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刑事案件是不能隨便透漏給外人的。
為了確保蘇琴琴不會外傳,拿到警方提供的磁帶後,還特地讓她簽了一份保密協議,不僅在上麵按了手印,還填了不少私人信息,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不過,洛棠不是外人,而且王雪華也沒在病房裡,所以蘇琴琴放心地從包裡拿出了那隻巴掌大小的放音機。
起身把病房的門關上後,蘇琴琴這才神秘兮兮地按下了播放鍵。
“可以描述一下那人的樣貌嗎?”
“很醜,整張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走路的時候駝著背,眼睛像刀子一樣瘮人!哦對,還有他的嘴跟怪物似的,見人還會流口水,見過他的都覺得他會吃人。”
……
“聽說你每天打掃衛生都會看到他?他叫什麼名字?”
“也不是每天,前段時間會見到,最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名字……這個還真不知道,他那張嘴,話都講不利索。”
……
“你見過他的正臉嗎?大概長什麼樣?”
“他就是個怪物,怪物長啥樣他就長啥樣,血盆大口彎著腰,我還親眼見過他生吃過一隻鳥嘞,娘哎,真是惡心死個人了!”
……
每一盤磁帶都記錄了一次目擊者的證詞,當時現場一共有六個人,他們對那“怪物”的描述都相差無幾。
重新打開畫冊,確實和蘇琴琴畫出來的模樣差不多:
半邊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醜陋,疙疙癩癩的頭皮頂著幾撮幾個月沒洗過打綹的頭發,不對稱的五官、兔唇配著齙牙,還有走路時佝僂著的背,像極了暗黑故事裡的吃人怪物。
根據目擊者的描述,警方的幾名繪畫師也畫出了“怪物”的樣貌,可是根據畫像,他們一連找了好幾天都一無所獲。
原以為是畫師畫得太誇張,擅自加了一些藝術元素,正巧這時候看到了洛棠近乎一比一的真人畫像,於是想著讓她重新畫一張試試。
不過看情況,蘇琴琴畫出來的和警方的畫師並沒有差多少。
就算是換成洛棠,根據錄音裡目擊者的描述,她畫出來的畫像大概也是這樣。
“他殺了人嗎?”洛棠問道。
磁帶裡的內容沒有關於案件更多的細節,不過根據洛棠對蘇琴琴的了解,她一定會向孟警官打聽一些內幕。
“是啊,還是個上高三的女學生。”
孟警官很遵守職業道德,出於對死者的尊重,在除了找她幫忙之外沒有透漏更多。
但是,蘇琴琴在去領磁帶的時候,卻從閒聊的警員口中拚湊出了這名女孩可惜又可歎的一生:
受害者名叫阮欣,是第一中學在讀的一名高三學生,學習成績優秀,是老師和同學眼中公認的學霸,要是今年高考發揮正常的話,考個全國TOP10的大學不成問題。
阮欣不僅學習好,長得也很好看,每天放學回家都有暗戀她的小男生偷偷“護送”,記錄證詞的其中一個目擊者,就是暗戀她的高二學弟。
在幾天前,那個淅淅瀝瀝的傍晚,這頭怪獸盯上了阮欣。
或許是愛而不得發生了爭執?或許是強行侵犯未果被反擊?
這頭怪獸用一把生鏽的水果刀插在了她的心口,將她花樣美好的青春,永遠定格在了十八歲……
“可惜啊,我當時差一點就抓到他了。”
“我也就是離得遠,要不還能救這女孩一命。”
“唉!多好的一個小姑娘,這人的心咋能這麼狠!”
看到美好的事物消失,大家都會感到惋惜,紛紛表示,如果當時他們在現場的話,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警員們的連連歎氣,目擊者哽咽的證詞,正是一顆顆同情之心對這隻怪物凶殘行徑的強烈控訴!
同樣,提到那朵凋零的花朵時,蘇琴琴也是眼眶微濕。遺憾地搖了搖頭後,隨即變得義憤填膺起來:“這種人渣,就應該拉去槍|斃!她還是個學生啊,這一輩子就這麼被一個畜生給毀了!”
幾天前,蘇琴琴遭遇過和她幾乎相同的事,虎口逃生的她對阮欣當時的絕望感同身受。
所以,當孟警官請她提供幫助時,她當即就答應了。
他們沒有說錯,能做出這樣沒有人性、陰毒狠辣的事,他確實不配當人,確實是個怪物,一切與他的樣貌無關。
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阮欣。
她必須要早日幫助警方抓住這隻怪物,不能讓更多的女孩子再受到傷害!
可惜,作為無關人員她們的能力有限,所以隻能儘可能地根據磁帶裡的描述來還原那怪物的樣貌,幫助警察加快追查的速度。
“我感覺,這裡是不是可以多一點頭發?”
