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洛棠並沒有要逃跑的想法,比起那些同校的男學生,她甚至更能感覺到一股安全感。
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洛棠的腦海裡倏地冒出了一個名字,以及一段關於他的記憶:
阮欣是今年才在學校附近見到他的,他沒有家、沒有名字,智商低下的他有時候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見到他的人叫他怪物,阮欣卻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玉璞。
——客從昆侖來,遺我雙玉璞。
來自於李白的一句詩。
彆看玉璞長相醜陋,心地卻是如玉一般的美好。
他會把找到的食物分給附近的貓貓狗狗;會把樓上人家吹落的衣服撿起來放好;麵對嘲笑他、辱罵他的孩子們,他也不生氣,還會配合他們扮演“老貓猴”的形象,逗他們開心。
唯一做的壞事,大抵就是上次在拆遷後的廢墟裡弄出不少廢鐵廢銅去賣,被工人們當成小偷暴打了一頓。
阮欣一開始也很怕玉璞,可見玉璞從來傷害過自己,對他的態度也變得友好起來,經常會從家裡帶一些吃的給他。
而玉璞,也會在她回家的路上幫著驅趕那些煩人的“護花使者”。
“欣,欣欣!”
一瘸一拐地朝著洛棠走來,玉璞笑得很開心,隻是因為樣貌的原因,才讓他的笑容變得十分扭曲、醜陋。
玉璞渾身都被雨淋透了,握著刀站在兩米之外的地方,他不敢靠近洛棠,生怕身上的泥點點會沾到她乾淨的衣服上。
不過他似乎很高興自己能渾身濕透,起碼這樣,洛棠就聞不到他身上的怪味了。
他不敢靠近,洛棠倒是主動走過去,把口袋裡裝著的火腿腸交給了他,“下雨了,快找個地方躲躲吧,等雨停了再說。”
“喝,喝好……”
接過她手裡的火腿腸,玉璞聽話地點了點頭,垂著頭將臉偏向一旁,他儘量克製著心裡的激動,生怕自己扭曲的五官會嚇到她。
玉璞今年有二十多歲了,身為男人,對漂亮的女孩子心動是再正常不過的心理反應。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得到美麗的花朵,隻希望一直這麼守護著她,能每天看著花朵在陽光下盛放,肆意地搖曳著花瓣,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洛棠:“那我上學去了,拜拜。”
“拜,拜拜,拜……”
玉璞抱著她送自己的火腿腸,向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直到目送她走過前麵的十字路口,他才轉過身歪歪扭扭地走下坡,繼續從那些垃圾桶裡尋找著可以用的物什。
叮叮叮……!
學習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很快就上完了兩節課。
下午的大課間,洛棠和幾個女同學一起去操場走了兩圈,回來後,放滿了書的桌堂裡又被塞進了好幾封情書。
打量著信封上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愛心,洛棠一封都沒有拆開,而是隨手丟進了後麵的垃圾桶裡。
十八歲的阮欣不止會學習,從小沐浴著父母完整的愛長大,她更清楚地知道這些人的真實想法。
喜歡?不過是青春期的一時衝動。
他們根本不了解自己,隻是單純喜歡這張臉而已。
所以哪怕是年級前幾的學霸們向她告白,她也會眼也不眨地把他們的情書丟掉。
如果他們表達喜歡的方式一定是要在一起,那她無福消受。
下午六點,校園裡敲響了放學的鈴聲。
學生們有一個半小時的晚休時間,七點半要回來上夜自習。
阮欣的家離得不算遠,走路來回差不多四十分鐘,所以每天晚休都會選擇回家吃飯。
雨下得小了,耳邊的雨聲逐漸褪去,心裡那種不安的恐懼感卻愈發強烈。
“阮欣!”
路上,她又碰到了幾個同齡的男生。
為首的那人用發膠把頭發弄得很板正,如同一隻花枝招展的公孔雀,隔得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而他身後的幾個人也穿著隔壁二中的校服,同樣是吊兒郎當的二流子做派。
“你就是阮欣吧?”目光掃過她精致的五官時,男生的眼前一亮,“我喜歡你好久了,可以跟我在一起嗎?給我個照顧你的機會!”
洛棠:……
這人好像有那個大病。
連自己叫什麼都才剛知道,就說喜歡好久了……灣灣偶像劇看多了?
“不好意思,我不早戀,謝謝你的好意。”洛棠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想繼續用敷衍的外交辭令把他們應付過去。
那人沒有要放棄的意思,跟在她後麵反複糾纏。
“試試啊?你可以去二中打聽打聽,我郭瀟的人脈。”
“我成績也不差,年級能排一百多,考個一本不是問題。”
“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絕對是最有誠意的男人!”
洛棠越走越快,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家門口。
忽然,一股力量猛地扯了一下她搭在肩膀上的雨傘。
“艸,跟你說話你聽不見是不是?裝尼瑪清高呢?”
