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連環計 一計套一計、或許早已中計……(1 / 1)

好事?

長子早逝,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這是好事?

不過稍稍提前了一點命運的節點,卻要背負一生的痛楚,這是等價的嗎?

他死了,隻是不能再親眼看到他們的淚水,不代表他們的悲傷就真的不存在了——“即使現在笑得出來,等你走了之後,回想起來隻會更痛苦吧。”

這句話,在他確確實實失去了生命之後,反而更加清楚地明白了。所有與他有關的記憶,無論快樂與否,在他死後都會蒙上一層悲傷的濾鏡。

白衣的亡魂在所有鬼差的目光注視下,抬眼看向鬼差頭子:

『既然有能力能讓人記起前世,』他目光平靜,『那應該有辦法去除現世人的記憶?』

“……哈?”邢勝海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是想,讓他們完全忘記你嗎?”不等說什麼,他急急地擺手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說有違常理,也不想想現世裡光是認識■■■的就有多少人啊!做不到的、做不到的!”

『本來就不該介入他們的命途吧……』他瞪著眼睛,確實露出了惡鬼才有的凶狠模樣,看向了文士手裡的簿子,『既然命途本就有定數,為何還要讓鄙人一介惡鬼插足他們的人生!』

啊、開始說謙辭了,真是個不妙的征兆。有幾個無常暗中交換了眼神。

然而還不等鬼差們說什麼,吳主簿身旁狐狸尾巴的夫人卻先出聲了:“他們是人質哦,確保你不會逃走的人質。”無視了邢勝海拋給她的眼神,反而回了個意味不明的笑。

“哎呀哎呀!彆聽她嚇唬你,她意思是、我們就算有方法消除記憶,也不會這麼做的。”無常頭子連忙說道,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卷成一團的錦帛,剝出來了包裹在裡麵的黑色牌子。上麵隱約用篆書陰刻了什麼文字。

“這個玩意兒怎麼說呢,用時髦的話來說叫、叫那啥‘奧佛’。你要先有意願來乾我們這行,才能拿到這個,不然剛才就直接走流程送你投胎去啦。”邢勝海揚了揚手裡的令牌,一直表情憨厚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了幾分精明,“你想當鬼差是因為他們不是?所以啊,隻要他們還記得你,你一定是樂意回來的,不是嗎?啊啊、彆再瞪咱啦,隻是假設而已,真的沒有從所有活人腦子裡直接消除某個人的存在的辦法啦!咱們這兒不是那啥‘哈裡破特’的世界啦!”

白衣的魂靈皺緊了眉頭,無常頭子在他想明白前趕忙道:“總之,再鄭重地詢問你一次——你願意接下這個‘奧佛’嗎?”

是想說offer吧。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拒絕。』他略略停頓了一下,『但是,為什麼我非去那邊不可?』他明明可以直接入職不是嗎?他強行壓下了心頭那正一點點增強的、不合時宜的欲望。

“要是可以的話——這個機會給我啊!”跳脫的少年無常插嘴說道,“能去彆的世界玩一圈的話,變成什麼樣哪怕不是人都無所謂啦!”

“沒辦法啊……那東西盯上的隻有他啊。”雌雄莫辨的少年抱著雙臂,柔弱地辯解。

“這機會要是能給我,我絕對超級想要的。”看上去很有白領精英氣質的無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文豪野犬》世界的‘阿婆’很漂亮,如果有機會很想認識她。”這位一聽就是阿加莎·克裡斯蒂的粉絲。

“對了、超級好奇,那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魯迅先生啊?異能力是不是《朝花夕拾》啊?”“有人開盤嗎?賭個汪曾祺先生是廚子怎麼樣啊?”“《駱駝祥子》作技能名不覺得有點奇怪呃……”“不是還有《茶館》嘛,聽上去挺像是空間係的異能誒。”……

這群散發著死宅氣息的無常一開始七嘴八舌的聊天就吵得他心情煩躁著,聲音鑽進腦子裡莫名其妙就變得不想去思考。畢竟他,確實……也挺想去的,可惡!

但是,不能就這麼被帶偏了思路,肯定有什麼他本該想到的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

啊、對了……《文豪野犬》是,異能力的世界啊。

『所以,你們不止是在打我的主意,其實還在打異能力的主意。』

他習慣性地按壓著額角,這樣做幾乎不會再有痛感了,但這樣習慣性的思考動作確實起到了一定的心理暗示,至少他暫時性地忽略了雜七雜八的聲音。

因為是他被那個大圓球盯上了,為此甚至願意招攬他這個惡鬼做鬼差?