在蘇琴琴完成描畫後,洛棠拿著鉛筆稍微補充了一點細節,“因為他沒錢剪頭發,所以感覺他的頭發應該不會太短。”
“確實。”
蘇琴琴讚同地點點頭,調整角度後把畫本拿到了洛棠的麵前。
多加了一點頭發,眼睛加入了一些情緒,推測的身高也備注在了旁邊。
洛棠畫得很用心,努力先將這個男人的形象在心裡塑造出來,然後再展現在畫紙上。
自從住院以來,她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認真做一件事了。
看她專心畫畫時的側顏,蘇琴琴下意識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溫聲問道:“棠棠,這都快九點了,你不累嗎?”
“啊?”
被她這麼一問,洛棠才反應過來。
抬頭看了一眼鐘表上的時間,平常的這個時候,她早就進入夢鄉,開始自己的穿越夢了。
不知怎地,這兩天的她精神頭很好,身體也不似之前那麼容易疲憊。
又是說話、又是畫畫,和她不知不覺地忙活了兩三個小時,她竟然一點都不困。
正說著,查房的護士也來到病房提醒了:“到時間了,病人該休息了。”
“好的,馬上。”
快速將東西收回到包裡,蘇琴琴站起身將床頭緩緩放平,隨後在洛棠的額前輕輕啄了一下,“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好好休息。”
“恩恩,路上注意安全。”
蘇琴琴走後,洛棠又拿起了床頭的畫本。
借著窗外的月光,她反複打量著畫本上樣貌醜陋的“怪獸”,腦海裡不禁閃過了許多電影裡犯罪人對受害者施暴的畫麵。
閉上眼睛時,她暗暗許願,希望警方能夠快點把他緝拿歸案,希望罪犯能夠被繩之以法……
——
叮鈴鈴!叮鈴鈴!
一串急促的鬨鈴聲,蓋過了窗外雨水淅淅瀝瀝的潮音。
意識從深度睡眠中蘇醒,身體的觸覺、聽覺、感覺都在跟著逐漸恢複。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洛棠還沒完全緩過神來。潮濕的空氣中帶有一絲的泥土氣息,是比任何鎮定藥物都要有效的安眠劑。
“欣欣,快起床,再不出門下午上課就遲到了。”
隔壁那個女人的叫喊聲陌生又熟悉,很快從她一片混沌的大腦中鎖定了“媽媽”這個稱呼。
“啊,知道啦。”
洛棠按下了鬨鐘後,鬼使神差地這麼回了她一句。
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身,周圍的擺設充滿了家庭的溫馨。
對洛棠來說,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可她的目光所到之處,一切卻又開始變得熟悉起來。
書架上是各科的練習冊和習題,桌子上擺放著幾本上午上課時用的書,還有床頭的那麵牆貼滿了從小學以來大大小小的獎狀,證書和獎杯整齊地排列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最後,當洛棠的目光落在獎狀上那些統一的名字上時,腦海裡猶如落下了一顆蘑菇彈,巨大的能量將她耳邊所有的聲音全部屏蔽在外,連帶著手腳也不禁跟著顫栗。
再次試著掐了掐手臂……嘶,疼!
沒做夢,是真的。
她,她竟然又穿越了!
而且這次穿越的對象,正是那起命案的受……
受,受什麼來著?什麼案?答案馬上呼之欲出,卻驀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隻在她的心頭留下了一股難言的危機感。
就像是特殊的第六感?總感覺有什麼危險要來,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
隨著意識的完全清醒,洛棠感覺到屬於自己的記憶在逐漸被清除。如同桌堂裡的書被一本本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原主籠統、大概的回憶,以及一句簡短的話:
——用現在的身份活下去。
洛棠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來的,看向鬨鐘上的時間,隻知道現在是一點半,距離學校開門隻有半個小時,她得趕快去學校上課了。
先不管自己這第六感到底在預警什麼,但要是上化學課敢遲到?那才是真的危險了。
想到這兒,洛棠趕緊開始收拾書包。出門前,還特地把媽媽中午剛買的一箱火腿腸拆開,順手往口袋裡抓了幾根。
這場雨持續下了兩天,陰沉沉的天空似是被捅了個窟窿,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把水流乾。
偶爾吹起一股微涼的風,左右擺動著她校服的領口。
洛棠撐著雨傘往學校的方向走,路過那處斜坡時,她下意識地朝下麵看了過去。
想要送她上學的“護花使者”們又換了一批人,身上還穿著和她一樣的校服。
看到她的出現,為首的男生趕緊丟掉了手裡的煙頭,又是弄發型、又是整理衣服的褶皺,表情不要太燒包。
“阮欣!”
聽到他們叫自己的名字時,洛棠沒有回應,而是壓低雨傘,趕忙加快了腳步,生怕他們會跟上來。
但是不等那些“護花使者”靠近,就被幾句高亢的咒罵聲給攔了下來。
“滾!!!哎!滾!哎!!!”
“艸你,你們!!!艸!!”
洛棠轉過身時,看到那些學生被雨中一個左搖右晃的駝子趕得如鳥獸散。
駝子的手裡握著一把生鏽的小刀,對著空氣劈砍謾罵時,會噴出好多的口水。
學生們逃遠後,駝子喘著粗氣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扭頭看向雨傘下亭亭玉立的洛棠,他緊了緊手裡的刀,半露在外麵的齙牙是貪婪又浮誇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