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惜禾此話一出,不止是兩個官差,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過來。
官差:“哦?從哪裡來的?”
聞惜禾做沉思回憶往事狀:“我記得,大約是我四歲那年?我的兄長不小心把我逗哭了,便給我讀書賠罪。
“那書是一本珍貴的孤本,被我爹知曉後,兄長還挨了頓打。是以,我當時雖年紀小,卻對此事印象深刻。
“那本書的名字叫做《山海萬物食珍經》,冰粉方子便收錄其中,後來此書被我爹贈送給友人,現如今不知在何方。”
往事的確是原主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不過《山海萬物食珍經》是她自己編的。
趙家村人聽了之後隻有“恍然大悟”的反應,兩個官差和趙成才就不一樣了。
書籍貴重,更遑論珍貴的孤本,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書籍。
趙村正也聽出些許聞惜禾的意思,故意說道:“原來禾娘出身書香門第?我就說,你娘親怎會認字寫字,且寫得一手好字,原是如此啊!”
倆官差對聞惜禾生出忌憚:女子還能讀書?莫非此女出身權貴世族?
趙成才見勢不好,輕蔑地笑了一聲:“一派胡言,我從未聽說過什麼《山海萬物食珍經》這本書。況且,我記得你娘好像是嫁給了一個獵戶吧?”
若真是高門貴女,怎會流落到這等小地方,還嫁給一介獵戶?
兩個官差想了想,覺得趙成才也說的有理。
不管聞惜禾她娘有什麼出身,現在隻是一介獵戶之妻。
也就是說,她娘家中不是家道中落,便是她娘做了什麼惹怒家族的事情,被放棄了,不足為懼。
兩個官差被眼前的利益迷眼,鋌而走險在所不惜,一丁點兒不疼不癢的威脅根本不能讓他們打消算計。
聞惜禾也隻是為自己爭取而已,見這倆官差財迷心竅,根本沒放過她的意思,她便也隻能作罷。
官差帶著聞惜禾、劉小娥,和趙大、趙有糧去往縣城衙門。
方柳翠一家,還有得了聞惜禾好處的趙家村村民們,都下意識跟了上去。
官差回頭看見屁股後跟了一群人,以為他們要搶人,心中忐忑,噌地一聲把刀抽出來,怒目瞪視道:“做什麼?想造反嗎?都給我滾回去,誰也不準跟著!”
一群人盯著那寒光爍爍的大刀,嚇得立馬停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再動。
官差一邊押著人走,一邊不放心地回頭看。
方柳翠眼瞧著不能動,急的不行。
一直到官差走遠了,她和趙大山才連忙跟上去。
趙村正也急匆匆地一起過去,他必須得去縣衙找人問問清楚。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那倆明顯不懷好意的官差,萬一對聞惜禾娘倆亂用私刑可怎麼辦?
三人一道去縣城,生怕官差發現他們,隻能遠遠地追在後麵。
趙家村人也跟著去了幾個,想著若是能幫上什麼忙,他們也能搭把手。
兩個官差走得並不算快,中途還在樹下的陰涼地兒休息了一會兒。
當方柳翠、趙大山和趙村正三人看見縣城.的城門時,西邊雲霞已經布滿天空,落日隻剩餘暉。
縣城沉重的大門漸漸關閉。
“等等!我們還沒進城。”
方柳翠大喊,氣喘籲籲地快跑過去,然而終究是差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城門徹底合上。
方柳翠傻眼,急得原地跺腳:“這、這可咋整?”
城門已經關上,沒人有辦法。
方柳翠、趙大山和趙村正商量了一會兒,也不打算回去了,就在城牆根湊合一宿,明日一早等城門開,第一時間進城。
好在現在天熱,晚上在外麵睡一宿也沒關係。
趙村正把跟來的其他趙家村人勸回去:“不用一起留這兒,若是有需要諸位幫忙的,我一定叫你們再過來。”
其他人這才返回趙家村。
……
兩個官差帶著聞惜禾四人回到了縣衙,自然,沒有從正門進。
直接把人都帶到了縣衙的牢房,兩個官差明顯和看守牢房的牢頭很熟,給他塞了一把銅板,又熱切地說了會兒話,牢頭便打開了牢門。
官差回頭對聞惜禾四人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審。”
說著,揮手讓人進牢房裡。
聞惜禾心中不安,她知道,進了牢房之後,恐怕就不好再出來了。
趙大和趙有糧明顯懵了,不敢置信地問官差:“大人,我們也要進去?”
“當然,廢什麼話,快進去!”做戲做全套,他們可不會為了讓兩人舒坦一些,給自己留下把柄漏洞。
四人被分了兩間挨著的牢房,聞惜禾和劉小娥一間,趙大和趙有糧一間。
倆官差隔著牢門,壓低聲音和聞惜禾說話:“小娘子若是同意把那冰粉方子交出來,我們現在就放你出來,否則……”
未儘之語中全是威脅,官差似笑非笑地看著聞惜禾,用眼神示意昏暗的牢房:“否則,你們就彆想再走出這裡一步。”
聞惜禾裝作一臉惶恐的模樣:“官差大人……”她低頭垂眸,聲線微微顫抖,似是被嚇怕了,“可否、可否容我考慮考慮?我明日……最遲後日,我便給二位答複,如何?”
