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楊紫雲吩咐丫鬟把沈記布莊的戴掌櫃叫來。
“見過小姐。”戴掌櫃心中忐忑又期待，猜測是不是自己送的花樣入了這位縣令千金的眼？
她小心偷偷看了一眼楊紫雲，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不必多禮，戴掌櫃請坐。”
“多謝小姐。”
丫鬟給戴掌櫃送上一杯茶飲，她瞥見杯中竟還放了一塊冰塊！
在這炎炎夏日裡，眼前這杯茶飲瞧著就冰涼清爽可口，戴掌櫃即便心中拘謹，但也沒忍住，端起茶杯淺嘗一口。
酸中帶甜，還有果香和花香，她沒喝出這是什麼，隻覺得特彆好喝。
沒忍住又喝了一口。
楊紫雲待人寬容，瞧見戴掌櫃這樣倒也沒說什麼。
“戴掌櫃，今日我叫你過來，是想問問你昨日送來的兩個花樣，是何人所畫？可否請來讓我見見？”
戴掌櫃心道，果然是為了花樣，她不敢有所隱瞞，說道：“回小姐，這花樣是我從一位姓聞的娘子手裡買來的，應當是她所畫。
“這位聞娘子在東市擺攤做買賣，賣一種叫做冰粉的甜品，小姐若是想見她，我這就去把人請來？”
楊紫雲點點頭，讓貼身丫鬟碧荷陪同戴掌櫃一起跑一趟。
.
方柳翠、趙大山和趙村正，三人晚上沒怎麼睡踏實，天還沒大亮便早早地等在城門口。
城門開後，第一波進入了縣城裡。
趙村正去找衙門的熟人，方柳翠、趙大山則是打聽裴府在哪裡。
兩人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裴府。
瞧著眼前氣派的府邸，方柳翠心裡打怵。
禾娘怎會認識這裡的貴人？
禾娘和小娥現在不知怎樣了，方柳翠心中即便害怕，也硬著頭皮上前。
裴府看守大門的仆人攔下她：“這位大娘，你有何事？”
方柳翠連忙拿出聞惜禾給她的玉佩：“小兄弟，我想見府上的裴老爺。”
仆人看見玉佩一愣，忙接過來仔細查看，再三確認，的確是裴府的信物。
“大娘，您稍等。”仆人一臉嚴肅，匆匆忙忙跑去找稟報。
此時，裴府。
裴鈺妍的宅院之內。
一大早裴鈺妍便讓丫鬟去東市找聞惜禾，打算等她賣完冰粉後，請她到府上來一趟答謝她贈藥之情。
娘和爹吃了聞惜禾送的山楂健胃消食片之後，這些日子吃飯都特彆香。
裴鈺妍看著回來的丫鬟，一臉驚愕：“你說什麼，阿禾今日沒去東市？”
丫鬟點頭：“小姐，我同隔壁攤子的老板打聽了，說是聞小姐他們今日根本沒來。”
“怎會沒有來？無緣無故的，阿禾應當不會不做生意。”裴鈺妍知道，聞惜禾的冰粉生意很是不錯。
“對了小姐，我去東市找聞小姐時，碰見了縣令千金身邊的碧荷，她也向人打聽聞小姐來著。”
不久前安平縣新任縣令上任，其家眷也一同跟隨來到來。
縣令千金宴請安平縣內同齡的閨閣女子交友，她曾跟隨自家小姐一起去宴會。
當時見過縣令千金身邊的貼身丫鬟碧荷，因此識得對方。
裴鈺妍疑惑：“碧荷？難道是楊小姐在打聽阿禾？”
可楊小姐身為縣令千金，怎會認識阿禾？
就在這時，有丫鬟跑來稟報：“小姐，仆人來報，說府門外有一位大娘，拿著您贈予聞小姐的玉佩信物，要求見老爺。”
“什麼？”裴鈺妍大驚，她給阿禾的玉佩怎會落入旁人手中？
想到今日丫鬟去東市找阿禾，對方不在，裴鈺妍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莫非是阿禾出了什麼事？
“快！把人請進來。等等！直接把人帶到主宅。”裴鈺妍吩咐完，直接去爹娘所在的主宅院。
“爹爹，娘親，不好了！”剛踏進主宅，裴鈺妍慌忙跑進去，連給爹娘請安問好都沒顧得上。
裴夫人剛用過朝食，淨手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手，撩起眼皮看著風風火火衝過來的女兒，一臉無奈：“妍兒，姑娘家家的彆這麼急躁，沒一點兒端莊穩重的樣子。”
“娘，阿禾可能出事了！”
“什麼？”裴夫人手裡的帕子掉了，“阿禾怎會出事？”
裴鈺妍把事情細說一番，裴夫人按住女兒：“彆慌，一切隻是你的猜測而已……梅香，去！把老爺叫過來。”
“爹爹這一大清早的去哪兒了？”裴鈺妍這才發現爹沒在房間裡。
“過些日子不是要正式認下阿禾做義女嗎？你爹去書房擬邀請名單去了。”
很快，裴老爺就被叫了過來。
同時，方柳翠和趙大山也被領了過來。
裴老爺打量著方柳翠和趙大山：“我便是你們要見的裴老爺，你們找我何事？”
方柳翠看著威嚴有氣勢的裴老爺，緊張得有些腿軟，下意識吞咽了下口水：“裴、裴老爺，禾娘和小娥被官差抓走了，求您快救救她們吧！”
裴老爺、裴夫人和裴鈺妍神情瞬間凝重。
