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新朋友” 你……(1 / 1)

加布裡安的葬歌 焚雨 3142 字 10個月前

“……你醒了。”

喬吃力地抬起眼皮,隻看見一雙棕色的眼珠。她本能地向後縮了縮,不動聲色地迅速打量著周圍。

這是一間小屋,製作簡陋的白蠟發著昏黃的光,塗滿整個房間。

桌子與所有家具都是某種動物骨製,沒什麼裝飾,隻有一副相當破舊、已然泛黃的加布裡安大陸地圖和一柄劍掛在坑坑窪窪的牆壁。

她又轉頭看向麵前的人,女性的輪廓和剛健的眉峰,淩亂的短發以一種熟悉的角度堆在女人頭頂。

她眯了眯眼睛,她在哪裡見過她——很久之前。

但她是誰?……自己已經不記得了。

“喬·塞尼科拉。”女人卻貌似對她很熟悉,起伏分明的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追憶,“我沒想過你也會淪落到這裡。”

“你認識我?”喬擰著眉頭,“……等等,我想起來了。”

索菲亞……布裡斯班軍閥的將軍,因叛國罪被流放。法庭上她們曾經打過照麵,她與被押守的她擦肩而過,餘光瞥見曾經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灰敗的臉色,她如此恍惚,似乎並沒有注意喬從她身邊路過。

她聽說過索菲亞的神勇,教廷安排了三個身強力壯的兵虎視眈眈,正是害怕她再次使出那種異於常人的戰鬥天賦逃脫或複仇……可她沒有。

她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掙紮欲望,眼睛很空洞,是那種將死之人的平和。

她當時歎了口氣。她明白布裡斯班的德行,索菲亞大概率並不是因什麼叛國才被判決,多半是觸到了哪個上位者的蛋糕。

可她當真毫無察覺麼?軍人已經做到這份田地,怎會這麼天真?

她於法庭上為她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當然、什麼都沒有改變,塞尼科拉也並未試圖阻攔。

喬後來才聽說她的確就是那麼天真。索菲亞的才能幾乎隻在領兵作戰,於勾心鬥角方麵如一個孩子般毫無頭緒。她如此忠誠,對上方的命令毫不猶豫,那樣平滑地跌進了他們為她備好的陷阱。

想必給她挖坑的人都會驚訝於順利程度吧。

喬從回憶裡抽身,眼前的前將軍好像已經比上次見麵時好得太多。起碼她的棕眼睛裡有了神氣,像個活人——

但這麼說的話,這是她在流放地的……住所?

“我在‘入口’找到了你,”索菲亞看她若有所思,開口解釋,“初次被扔在這片地方的確會導致昏迷,尤其是入口。這裡的力量部分失衡了,會引起擁有一些特異能力的人內紊亂……以及,這裡的確是我的住所。在這片地方,人類已經學會了求生。”

“你是說……這裡會有一個小型的聚集地嗎?”喬目瞪口呆。

從她第一次學到“流放地”“冥界”這個概念時,它們的定義就是異獸肆虐,荒涼、貧瘠,寸草不生與死亡。來到這裡的犯人很快會死,這是出於完全合理的推斷——缺少生活必需品,隨時麵臨巨獸和失衡魔力的威脅,也沒有同伴。

可現在她告訴喬……這裡的犯人甚至聚集了起來?

但喬也相信這是真的。地上世界的人懼怕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就算是押送重犯,也隻是匆匆扔在入口就離開。自那隻布裡斯班的探險小隊發現了這片完美的流放地後,這裡就代表著不詳與未知,教廷對這裡的認知僅止於這裡有一個無比嚴密的迷霧似的結界,通過念誦特定的咒法才能安然進出這片世界。

如果從未進入過,又怎麼知道這裡的現狀?

不過,有一件事不對。

喬定定地盯住索菲亞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救我?帶我來‘家’這樣私密的地方?”她壓下眉頭,目光漸漸冷卻,“索菲亞……你想要什麼呢?”

