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快走,千萬彆被抓到(1 / 1)

洛棠沒有感覺到疼痛,插入心口的刀子如同刺破了被包裹著的晦暗,將屬於她的記憶全部釋放了出來。

“我,我……”

衝動之後,男人終於恢複了清醒。

看著從刀口涔涔滲出的血,他嚇得六神無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隻是想貪圖一下魚歡之樂而已,從來沒想過殺人啊!

四目相對,他從洛棠的瞳孔裡看到自己被痛苦所籠罩,蔓延到地上的血液似是有靈性一般向他靠近,逼迫他不斷地往後退。

“欣!欣……!”

沒過多久,她來時的巷子又傳出了一串斷斷續續的腳步,以及一個口齒不清的叫聲。

男人擔心自己被發現,起身抓起包袱,快步消失在了灰暗的燈光之下。

“欣……”

“啊!!!”

一瘸一拐地從巷子裡跑出來時,玉璞的身上滿是汙泥,原本就破爛的衣裳更是被扯出了好幾個口子,臉上的幾塊淤青讓五官看起來更加臃腫。

看到倒在地上的阮欣,玉璞“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嘴唇翕動、目眥欲裂。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心中不染塵煙的小仙女會倒在泥濘之中,撕開的校服被猩紅玷汙,臉上寫滿了無助。

仿佛是一朵被摧殘的鮮花,無人理睬,任風雨吹打。

趿拉著膝蓋跪行到阮欣身邊,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卻在要碰到她的時候縮了回來。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失,他抓著頭皮發泄心裡的憤怒,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嚎。

“啊!啊!!!”

很快,那些所謂的“護花使者”也追了上來。

經過一番撕打,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沾了幾塊泥水,有的拿著磚頭、有的握著啤酒瓶,勢要把玉璞這個攔路的怪物好好教訓一頓。

可當他們看到倒在地上的阮欣,還有她心口的那把小刀時……

“出,出人命了……”

“不關我事,不,不關我的事啊。”

“快跑!快跑!!!”

幾十分鐘前還信誓旦旦地要保護她的追求者,此刻,一個個抖似篩糠,恨不得像蒼蠅那般多生出幾條腿來幫忙逃跑。

喜歡?

嗬,在看到阮欣衣衫不整倒在血泊裡的模樣時,他們隻想把她的名字從記憶裡立刻抹去。

唯有玉璞,依舊守在她身邊,像個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哭喊著。

“救啊,救!啊……救!欣!”

玉璞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幫她,於是學著信徒的模樣,一遍遍虔誠地對著她磕頭,希望老天爺能夠把她救回來。

同時,他又用雙手將流在地上的血捧起來,然後重新倒在她身上,以為這樣傷口就會愈合。

可當他看到阮欣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才意識到自己這麼做是徒勞。

他注定留不住她。

“誰啊?什……”

聽到巷子這邊的叫聲,環衛工人以為是拾荒者打架搶東西,拿著掃把過來察看。

結果當他看到燈光下有個倒地的女學生,身邊還有個齜牙咧嘴的怪物時,嚇得半條命都沒了,扭臉就跑。

而對麵的居民樓上,站在窗戶前的中年女人,無意中看到樓下那一片鮮紅時,也嚇得立馬拉上了窗簾,好像生怕被凶手發現一樣,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窗前。

洛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身體的傷口並不會讓她感到疼痛,但是失望和無助的情緒卻給了她沉重一擊。

他們在配合調查時,口口聲聲說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向她伸出援手。

可事實呢?

一個救護車電話或許不能救她的命,但不至於讓她死在冰冷的泥淖中;一個報警電話或許不能挽救她的人生,卻可以抓住凶手、還無辜者一個清白。

但洛棠等到的,隻有他們逃避的背影,以及閃躲的冷眼。

“玉……璞……”

洛棠試著抬起手,顫抖地搭在了玉璞的手背上。

雨夜裡,她隻有從這人人喊打的“怪物”身上,才能感受到一絲人性的溫熱。

“哎,哎!”

玉璞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來回摩挲著她的手背,他不知道什麼是死,隻想著如果她能暖起來,就能重新站起來了。

看到她心口的那把刀,玉璞試著想把它拔出來,可雙手剛剛握住,就發現傷口的血流得更快了,嚇得他趕緊把手又縮了回去。

看著他臉上被打的淤青,躺在地上的洛棠眉心微蹙,有些哽咽道:“走吧,快……快走,不要讓人,讓人找到你。”

玉璞的智商有些缺陷,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又怎麼會向警察解釋自己不是凶手?

