口距離垃圾桶大約有四五米,死者應該被拖拽過去的。而昨天你們抓得人佝僂著背,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真要傷害她的話,主動過去就好,何必還要把她拉過來?”
“所以如果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身份大概就是拾荒者或者流浪漢,那水果刀上的指紋也會和垃圾桶上的相吻合。”
仔細地解釋一番過後,洛棠這才故作鎮定地聳了聳肩,“我就是根據現場推測的而已,也不一定是對的。”
孟警官頓了頓。
洛棠抽絲剝繭的解釋不僅打消了孟警官的懷疑,甚至還讓他生出了幾分敬佩。
想不到她的觀察能力這麼強,不過隻是看了電視上的報道而已,就能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凶手的身份。
同時他也在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慚愧。
她是病人,平時連門都不怎麼出,怎麼可能會認識凶手?況且,上次蘇琴琴被下藥的事也是她主動提供了線索……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你推測得沒錯,”孟警官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想,“我們昨天也在討論這個問題。”
在外界看來,抓到玉璞這件事就結束了,真凶成功落網,正義得到伸張。
殊不知,昨天晚上整個警察局都在為不能結案而焦頭爛額。
玉璞口齒不清、智商遲鈍,為了讓他能夠交代犯罪過程,於是警方聯係了幾名心理專家和溝通師來向他問詢,沒想到這一問,竟然讓明朗的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玉璞表示不是自己殺了阮欣,他找到阮欣的時候,她的心口已經被插上了一把刀。
可不是玉璞又會是誰呢?畢竟好幾名目擊者都隻在現場看到了他而已。
結案會議上,原本和諧的討論逐漸分化成了兩個聲音:
一方認為玉璞在撒謊,隻是想要洗脫自己的罪名。至於那把刀,大概是他從垃圾桶裡找到的,所以才會有第三個人的指紋。
一方認為玉璞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是被冤枉的,凶手就是第三個指紋的所屬者。
甚至還有第三個聲音,覺得是兩人共同犯案,最後由玉璞一個人背鍋。不過這個猜想很快就被否定了,因為那些學生目擊者一開始就隻見過玉璞一個人,而玉璞身邊也沒其他認識的人。
也正是目擊者的證詞一致,所以支持玉璞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隻有幾個人相信玉璞是冤枉的。
孟警官就是那幾個少數的聲音之一。
由於他的過分堅持,昨天在會議上爭吵的聲音又太大,一時失態,差點和證物科的人動起手來。上級認為他是太久沒有休息,神經過於緊繃,於是便給他放了一天假,強製休息,由其他人繼續跟進案件的調查。
“證據,想要證明他無罪,現在最缺的就是證據。”
孟警官把手機收了起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有人能和自己的想法一樣當然好,可是沒有證據,猜想得再合理也是白搭。
洛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為就算她穿越過阮欣的身體,沉浸式感受過那晚發生的一切,甚至能直接畫出凶手的畫像,但是這些也不能作為定罪的證據。
嘶!
洛棠伸手去拿手機時,不小心被畫本旁邊的鉛筆戳了下手指。
幸好沒有流血,不過那個淺灰色的小圓點倒是勾起了她更多的記憶。
“我記得受害人當時差點是被侵害,對嗎?”
腦海裡一道靈光閃過,洛棠下意識地坐直了幾分。
“沒錯,”孟警官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於是說道,“她身上的衣服隻是被撕破了而已,並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
洛棠打斷了他的話,“我是說受害者當時如果會反抗的話,說不定會留下什麼證據,假如抓破了凶手的臉的話,那她的指甲裡就會有凶手的DNA。”停頓了片刻,她才又問道:“所以你們有檢查到彆人的DNA嗎?”
孟警官搖搖頭:“附近有那怪人流的血。”
玉璞那晚被學生們揍得不輕,雖然經過了雨水的衝刷,但地上還有他留下的血漬。
洛棠繼續追問,“受害者身上呢?指甲呢?指甲裡檢查了沒有?還有嘴裡呢?”
