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惜禾問嬋娟:“嬋娟姐姐,安平縣可有戲班子?”
嬋娟日常陪著裴夫人出門,對安平縣的戲班很熟:“有!安平縣一共有兩個戲班,一個是咱們安平縣的老戲班了,叫慶豐戲班。
“另一個,是從外麵來的新戲班,叫如意戲班。
“如意戲班人多,背後的人有銀子,有趣的戲文也多,到了咱們安平縣之後,迅速站穩了腳跟。
“安平縣就這麼大,大家都去如意戲班看戲,慶豐戲班便漸漸沒落了。”
聞惜禾了解了:“那我便去一趟如意戲班。娘,年年,還有雪兒,你們繼續賣冰粉,不用擔心,我能解決的。”
嬋娟不放心:“三小姐,要不去找老爺夫人商量商量?”
聞惜禾搖頭:“不必,義父在忙商會的事情,不便打擾,義母也有許多事情要操勞,此事我自己便能解決。”
嬋娟拗不過聞惜禾:“那我陪您去如意戲班。”
這個倒是沒問題,聞惜禾把騾子交給劉小娥:“娘,天氣熱,你給騾子多喂些水喝。”
“娘曉得,禾娘,你放心去辦事,這邊有娘在,你不必操心。”
聞惜禾和嬋娟去如意戲班。
如意戲班不愧財大氣粗,戲園子占地地段好,修建的又大又精美,這裡麵甚至還種了一些名貴的花草,著實奢侈。
這般彰顯地位的風格,也無怪安平縣裡有錢有勢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都喜歡到這如意戲班看戲聽曲。
如意戲班的班主姓施。
施班主把手下叫過來,品著果酒,漫不經心地問道:“慶豐戲班的那倆台柱子,可請過來了?”
手下麵上有些慌亂:“回班主的話,還……還沒。”
施班主咋摸著嘴裡的果酒:“味道不錯,可惜缺了點兒酒的烈勁兒。”
他微微掀起眼皮,看著彎腰低頭,驚恐到身體發顫的手下,輕笑一聲:“你怕什麼?我又沒問你的罪。說說,那倆人為何沒請過來?”
手下知道班主的手段,哪能不怕,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們要求,要再漲三倍的月錢。”
“哦?就這?”施班主放下空酒杯,旁邊伺候的丫鬟立馬有眼色地斟滿,他端起酒杯繼續喝,“我讓你去請人的時候怎麼說的?不管用什麼手段,把人弄過來,不過是三倍的月錢而已,三倍便三倍,答應就是。”
“是!”手下後背的冷汗都把衣衫浸透了,班主對那些唱戲的戲子們最是吝嗇銀錢,因此當慶豐戲班那倆台柱子,提出三倍月錢的時候,他才沒有擅自答應。
真是怪了,班主怎麼突然變大方了?
施班主瞥了手下一眼,突然沉著臉冷聲道:“還杵在這裡乾什麼?還不快去辦事!”
“是是是!”手下連忙跑著出去。
施班主依舊悠閒地喝著果酒,三倍月錢?嗬,真是大膽,敢跟他提要求。
等把人騙……不,是請,等把人請過來,賣身契弄到手,什麼三倍月錢,他便是一文錢不給,對方也耐他不何。
慶豐戲班的兩個台柱是一男一女,分彆叫杜紅、杜生,都是班主撿回來的被遺棄的孩子。
慶豐戲班的班主姓杜,被他撿來的孩子,便都隨他姓。
杜紅和杜生得了如意戲班來人“三倍月錢”的保證,當即便同意離開慶豐戲班,去如意戲班。
兩人收拾完東西,去找杜班主。
杜班主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說要離開戲班子,瞬間驚呆:“你們為何要走?”
慶豐戲班裡的其他人也圍了過來。
杜小蓮是杜班主的親生女兒,她拉住杜紅的手:“紅姐,戲班如今日子雖過得艱難,但咱們再堅持堅持,一定能好的。紅姐,你不要走好不好?”
杜紅一把甩開杜小蓮,看她的眼神嫌惡到了極點,既然要離開了,她也不想再看班主小姐的臉色:“彆叫我紅姐,我看見你這張假惺惺的嘴臉就惡心。
“明明天賦不如我,也不知努力,卻什麼都想壓我一頭,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是班主的女兒?
“可我能怎麼辦呢?我在你爹手底下討生活,隻能委屈自己,如了你的意。
“可笑戲班裡都是一群趨炎附勢的瞎子小人,看不出我讓你,都圍在你身邊恭維你,說我不如你,我呸!”
杜小蓮被杜紅大力甩得一個趔趄,又聽她說這些難聽話,眼眶當即就紅了一圈:“紅姐,你……我不知你為何會這樣想,我爹難道不是你爹嗎?我爹拿你當親生女兒……”
“你給我閉嘴吧!”杜紅的神情更加凶狠,“天天把救命之恩掛在嘴邊,生怕我不知道欠你家大恩呢!
