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1 / 1)

幾個同窗訕訕一笑,卻並不接趙成才的話。

他們已知曉趙成才被官差帶去縣衙的事,雖不了解詳情,但也不想再和趙成才有牽涉。

再過些日子便是府試,這可是關乎自己一生的大事,不容絲毫差錯。

若是摻和進趙成才的家務事之中,給自己惹上非議,導致府試落榜可就不好了。

趙成才見幾人不接話,麵上有些難堪:“崔兄、何兄……你們莫非不願幫我?”

姓崔的搖頭歎氣:“趙兄,不是我不幫你,隻是這是你家的家務事,為兄實在是不好插手啊!”

“是啊是啊!”

“我等哪能插手趙兄的家務事。”

其他人的附和聲,讓趙成才心中憤怒極了。

他努力壓住心中的怒意,但被聞惜禾和劉小娥諷刺抽打,怒火本就積攢了一身。

這會兒見同窗不僅不幫他,竟還有跟他撇清關係的意思,即便再壓製怒氣,一開口,仍舊不免泄露些許。

“崔兄,往日你無銀錢買書,都是我借於你抄寫的;何兄,上次你娘病重,是我借給你八百文錢,才讓你救了你娘的性命,還有嚴兄……”

趙成才把昔日自己對他們的恩情,一條條擺出來細說。

他看著他們,沒忍住冷笑:“怎麼,昔日受了我那麼多恩,如今我隻是讓你們幫個小忙便不願意了?”

趙成才看見他們幾人臉色難看,心中不屑冷哼,不過還需要他們幫忙,便努力壓了壓不快的神色:“你們不必有那許多顧慮,那劉氏一家,往日便得我爹娘諸多照拂,給銀子花,給糧食吃,卻不想,他們不知報恩也就罷了,竟是對我們一家生出了仇怨!

“尤其那聞氏,嫁入我趙家後,不知侍奉長輩,整日在家中作亂,攪得家中不寧,攛掇劉氏與我們分家。

“分家也就罷了,她們竟還要斷親,甚至還偷了我家祖上留下的一份秘方。

“我找官差討個公道,卻被她們反咬一口,還不知怎麼勾搭上了衙門裡的人,反倒把我爹和祖父誣陷入獄。

“你們說說,世上有這樣做晚輩的嗎?這般不孝之女,早該沉塘,以儆效尤。”

姓崔的麵無表情道:“趙兄,我的確曾借過你的書,但我後來也抄錄了其他你沒有的書,送給你當做謝禮。”

姓何的也冷著臉說道:“趙兄,我是借了你八百文錢,但我很快便還上了,甚至還多給出了一百文的利息,咱們已經兩清。”

他還想說,當時,裴兄已經說要借給他銀子,是趙成才摻和進來,一通說,才讓他改了主意,轉為借他銀錢。

卻不想,今日被他挾恩圖報。

姓嚴的也十分不悅,道:“趙兄,咱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我們不想說透,免得讓雙方沒臉。

“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就與你說個明白,你家的事,已經有官府介入,如今已不僅僅是什麼家務事。

“且我們也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就同你聯名上書縣令。若你話中有不實之處,我等豈不是做了那欺壓婦人的惡徒?

“我等還有何臉麵坐在這書院之中,讀聖賢書,學聖人言?”

趙成才惱羞成怒:“說白了,你們就是膽小怕事,不願幫我!你們!你你你……”

他的手指都快戳到彆人的鼻子上了,是十分無禮又冒犯的動作:“你們這幫忘恩負義的小人,你們這般行徑,就不怕被人恥笑嗎?”

幾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姓崔的也帶上了怒意:“即使如此,咱們今日便一刀兩斷。”

其他人也迫不及待附和道:“一刀兩斷,趙兄,告辭!”

他們早就不想和趙成才打交道了,無奈顧著同窗之誼,不好說出口。

趙成才此人在以裴榮軒為首的富家子弟麵前,諂媚討好,在他們麵前,卻優越感十足,總是時不時貶低他們幾句,以此抬高自己,彰顯自己的優秀。

他們與趙成才相交一段時間後,都已看出他的本質,不過是個虛偽的小人。

趙成才不敢置信地看著幾人乾脆利落離開的背影。

一直到看不見幾人的影子,趙成才才終於回過神來,頓時掛不住臉,氣得對幾人破口大罵。

他一腳踩向旁邊的菊花,這是夏菊,此時花正開得豔麗,花瓣被他踩在腳下,用力碾進泥土裡,殘破不堪。

趙成才拂袖,轉身離開。

“前麵那人,站住!”後麵追上來打理花草的花匠,他是德才書院專門聘請過來的,照料花木有十餘年的經驗,對花木極為喜愛。

如今,竟有人破壞他精心照料的菊花,真是可惡。

花匠追上趙成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不準走!你竟故意踩壞書院中的花,德才書院中怎會有你這般品性敗壞之人?

