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話本(1 / 1)

管事的手都快甩聞惜禾臉上了,她忙後仰避開。

嬋娟扶著聞惜禾後退幾步,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板起臉來也帶上了些許威嚴:“大膽!竟敢對我家小姐如此無禮。”

“小姐?”管事上下打量聞惜禾,身上穿的不過是次等棉布,竟還有瑕疵,頭上無珠翠首飾,一張臉有勞作日曬的痕跡,分明就是出身窮苦人家。

不過這身段姿色倒是不錯,這般模樣的人,身後又無背景,最是好拿捏。

管事心中生出欲.念與貪婪:“既是要賣戲文,便給我瞧瞧吧!”

聞惜禾一眼看見他毫不遮掩的色.欲與惡意,臉色沉下來:“我改變主意了,不賣!嬋娟,咱們走。”

“怎就走了?”管事一急,伸手去抓聞惜禾的肩膀。

聞惜禾反手給了他一巴掌:“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管事都被打懵了,他這些年養尊處優,哪裡吃過這種疼?甚至還是被他輕視的女子扇的巴掌,眼見著兩人就這麼走了,大怒道:“給我攔下她們!”

嬋娟厲聲喝道:“誰敢碰我們,我們是裴府的人,敢碰我們一根手指頭,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聞惜禾見這些人凶神惡煞,身上仿佛還帶著血腥氣,不似一般護院打手,意識當即鎖定房子裡的防狼電擊器。

管事一聽裴府,有些遲疑,他可是知道,如今裴府的裴老爺與縣令走得近,那新縣令不是個好相與的,不好得罪。

聞惜禾和嬋娟兩人緊張地警惕地,腳下步伐看似穩健,一步一步往外走。

待走出如意戲班的大門,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聞惜禾愧疚道:“嬋娟姐姐,真是對不住,沒想到隻是來戲班賣個戲文,竟是惹出了這種麻煩,還連累了姐姐你。”

“這怎能怪你,可彆說什麼連累不連累,這都是那戲班管事目中無人,行事霸道。”嬋娟這會兒心裡還撲通撲通跳,心中還有些奇怪,如意戲班的打手怎地這般嚇人?

今日她報了裴府的名,回去得跟夫人詳細彙報,省得日後惹出禍事來。

嬋娟看向聞惜禾:“三小姐,你賣戲文給如意戲班這事兒,咱們找夫人出麵,對方必然不敢不給夫人麵子。”

聞惜禾搖頭:“不了,這戲文,我不會賣給如意戲班。走,咱們去一趟慶豐戲班。”

兩人到了慶豐戲班,這裡略顯破敗,戲園子裡彆說名貴花木了,建築連漆都掉了,根本不能和奢華的如意戲班相比。

戲園子裡傳出吵鬨聲,有男有女,尖銳、憤怒,亂糟糟的。

聞惜禾探頭往裡麵看,當然看不見什麼:“看來咱們來的不是時候。”

她正要和嬋娟離開,就見一男一女跑出來,身後跟著幾個人,雙方大聲爭吵。

聞惜禾聽見銀子、戲服什麼的。

梁文林看見戲班裡來了陌生人,喊住身旁的人:“六師弟,算了,戲服拿回來了就行,不跟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爭吵,讓他們走!你回去照顧班主。”

六師弟不忿,但也要聽師兄的話。

杜紅和杜生帶著滿臉怒氣,走過聞惜禾身邊時,趾高氣昂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這破爛戲班沒什麼好戲看,還有一窩窮酸鬼,兩位客人還是趕緊跑吧!省得被攔下搶你們的銀子,瞅瞅,我的銀子都被搶走了呢。”

她舉起手裡的包袱示意給聞惜禾看。

梁文林憤怒地瞪過去:“杜紅,你休要胡說八道敗壞慶豐戲班的名聲!”