“可我在戲班這麼多年,吃了這麼多的苦,為戲班賺了多少銀子,恩情早就還清了。
“杜小蓮,以後再讓我從你嘴裡聽見任何一個字我欠你家恩情的話,我扇爛你的嘴。”
杜小蓮的眼淚吧嗒掉下來,用力搖頭:“我和爹從來沒有把恩情掛在嘴邊,也從未說過要讓你還恩的話。
“紅姐,我不明白,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陌生,變得我根本不認識你了。”
“小蓮師妹,你彆跟這忘恩負義的東西說那些客氣話。”戲班裡和杜小蓮青梅竹馬、互相戀慕的梁文林撕破杜紅的虛偽。
“班主收養她,給她飯吃,教她活命的手藝,她上台唱戲賺到的錢,班主也大部分都給了她,說讓她攢起來將來做嫁妝。
“我就奇怪了,這麼大的恩情,你不說還,竟還昧著良心說一些戳小蓮和班主的混賬話。
“杜紅,你的良心真實被狗吃了!”
戲班裡的其他人也都義憤填膺。
“就是,還說小蓮師妹不如你?笑話,彆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小蓮師妹的天賦本就比你高,更比你勤奮。”
杜紅氣到麵紅耳赤:“你們!你們狗眼看人低,就隻知道巴結她杜小蓮。你們給我等著,待我日後發達了,你們彆舔著臉來找我。”
梁文林不屑嗤笑:“你大可放心,沒人願意貼著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
杜生瞪著梁文林:“你口口聲聲罵阿紅小人,梁文林,你才是最卑鄙無恥的小人!”
眾人又看向杜生,這位也是要拋棄慶豐戲班的!
梁文林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杜生,你也是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
杜班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養大的一兒一女,竟會說出這些戳他心窩子的話,他忍著心痛問:“阿生,你又為何要走?”
杜生滿是怨氣地盯著杜班主:“我顧念您對我的救命之恩,自小到大便刻苦學戲,吊嗓子,練功夫,吃了無數的苦,我從沒有喊過一句。
“我想把咱們慶豐戲班發揚光大,我一心為著咱們戲班啊!
“可你呢?班主,你是怎麼對我的?我想唱小生,可你偏偏讓我唱的都是醜角。
“我想娶小蓮師妹,可你偏心梁文林,你要把小蓮師妹許配給他,要把戲班給他繼承!”
杜生憤怒的吼聲震得杜班主的心都要疼碎了。
“阿生,你、你不是喜歡阿紅嗎?”杜班主實在不能理解杜生的話,“你喜歡阿紅,你親口對我說的啊!還有小蓮和文林,他們兩人兩情相悅,戲班子裡都知道。
“你說我偏心?是,我偏心,我偏心你啊!我喜你的天賦,便用心培養你。讓你唱醜角,是醜角的要求更高更嚴格,需要學的東西也更多,我是把你當戲班的繼承人培養的啊!”
杜生愣住,隨即憤怒大吼:“我不信,你休想騙我!我對你說喜歡阿紅,還不是因為你的暗示逼迫?你想讓梁文林娶小蓮,讓我給他騰地方,我隻能說我喜歡阿紅啊!
“若是你想讓我繼承戲班,為何不把小蓮嫁給我?
“小蓮是你的親生女兒,隻有娶了她的人,才會繼承戲班,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你就是在騙我!”
杜班主對著杜生仇恨憎惡的眼神,心臟抽搐地疼,眼前一黑,身體軟著往地上倒去。
“班主!”
“爹!”
梁文林急忙接住杜班主:“班主?班主?快去請大夫!”
“杜生!”梁文林恨不得抽死他,“你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你覬覦戲班,為了得到戲班不擇手段,小蓮一生的幸福在你眼裡也隻是得到戲班的工具,你自己這樣想,也把班主當成這樣的人。
“可你不知,小蓮對於班主來說,是親人,是最疼愛的女兒,女兒喜歡誰,誰能讓她幸福,就把女兒嫁給誰,這與繼承戲班之人無關。”
杜生眼中閃過驚愕:“我不信,你騙我!梁文林你這個騙子。
“你娶到小蓮,得到戲班,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人,好處都給你占了,竟還有臉居高臨下指責我,你算什麼東西,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杜生轉身抓住杜紅的胳膊:“阿紅咱們走!”
杜紅盯著杜生,在發愣。
——阿生說要娶小蓮?他說喜歡我隻是班主逼迫?
杜紅心裡亂亂的,被杜生拉的踉蹌,但還是跟著他走。
不管怎樣,慶豐戲班她是留不下了,況且如意戲班那邊承諾給她三倍的月錢,她是一定要去如意戲班的。
兩人往外走,梁文林恨恨道:“攔下他們!走可以,把屬於慶豐戲班的東西給我留下!”
……
聞惜禾和嬋娟沒有見到如意戲班的班主,隻見到了管事。
管事輕視女子,麵對兩人鼻孔朝天:“你說,你寫了篇戲文要賣給我們戲班子?”
聞惜禾點頭:“對,我保證這戲絕對能大賣。”
管事輕蔑嗤笑:“你這小娘子好大的口氣,去去去!想要飯去彆處要,彆臟了我們如意戲班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