但那些所謂的目擊者,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在自己身邊,而現在那柄刀子上也有了他的指紋。

人證、物證,這兩個不可撼動的“鐵證”,已經把“罪犯”兩個字釘在了他的身上。

沒有人能夠證明他的清白。

所以,他必須跑……

“不,不,”玉璞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用力地搖頭拒絕道,“不走,不。”

隨著身體裡血液的流失,洛棠又有了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她的四肢逐漸變得輕飄飄的,緊接著是腹部、胸口,似是有一股力量將她從阮欣的身上抽離。

就在她離開前的最後一刻,洛棠再次儘力地留下了那兩個字:“快,走……”

連綿了幾天的雨眼看要停了,卻在這個夜晚下得更大了。仿佛是老天爺在痛聲哭泣,哭泣著阮欣的離世、哭泣著玉璞的善心,哭泣著人們那一張張歌頌善良的巧嘴下,是一副副冷漠虛偽的心腸……

——

嗤嗤,嗤嗤。

耳邊,水果刀將果皮從果肉剝離的聲音愈發清晰。

平常酸酸甜甜的聲音,在此刻卻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怖。

洛棠緩緩睜開了眼,發現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天花板時,慶幸之餘,有多了幾分的失落和遺憾。

“醒了?”

王雪華倏地停止了削皮的動作,連忙抽出兩張紙巾替她擦去眼角的濕潤,“怎麼回事?是做噩夢了嗎?還是肚子又疼了?”

洛棠搖搖頭,扭頭看向王雪華蹙起的眉心時,委屈地苦笑道:“我想你和爸了……”

“嚇死我了。”

聽到這話,王雪華可算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乖,你爸今天出差回來就來醫院看你,晚上就能見到他了。”

洛棠唇角微抬,“嗯,好。”

阮欣死在了冰冷的雨夜,她的年齡被永遠定格在了十八歲。

而她的父母,在失獨之後,還要再繼續經曆幾十年的痛苦。

洛棠本以為死亡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可當她穿越過阮欣的身體後,才意識到對於親人和關心自己的人而言,失去自己是多麼的痛苦。

當她的靈魂從阮欣的身體裡離開後,她又在黑暗中呆了許久。她聽到了阮欣父母的哭聲,甚至還有他們“以命換命”的願望。

從前她想死,想穿越到彆人的身體重啟人生。

現在她想活,想陪在父母朋友身邊更久一點。

玉璞跪在阮欣身邊時撕心裂肺的哭聲太痛了,阮欣父母看到女兒離開時的叫喊太苦了,她不想從父母朋友的口中聽到相同的聲音。

所以,她必須要努力地活下去!

“昨晚又變成什麼了?公主?還是丫鬟?”重新拿起削到一半的蘋果,王雪華隨口問道。

努力收拾著情緒,洛棠悠長地舒了一口氣,淡淡地說:“變成了一個女高中生。”

王雪華的手一頓,“你也看到電視上那個新聞了?”

“多好的一姑娘啊,唉……真是可惜了。”

這起殺人案件太過惡劣,受害對象還是正在上學的高中生,所以對社會的影響很大。雖然電視裡隻播報過一遍,但凶手一天沒有落網,市民們懸著的心也一天不能放下。

洛棠“嗯”了一聲,隨後拿起了床頭的畫冊,翻到昨天和蘇琴琴一起畫的那張“怪物”畫像。

她們筆下的玉璞和阮欣眼中的玉璞相差不大,相似度大概有95%左右。

不過玉璞的眼神……

畫中的玉璞,光從眼神就能看出他是個窮凶極惡的匪徒,扭曲的五官更是坐實了怪物的名號。

實際上,玉璞的眸子是如孩童般純澈,醜陋的樣貌也不會讓人過分反胃。

他不是什麼冷血怪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甚至身體裡的血比大多數的人還要熱。

嗡嗡,嗡嗡!

正聊著呢,王雪華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震動聲。

“喂?琴琴啊,她醒了,要不你跟她說吧?”

簡單說了幾句後,王雪華把手機遞給了洛棠。

接過手機,洛棠納悶地“喂”了一聲,“你怎麼想到給我媽打電話了?”

“看你昨天睡得那麼晚,怕你還沒起來。”蘇琴琴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謝天謝地你醒了,那我一會直接讓孟警官去找你拿畫像吧。”

昨天晚上她們倆各畫了一張玉璞的畫像,比較之後,決定把畫得最好的那張交給警方。

偏偏蘇琴琴今天上課把畫像給忘在家裡了,她正在上課又沒辦法請假,隻好想著把洛棠手裡的那張給交上去。

洛棠沒辦法拒絕,隻能無奈地“嗯”了一聲。

昨天睡覺之前,洛棠恨不得警方能利用畫像快點抓住玉璞,在法律的嚴懲下,喂他吃一發“鐵棗”。

而現在,她隻希望玉璞能跑得遠一點,千萬不要被警察抓到。

但願警方拿到這張畫像後,不會派上它的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