“對了,前些日子被毀壞的菊花和月季,也是你這小子乾的吧?跟我走,咱們去見院長。”

趙成才用力甩開花匠,嫌惡地瞥著他:“莫要弄臟了我的衣衫。”

他根本不把一個小小的花匠放在眼裡,語氣盛氣淩人:“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拉扯我?竟還空口白牙汙蔑於我,小心我讓你在書院裡待不下去。”

“滾!”趙成才一個甩袖,像是拂掉什麼臟東西,囂張地走了。

花匠都驚呆了,德才書院之中都是讀聖賢書的讀書人,哪怕是看不起他這個侍弄花草的花匠,也從不會這般無禮貶斥他。

他是真的沒想到,書院中竟還有嘴巴如此刻薄的讀書人。

且當場被他抓到毀壞花木,竟不承認,還趾高氣昂說他汙蔑。

天呐!怎會說謊眼睛都不眨,臉皮比那城牆都厚的讀書人啊?

花匠氣憤不已,扭頭去找院長,向他反饋此事。

……

趙成才沒有得到同窗的聯名,隻有他一人,便不好上書縣令。

可他實在恨極了聞惜禾和劉小娥。

思來想去,趙成才突然想到一個妙計。

他迅速抄錄了好幾份自己昨夜激情寫完的文章,帶上它們去拜訪縣城內茶樓茶館裡的說書人。

趙成才把自己的文章放在說書人麵前,一副施恩之態:“這篇文章我免費送與你,且允你在茶樓裡說。”

說書人不喜趙成才“狗眼看人低”的姿態,但麵對讀書人,他還是敬仰的,因此即便不喜他,對於他的文章卻是非常感興趣,當即雙手接過,低頭看了起來。

文章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張紙,待看完,說書人怒道:“豈有此理!如此不孝、攪亂家宅的婦人,便該休了去!

“這位兄台,你放心,我必要日日在茶樓中講說此事,讓那些個不孝無德的婦人羞愧到見不得人。”

趙成才滿意地笑了。

不過也有說書人不願接他的文章。

清雅茶樓,姓廖的說書先生,便言辭拒絕了趙成才。

趙成才麵對廖先生,與之前那些小茶館內的說書先生,態度完全不一樣。

畢竟,清雅茶樓來往人多,且背後聽說還有大人物撐腰。

他笑著遞過去一把銅板:“廖先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您……”

“拿回去拿回去!”廖先生一臉被羞辱的模樣,“趙公子,我們清雅茶樓不歡迎你,請吧!”

趙成才見廖先生這裡已經沒可能了,臉色沉了下來,冷哼一聲:“不過是個說書的下九流,傲氣什麼?”

廖先生也毫不客氣地嗤笑:“比不過你這個謀奪親人家財的虛偽小人。”

趙成才驚慌了一瞬:他知道?!

他色厲內恁地大聲嗬斥:“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不知道清雅茶樓的一個說書先生怎會知道自家事,心中不平靜,大聲吼完,心虛地匆匆離開。

廖先生看趙成才那狼狽逃離的背影,不屑一笑。

清雅茶樓是裴夫人的產業,他知道自家夫人收了一位義女,也知道那位義女家中最近出了些事,具體是什麼他不曉得,隻知道與謀奪家財有關。

“不行,我得把這事告訴夫人。”那趙成才必然還請了其他茶樓的說書先生,不能讓他們敗壞三小姐的名聲。

廖先生到了裴府,見到夫人,把趙成才找他一事詳細說了出來。

裴夫人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品性卑劣者也不少,但聽聞這些,仍不由氣憤:“怎會有這般無恥小人?”

她吩咐丫鬟,去找聞惜禾過來,要告知她趙成才乾的事情。

聞惜禾給裴鈺妍跳了一邊廣播體操,便從裴府離開了。

裴夫人的丫鬟來尋她,正好錯過。

聞惜禾從裴府出來,直奔城西的騾馬市,準備買一匹騾子。

馬太貴,她手裡這些銀子也不夠買一匹好馬,況且騾子耐力高,正是拉車的好手。

有了騾子拉車,她和娘還有年年就能輕鬆許多。

到了騾馬市,聞惜禾先逛了一遍看看情況。

她不會挑騾子,所以打聽了幾家老板的口碑,最後選定了生意做的最大最好的徐姓老板的商鋪。

聞惜禾用上了當初在旬記車行買板車時,對方送的“優惠券”,便宜了五百文,最終以七兩銀子又五百文拿下了一匹騾子。

聞惜禾牽著騾子回東市,心情好的不得了。

回到東市攤子前,聞惜禾高興地給娘、年年,還有妹妹雪兒展示自己新買的騾子。

“娘,年年,以後咱們有騾子拉車,可省勁兒不少。”

“三小姐。”丫鬟匆忙上前,方才她怕耽誤三小姐的生意,便站得稍遠了幾步。

聞惜禾這才看見義母身邊的丫鬟竟然在,驚訝道:“嬋娟姐姐怎麼來了?”

嬋娟把趙成才去茶樓茶館找說書先生的事情告知聞惜禾。

劉小娥、趙豐年和田瑞雪聽完,急切又憂愁。

趙豐年恨恨罵道:“真是無恥小人!大嫂,咱們怎麼辦?”

劉小娥氣得發抖,但也不知道能怎麼辦:“咱們清者自清,肯定不會有人相信他那些顛倒黑白的謊話。”

雖是這麼說,但語氣無力極了。

聞惜禾抬手安撫:“娘,你們彆慌,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