“我……”

索菲亞看向喬的眼睛,表情急切、似乎是要說明。

但喬沒有給她機會。

“天上的母、地上的靈,借宿我身……”

從喬的唇瓣裡傳來冰冷的聲音。

索菲亞的目光就這樣被定在了喬的臉上,表情凝固於迫切的角度。她眼底漫出少許本能的驚恐,麵對塞尼科拉的精神控製術、很少有人能不表現出驚恐,她把它控製在眼底,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布裡斯班的將軍。

喬海藍的瞳孔裡滲出一絲金色,她依然倚在地上,可視線卻居高臨下。

這一刻,她的目光如皇般威嚴。

“令我軀體宏大、賜我短暫的光榮——”

索菲亞不動了,驚恐逐漸變成了癡迷,一種麵對絕對權力的臣服。

“說出真話,索菲亞。”喬輕輕地說,聲線像一片風中的羽毛,“為什麼?”

“我們想要一個……這裡的同盟……”索菲亞的臉上現出迷茫和矛盾混合的神色,“雛鳥效應……如果在剛剛來到流放地最脆弱時救下犯人……他們可能會願意信任,加入我們……”

“你們要做什麼?在這建立同盟是為了?”

“開墾,求生。但還有一些……目……呃……”

索菲亞沉默了,嘴角痛苦地抽搐著,仿佛有兩股力量在她身上纏鬥。

喬皺起眉頭,沒有什麼秘密能在聖靈的壓迫下留存。祂是絕對誠實,是絕對正義。

除非有人用相同的精神控製術,"封存"了那個答案。

喬眼裡的金色一絲絲褪去,她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身上還有傷,現在的狀態使用精神控製會讓她感到格外疲憊。

“還有,喬……”女人身上的重壓少了一些,她開始喘氣,但嗓音裡還有精神控製術的影子。

“我很感謝你……在那次庭審上替我說話……哪怕隻是兩句……我會救你,在看到你長相的那一瞬間我就確認了……謝謝……”

喬愣住了。她張了張嘴,原本逐漸褪去的金色猛地一下消失。她的虹膜又變成了廣闊的海藍。

她在謝謝她麼?就為了那兩句無關痛癢的話。

“……結束了麼?”

索菲亞的身上那股重力突兀地卸了下來。她沒有喘氣,這得益於她異於常人的身體強度。她朝著喬笑了笑,弧度中帶著苦澀。

“歡迎來到流放地。”她說,“你從我身上得到想要的了吧?那就出門看看,看看都有些什麼吧。我們擁有的,遠比曾經你們的世界想象得要多。”

喬也對著她點頭。將軍的純粹折服了她,她的確是如傳言一般潔白而濃烈的人。

但所謂流放地的組織……她需要親自看看。

而在這之前,她需要隨時保持警惕。

這裡會有教廷的同伴麼?她思索著,摸到索菲亞房門的把手。

等她出去後,她一定會回到教廷,再向陷害她,也背叛了教廷軍閥同盟的布裡斯班軍閥複仇……

她知道教廷從未相信她的背叛,甚至在她被投入待審監獄時還偷偷派手下見她。老人朝她歎氣,眉眼裡都是無能為力的悲傷。

他隔著鐵欄拍了拍她的手。

“對不起,塞尼科拉。”他沉痛地說,“自主教離開後,教廷的地位不比從前……我們保不住你。”

喬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表情裡什麼都沒有。

“沒關係。”她垂下眼皮,“如果我有命從流放地出去,我會屠了布裡斯班那邊的滿門。”

“我們不會放棄你,孩子。”老人歎氣。

“沒關係。”

她也不會放棄教廷。她一向如此相信,而背叛教廷的布萊克……

心臟不由自主地傳來抽疼,她搖搖頭,打開通往“流放地”的大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