洛棠可以確定,阮欣的指甲裡有警察所尋找的證據!
因為她記得很清楚,在她掙紮的時候,不僅咬了那人的虎口,還抓破了他的臉。
隻要能尋找這些細節,就可以證明想要施暴的人不是玉璞。
洛棠的提醒讓孟警官醍醐灌頂,瞬間又有了調查下去的動力。
阮欣的屍體被帶回去時,法醫曾經想在她身上尋找其他的DNA,不過因為沒有被侵害,也沒有更多的外傷,再加上有那麼多的目擊證人,幾乎可以確定是玉璞所為,所以便沒有繼續下去,隻是對傷口附近做了取樣和檢查。
指甲?口腔?
對啊!假如受害者真的掙紮的話,她一定會留下更多的證據!
見孟警官遲遲不說話,洛棠放緩了語氣解釋道:“當然,我也是把自己代入到受害者的角度提出的猜想,並不一定對。”
“嗯,我理解。”
說著,孟警官就再次拿出了手機,站起身撥通了法醫部門的電話。
這是尋找真相的一條思路,或許希望渺茫,但也不能輕易放棄任何可能被遺漏的線索。
簡單同電話那邊的人交代了幾句後,孟警官整個人似乎再次充滿了活力。轉過身看向洛棠,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對她的感激。
他今天沒有白來。
電話裡,法醫說了當時沒有檢查死者的指甲,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有翻案的機會!
“那我先回警局,有結果的話,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洛棠:“好。”
孟警官走時,正好在走廊裡碰到了來給洛棠送飯的王雪華,迎麵打了個招呼後,又目送他走了一段路才進房間。
“那不是前幾天來的警察嗎?”王雪華一邊把袋子裡的飯盒拿出來,一邊隨口問道,“他怎麼又來了?”
洛棠點點頭,“還是那個女學生被害的案子,我給他又提供了點線索。”
“凶手都抓到了,還有什麼可查的?”王雪華又問。
洛棠:“人不可貌相,萬一凶手另有其人呢。”
其他長相端正的人,是好是壞她不知道,但長相醜陋的玉璞,一定是清白的!
……
警察辦事的速度比洛棠要快得多。
她原以為要明天或者後天才能收到消息,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接到了孟警官打來的電話。
“抓到了!凶手抓到了!”
洛棠的猜測沒錯,法醫果然從阮欣的指甲縫裡找到了一些不屬於玉璞的皮肉組織。
那天的雨下得太大,衝刷掉了指甲裡大半的血肉,卻還是在阮欣右手中指的邊緣找到了不到0.1毫米的證據!
“太好了!”
這下終於可以證明玉璞的清白了!
想來,此刻在天堂的阮欣,在看到玉璞能洗刷冤屈也會感到欣慰吧……
“你們是怎麼抓到的?”洛棠繼續詢問當中的細節。
孟警官:“說來你可能不信,是那人自己跑來警察局‘自首’的。”
洛棠:???
中午時分,法醫那邊從組織中提取到了那人的DNA,正要派人去基因庫對比呢,前來警察局討要舉報懸賞的人當即就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玉璞昨天被抓,全靠這個叫劉三的男人舉報。
劉三也是一名流浪漢,常年在城市的街道裡遊蕩,貧窮、臟汙,過著和下水道裡老鼠一樣的生活。
前幾天他在路邊的電視上看到了警方的懸賞,一萬塊的獎金讓他眼饞心熱,隨即就向警察舉報了玉璞的動向。也正是他的舉報攔住了玉璞,否則此刻玉璞說不定已經聽從阮欣的話離開這座城市了。
劉三來要錢時,警察注意到了他臉上那條新長出的細疤,那疤不像是不小心劃到的,而左手的虎口處也有一圈愈合的咬痕……
出於警惕,警察便向劉三詢問了傷口的由來,見他答不上來還想跑後,立刻把他按在了地上。隨後又做了DNA比對和指紋的采集,確定他就是消失在現場的第三個人。
這抓馬的走向確實讓洛棠始料未及,“所以,他不僅殺了人,而且還賊喊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