見洛棠始終不說話,男生也沒了耐心,突然就翻了臉。
其他幾個小弟應聲而上,直接化成一堵人牆擋住了洛棠的路,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似是要把她按在他們老大的懷裡。
馬路上人來人往不方便“告白”,於是他們便仗著人多,一點點逼迫洛棠沿著旁邊的那個坡走了下去。
居民樓裡時不時飄出幾縷炒菜的香氣,三米高的牆把馬路上車水馬龍的聲音擋在了外麵,一切,隻剩下頭頂那一盞路燈散發著橘黃色昏暗的光。
正當他們要進行下一步的告白攻勢時,一串急促的奔跑聲朝著他們就撲了過來。
“呀!滾!!哎!!!滾哎!!!”
是玉璞。
他朝著學生們揮舞手裡的水果刀,大聲地咒罵著他們。
還好他們反應得快,一個閃身輕鬆躲開了要紮在身上的刀,緊接著下一秒,他們便撿起地上的磚頭狠狠地砸在了玉璞的身上。
咚!
一聲悶響,讓洛棠的心跟著“咯噔”了一下。
玉璞是虛張聲勢,隻想著把這些煩人的蒼蠅從阮欣身邊趕走。
學生們卻是對他下了狠手,加上人多,三兩下就把他打倒在了地上。
玉璞手裡緊緊地攥著水果刀,左右來回揮動,哪怕是被打倒在地上,他也沒有想過要真的傷害那些學生們。
而他們見玉璞想要反抗,更是加重了拳頭和腳下的力氣。
“艸你媽,讓你多管閒事!”
“臭狗,看老子不打死你!”
看到玉璞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洛棠上前想要阻攔:“不要打了!停手啊!”
學生們無動於衷,反手把她推到了一旁。
玉璞放棄了掙紮,蜷縮在地上承受著他們的拳打腳踢,抬頭看向阮欣,他口齒不清地對她說道:“噗,跑……噗跑!”
跑,他讓她跑。
洛棠知道自己攔不住,於是便想到去找人求助。
坡下距離家屬院的後門不遠,穿過那一條巷子就是。正是下班的時候,一定可以找到大人來幫他。
洛棠朝著巷子快速地奔跑,一轉彎,正好碰到了另一位和玉璞一樣在翻找著垃圾的拾荒者。
“幫,幫幫我,有人被打了。”
在垃圾桶裡尋找半天一無所獲,拾荒者正鬱悶著呢,忽然出現的一個女學生讓他眼前一亮。
這女學生長得很好看,身上的校服被雨水濕透,裡麵的襯衣若隱若現。看得出她發育得很好,身材像電視機裡那些明星一樣誘人,低頭看向她抓著自己的纖纖手指,冰涼的心竟又有了燥熱的溫度。
“啊?”
拾荒者隻顧著欣賞她的臉蛋,完全沒在意她在說什麼。
“我說,幫幫我,那邊有人被打了。”洛棠喘著粗氣,再次重複道。
這一喘,讓男人更興奮了。
輕撫著她的手背,男人聲音顫抖地點點頭,目光裡儘是貪婪:“好,好。”
洛棠很快就覺察到了不對勁,趕緊把手給縮了回來。
可男人卻並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而是一步步地湊了上去。
幾十年沒有碰過女人,麵對如此人間尤物他怎麼能放她走?
這附近沒有人,也沒有攝像頭,垃圾桶旁邊還有彆人丟掉的幾張破椅子,拚在一起簡直是上天賜予他的求歡寶地!
“妹妹,乖,讓叔叔親親,親親你~”
男人咧著嘴,撲上去一把抓住了洛棠。
十八歲的女學生力氣哪裡比得過一個四十多的男人?直接被他給壓在了地上,任憑她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隻會讓這頭發了狂的野獸更加興奮。
嗤啦!
身上的校服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眼看野獸要吃掉她最珍視的清白,慌亂之中,洛棠隻得大聲地呼喊求救。
“救命!來人啊!來,來人啊!!!”
洛棠用儘了全部的力氣去呼救,同時奮力蹬著腿,拖延著罪惡觸碰自己的時間。
“彆叫!閉嘴!彆叫!”
不能被人知道,要是被看到,他以後就不能在附近撿東西了,還會被抓到局子裡去挨打。
男人試圖用手去堵洛棠的嘴,讓她閉嘴。
洛棠朝著他的虎口一口咬了下去,一邊用雙手抓撓著他的臉,一邊再次加大了叫喊的聲音,“救命!救救我!來人啊!!!”
男人慌了,捂著被她抓痛的臉,他如同一隻受了驚的野獸,喘息聲也變得急促而緊張。
不行,他不能被一隻得不到的獵物毀了自己。
“來人啊!救……”
撲哧!
一聲悶響,讓洛棠的呼喊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一朵殷紅而絕望的彼岸花逐漸在她心口的位置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