“你說什麼？她們被官差抓走了？”裴老爺眼中不由得帶上了焦急之色，“你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柳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裴鈺妍氣得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手都拍紅了也不知道疼，“那些人怎麼能如此無恥，怎能這般欺負一家孤兒寡母？”
“爹爹，娘親，咱們要快點兒去救阿禾和劉大娘啊！那可是衙門的監牢，那裡哪是弱女子和婦人能待的地方？”
裴鈺妍一想到阿禾和劉大娘正在牢獄之中受苦受罪，急的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裴老爺的臉色也格外嚴肅，但到底比小小年紀的女兒能沉住氣：“妍兒彆急，爹這就想辦法。”
裴夫人穩重聰慧，心思又細，突然說道：“妍兒，你方才不是說，縣令千金身邊的丫鬟去打聽過阿禾嗎？
“你馬上去給縣令千金送上一封帖子拜見，你們小女兒家見麵比你爹找衙門的人更方便、更快。”
裴鈺妍也反應過來了：“我這就去！”
……
趙村正終於見到了在衙門裡相熟的人。
對方叫王書魏，是縣衙的主簿。
主簿地位處於縣丞之下，屬於九品小官，負責安平縣的戶籍管理統計，通緝人員的查找和文書書寫等，在縣裡也有一定權利調動衙門內的部分人員。（注1）
趙村正作為趙家村的村正，隻是辦理戶籍相關之事時，和王書魏打過幾次照麵。
不過有一次偶然幫過王書魏一點兒小忙，兩人之間的交情便加深了許多。
趙村正說完關於聞惜禾的事兒，期待地看向王書魏：“主簿大人，您看這事兒該怎麼辦？”
王書魏把手中的毛筆放在筆架上，臉上帶著些許為難：“這事兒……不太好辦啊！”
他基本上能確定趙村正說的官差是誰，那人其實是慣犯了。
其中一人叫黃三寶，人稱黃三爺，與上任縣令有一點兒關係。
他的妹妹曾在縣令府中當丫鬟，後來被縣令看上，便收了當妾室，還被寵幸了好一段時間。
黃三寶通過妹妹撈了許多好處，其中之一便是衙門的官差一職。
他慣會汲汲營營，拉攏其他官差，形成自己的勢力，在衙門裡行欺上瞞下之事。
上任縣令是個糊塗官，好美色，不管衙門事，因此那黃三寶越加大膽，行事也更加囂張，彆人都忌憚他。
王書魏把黃三寶的身份和手段簡略說了幾句：“老趙啊，我勸你還是彆蹚這事兒的渾水。
“若是真想幫忙，便趕緊勸勸你村裡那兩位娘子，黃三寶要什麼就趕緊給他，再破點兒財消災，此事也就過去了。”
趙村正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這……主簿大人，難道這衙門裡就沒有王法了嗎？”
王書魏歎氣：“王法？”
他搖搖頭，新縣令上任這些日子，什麼也沒過問過，什麼也不管，怕是又是一個不管事兒的。
想要王法？難哦！
“對了老趙，你方才來找我的時候，有人看見嗎？”王書魏突然急切地問道。
趙村正愣住。
……
“黃三爺！”和黃三寶一同去趙家村的呂大慶跑來報信，他是黃三寶前不久收的小弟，是新任縣令到任前，剛給弄進衙門裡當差的。
“黃三爺，我看見趙家村那個村正，去找王主簿了，他是不是要告咱們的狀？”
呂大慶一臉焦急：“萬一咱們這事兒泄露，會不會被抓進大牢裡關起來啊？”
“慌什麼慌？不過是個主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不過黃三寶雖說是這麼說，但心裡也有點兒擔心王書魏把他乾的事兒捅到縣令麵前。
雖說這位新縣令自從到安平縣就任之後，什麼也沒做，但他還沒摸透這位縣令的秉性，因此並不能徹底放心。
“真是沒想到，那個小小的村正竟會認識王主簿。”黃三寶一臉難看地說道。
他想了想：“以免夜長夢多，咱們現在就去一趟牢裡，把冰粉方子從那小娘子手中弄過來，然後趕緊把人放出去。
“大慶，你給我記住了，不管誰問，給我咬死了說牢裡從沒關過她們，知道了嗎？”
呂大慶用力點頭：“知道了！”
兩人匆匆去牢裡，黃三寶和牢頭打好招呼，又對了口供，保準不出紕漏。
黃三寶讓呂大慶提著對犯人用刑的鞭子，這鞭子並非普通鞭子，上麵布滿了細小的倒刺，一鞭子下去能刮下一層肉。
到了關押聞惜禾和劉小娥的大牢前，呂大慶凶神惡煞地先甩了一下鞭子，不懷好意地盯著兩人。
“把牢門打開。”黃三寶吩咐道。
聞惜禾看看眼中帶著狠厲的倆官差，再看看那嚇人的鞭子，心臟突突跳。
——怎麼回事？出什麼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