杜紅給了他一個白眼,和杜生匆忙離開了慶豐戲班。

梁文林憤恨地盯著兩人的背影,恨不得追上去揍兩人一頓。

他閉了下眼,壓下胸腔裡翻騰的怒火,換上一副帶笑的麵容走到聞惜禾和嬋娟麵前,隻不過笑得有些僵硬:“二位貴客是來看戲的嗎?真是對不住,今日沒安排戲,二位貴客若是想看戲,可後日過來。”

聞惜禾對於慶豐戲班的騷亂並沒有過多的探究欲,她是來談生意的,便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省得對方尷尬:“我不是來看戲的,我是來賣戲文的,新戲文,保證從未有人見過。”

梁文林意外,他並沒有馬上答應,以前也曾有人來賣過新戲文,且質量非常好,班主高高興興地花了大價錢買戲文。

可誰知,就在他們費了好大功夫學唱排練,演出當日,來了許多官兵,說是如意戲班狀告慶豐戲班偷盜他們的新戲文。

那時,班主才明白過來,他們是被人設計坑害了。

後來,班主不僅遭了半月的牢獄之災,還賠了如意戲班好些銀子,再加上給官差的打點,慶豐戲班自此一蹶不振。

梁文林心中警惕謹慎,但也有些費解,如今慶豐戲班已經沒落,再針對他們也沒有意義啊!

莫不是想對他們趕儘殺絕?

梁文林想到這個可能,心臟一個哆嗦,再看聞惜禾的眼神,就變得更戒備了。

但上門是客,一切又是他的猜測,他不能把人趕出去,且他心中還有最後一絲期待:“兩位貴客這邊請。”

梁文林又叫七師弟讓小師妹過來,他是男子,單獨與兩位女客共處一室不太合適。

小師妹杜小蓮很快過來。

會客室內,四人兩兩相對而坐。

聞惜禾拿出幾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杜小蓮。

杜小蓮接過一看,驚訝,看這字數,就算不是一部完整的戲文,也是一大半,她們還未談條件,竟就這麼先給她瞧了?不怕戲班賴賬嗎?

她有疑問,便直接問了出來。

聞惜禾就喜歡這種有疑問直接說的,她並不覺得對方懷疑她心懷不軌,冒犯了她,說道:“我的本意其實並非賺錢,賺錢隻是順帶的。不如,你先看看內容?”

杜小蓮點頭,低頭看去。

剛看了幾眼,麵上浮現出幾分疑惑。

不過她並未馬上提出,而是繼續往下看,待看完了一張紙,又迫不及待看第二張。

等到第二張看完,看第三張的時候,梁文林出言提醒:“咳!小師妹,你覺得這戲文如何?”

他其實已經篤定,這戲文一定精彩,不然小師妹哪裡會看得這般入迷?

杜小蓮如夢初醒,這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紙上挪開:“這戲文好看是好看,特彆好看,我從未看過這般讓我渾身舒暢的故事,就是……”

她下意識瞥一眼紙張,遲疑道:“這位娘子,恕我冒犯,我怎覺得,這不像是戲文?”

聞惜禾笑著點頭:“本就不是戲文,隻是我拿來賣給你們戲班,若說不是戲文,我擔心你們不會看,便沒說實話,還請兩位見諒。”

她頷首低眉對兩人表示歉意。

杜小蓮連連擺手:“彆彆彆,不必如此,你還相信我們,讓我們先看了戲……”

“話本。”聞惜禾接上。

梁文林驚訝又意外,驚訝聞惜禾竟來戲班裡賣話本,意外小師妹竟會被一個話本子迷住。

他說:“兩位貴客,抱歉,我們戲班不買話本子。”

聞惜禾被拒絕,沒有失落,而是說道:“兩位,可否聽我說完,你們再決定買不買?”