裴府和村正叔若是能幫到她,一兩日的時間也足以見到苗頭了。
兩個官差對聞惜禾的態度非常滿意:“行,便給你時間想想。”
說完,牢門上鎖,倆官差頭也不回地走了。
“禾娘!”劉小娥緊張不安地捏著自己的衣袖。
“娘,沒事,大不了最後把冰粉方子給他們。”聞惜禾握住劉小娥的手安撫。
趙成才、趙大、趙有糧,還有那兩個官差,她記住了。
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娘,餓了吧?咱們吃點兒東西。”白天運動量大,晚飯又沒吃,聞惜禾早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另外,吃東西也轉移一下注意力,讓她們緊繃的精神放鬆一些。
聞惜禾假裝從懷裡掏東西,實際是從房子裡拿。
她掏出兩塊雞蛋糕,還有幾塊花生酥糖、鹵蛋、柿餅:“娘,這是我之前偷偷藏的,快吃。”
兩人吃得狼吞虎咽,食物雖不多,但多少能墊墊肚子。
就是有點兒噎得慌。
聞惜禾吃完了東西,走到牢門門口,用力拍著牢門咣咣響:“有人在嗎?有人嗎?”
沒一會兒,牢頭過來,一臉不耐煩道:“乾什麼乾什麼?再亂喊亂叫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聞惜禾見到人後,換上一副溫和的麵孔,伸手露出幾個銅板遞出去:“這位大人,我隻是想跟您要點兒水喝,一點兒心意,不成敬意,勞煩您了。”
牢頭看見銅板,快步走過去拿走,抬起眼皮打量著聞惜禾,目光中儘是貪婪:“還有嗎?”
“大人,就隻有這些了。”聞惜禾歎息道,“勞煩您了,待我和我娘從獄中.出去,定有重謝。”
牢頭本想昧下銅板,然後不管她們,但聽聞惜禾又說“定有重謝”,便點點頭:“要水是吧?行,等著。”
他去給兩人倒了兩碗水過來。
聞惜禾和劉小娥喝了水,終於緩過來一口氣。
兩人也都累了,便在牢房內清理出一片乾淨的地方,湊合著坐下。
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在乎衣裳會不會弄臟了。
聞惜禾今天累極了,沒多會兒,就靠著劉小娥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縣城城牆根下,方柳翠、趙大山,還有趙村正,也都擠在一塊兒,靠著牆休息。
……
縣令府上。
縣令的千金小姐楊紫雲從女先生這裡下學,又學完琴之後,便回了自己的小院裡。
用過飯食後讓丫鬟搬了躺椅放在在院中,納涼休息。
丫鬟給她打著扇子,見小姐這會兒空閒下來,便說道:“小姐,今日沈記布莊的掌櫃又送來了新花樣,您現在可要瞧瞧?”
楊紫雲之前一直住在京城,因爹爹到這小縣城裡就任縣令,才隨著爹娘一道過來。
她見多了京城.的好東西,就對沈記布莊的那些看不上眼,但現在閒著無事,便對丫鬟點點頭:“拿過來看看吧!”
旁邊伺候的其中一個丫鬟去拿戴掌櫃送來的花樣,沒一會兒便回來了。
楊紫雲接過丫鬟手中的兩張紙,漫不經心地瞥過去。
隻一眼,她就愣住了。
楊紫雲猛地坐起來挺直上身,仔細去看紙上的花樣圖案。
“這畫……”看清楚後,楊紫雲輕笑道,“乍眼一看,這畫畫功精妙,細看之下,卻又能看出作畫之人畫技略顯粗糙,倒是奇了。”
旁邊的貼身丫鬟也瞧見了畫,笑著說道:“小姐,這上麵的花畫得可真好看,像真的一樣。”
楊紫雲點頭:“不錯!這種畫技我竟是從未見過,沒想到安平縣這種小地方,竟有如此有才華之人。”
楊紫雲拿著畫又細細欣賞,發現此畫的顏料也格外豔麗。
捏著紙張的手指觸感細膩,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除了畫本身新奇巧妙之外,這花樣也尤為漂亮。”楊紫雲賞完了畫之後,才細看上麵的花樣樣式。
她滿意地點點頭:“雖說與我前些日子做的衣裳不搭配,但這絹花花樣著實新穎漂亮,倒是可以搭配我從京城帶來的那套絳紅彩繡軟煙羅百鳥裙,肯定好看,你說呢碧荷?”
貼身丫鬟碧荷說道:“我啊!我覺得小姐穿什麼戴什麼都好看。”
楊紫雲噗嗤笑出聲,手指點著碧荷:“你這小丫頭,就會說些嘴甜的話。”
她看著花樣有些迫不及待,吩咐道:“碧荷,去把戴掌櫃叫來,問問此畫是何人所做。”
“是,小姐。”
碧荷剛走出去兩步,楊紫雲瞥見天色,又叫住她:“算了,天色已晚,明日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