梁文林伸手:“請說。”

“我這話本,眼下隻是個話本,但你們買去之後,可根據這話本的故事改編成戲文。另外,若是你們願意,我也教你們另外一種演繹方式——話劇。”

聞惜禾頓了下,補充道:“或者是,話劇和戲劇的結合?端看你們覺得哪種更好。”

她見梁文林和杜小蓮兩人若有所思,繼續給兩人更詳細地講了話劇與戲劇的形式。

在現代,話劇也曾風靡一時,日常娛樂豐富的現代人都能對它著迷,更彆說是娛樂極度匱乏的古人了。

如此新穎的模式,讓梁文林和杜小蓮聽得如癡如醉。

不止他們兩人,屋內的嬋娟,還有躲在門外的慶豐戲班其他人,都聽得好奇不已。

“兩位覺得如何?可願意買?”聞惜禾有八成把握他們會買,加上慶豐戲班現在沒落,甚至連日常生計都成了問題,她覺得九成可能也是有的。

對於慶豐戲班戲班來說,這是一個崛起的機會。

至少,也是讓戲班裡一大家子吃飽肚子的機會。

梁文林說道:“我們和班主商量……”

“我們買了,請問多少銀子?”杜小蓮幾乎是和梁文林同時出聲的。

梁文林詫異地看過來:“小師妹,不可魯莽,還是和班主商議商議再做決定。”

杜小蓮搖頭:“師兄,我考慮清楚了。而且,即便是找我爹,我相信我爹也是會同意的。”

梁文林微微皺眉。

杜小蓮輕輕歎口氣,小聲說道:“師兄,杜紅和杜青都走了,他們品性雖不好,但功夫是實打實的,喜歡他們的客人不少,他們不在,戲班的客人又要少一些。

“爹被氣病,接下來看大夫抓藥,戲班裡一大家的吃喝,樣樣都需要銀子。可憑咱們眼下的狀態,根本賺不到什麼銀子,咱們必須另辟蹊徑。

“現在,就有一個讓咱們戲班能賺到銀子,甚至是起死回生的機會。”

梁文林被說服了,他們的確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小師妹,我聽你的。”

杜小蓮看向聞惜禾,這樣精彩的話本,想必很貴吧?她壓下心中忐忑,問道:“不知娘子想賣多少銀子?”

聞惜禾搖搖頭:“我不直接賣,我要你們戲班演出後,每場收益的一成。

“當然,咱們的合作若是定下了,我以後還會提供其他劇本。”

杜小蓮微怔,沒想到聞惜禾竟是開出這樣的“價碼”,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梁文林。

其實不直接用銀子買反而對他們戲班有利,畢竟慶豐戲班現在沒落,基本沒什麼客人來看戲。

且戲班裡也沒什麼現銀,真要出銀子買,他們也拿不出多少。

一成,並不多,甚至反而是他們占便宜了。

杜小蓮實在不能昧著良心占便宜,畢竟若是戲班因此起死回生,人家怎麼說都是他們戲班的恩人:“這位娘子,我說實話,我們戲班現在情況不好,若你真幫我們戲班活下去,便是我們的恩人。

“若是這法子不行,戲班賺不到銀子,便是白白讓您賠掉一篇好故事,若這故事賣到書肆,也能賺上一筆的。

“你……你確定要和我們戲班分成?且還隻要一成?”

聞惜禾笑了:“我瞧你們也都是實誠人,我既已開口,一成便是一成,你們放心,我不會賠的。”

況且和戲班有了長久合作,她算是掌握了一種輿論“勢力”,若是善用輿論,對自己以後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

雙方說定,當即便簽了契書,合作正式達成。

時間緊迫,聞惜禾今日就留下教他們話劇的表演形式。

戲班裡的人基本功都十分紮實,練起來進度非常快。

兩日後,一場結合話劇的新戲便成了。

此時,趙成才那邊找的說書先生在茶館茶樓中傳播,速度雖慢,但經過兩日的發酵,針對聞惜禾的不好的輿論已經逐漸傳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