不、不對,順序不對勁……最先分明是他作為惡鬼卻被特彆地被投入了輪回中。

惡鬼怎麼會得到這樣的優待?

除非他,本來就是“誘餌”!

——有著稀有的強大精神力、卻自己感覺不到也不記得如何使用,這樣的靈魂就順利釣到了某個明顯不太聰明的異世界係統。

另一方麵,用懷柔的方法讓原本該在地獄受罰的惡鬼體驗到幸福的人生,繼而利用這樣的記憶來製約他。也難怪這個無常頭子之前說——“完全記起來”反而是“最糟糕的狀況”,希望他隻是“稍微想起一點”“戰鬥方麵”的記憶。

比起六親不認的惡鬼,果然是有很多親戚朋友的“良魂”更容易彆挾製。

真是好大一盤棋。

是先前他們提到的那位“甘殿”嗎?果然神機妙算。

要是有這樣的計謀和韜略,在那個世界應該一點也不用擔心碰上劇本組吧……想明白的瞬間,他緊繃的精神稍稍放鬆了一點,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來其他事情,暫時沒想起來自己仍然忽略了什麼。

邢勝海發覺一直緊盯目標的嘉佑視線轉向了自己,微微挑了挑眉毛。兩位鬼差用眼神交流了起來,直到依舊用著古洛那外貌的少年幾乎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好!回神啦!”鬼差頭子用力一拍巴掌,吸引來所有的目光,爽朗又大聲地說,“是沒錯啦!我們想要試試能不能把那邊世界的能力帶過來這邊用嘛,試問這裡有誰不心動!”一攤手,所有的鬼差都笑起來了。

『按照原著,人死異能力會消失,但我可不保證那東西會跟著過來。』不說劇場版Dead Apple裡麵那些異能力甚至可以剝離出來單獨保存,劇情裡也有不止一位把能力留給自己血親的角色。

“總得試一試嘛。”邢勝海聳了聳肩,笑得十分得意,“反正隻是獲得你這麼強的精神力,我們本來也不虧。”

他正準備將手裡的令牌擲過去,就見那白衣的魂靈抬手做了個製止的動作。

『隻是想試著看能否把異能力帶回來的話,我隻要過去死一次就行了吧?』他皺著眉頭,頗有些冷漠地問,『我還需要做到什麼?』他總覺得這群鬼差所圖的可不止這麼簡單。

邢勝海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你不打算談個戀愛再回來嗎?多好的機會啊!”在同僚們沒完全發出起哄的笑聲、或是某個容易暴躁的家夥羞惱前,趕忙繼續說,“不是不是、其實還真有個任務要交給你,雖然你還沒正式入職。”

見對方挑眉,無常頭子露了個苦笑:“這玩意兒之所以能摸過來這邊世界,”指了指暗淡又透明的白球,“肯定是我們這邊丟了個魂,而且多半是身體未死的生魂,生死簿上還查不到。”

白衣的少年微微訝然,就聽邢勝海少有地用嚴肅的聲音繼續說:“靈魂的能量不小,經過空間後留下的間隙沒那麼容易消失,那個世界一定是也丟了什麼,它才會順著這個通道找過來。”

啊、那玩意丟了的大概是……嗯?

這一瞬間他隱約想明白了什麼,然而——

——“接住咯!”邢勝海把令牌拋過來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那塊漆黑的牌子卻穿透了他的手掌,直直落進了他的胸膛。就像是石子沉入大海一般,消失不見了。

什麼情況?他腦子裡空白了一秒。

“好啦!‘奧佛’你也收到啦!我就靜候佳音啦!”大大咧咧的鬼差頭子笑道,“開玩笑啦!有什麼問題你快想一想趕緊問。”然而幾乎沒有停頓地,他忽然感慨道,“說起來,你跟那個芥川龍之介的命格完全一樣呢,‘嶄新的龍之介君’。”

……哈?

他腦子轉了一會兒,逐漸瞪大了眼睛——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個鬼啊!難怪那個傻瓜球從一開始就默認他最喜歡的角色是那個禍犬啊!命格一樣——所以那玩意兒從一開始就認錯了啊!試問原作哪個世界的芥川會喜歡敦啊!那個傻球居然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所以,聊到最後是破罐子破摔了吧,想著反正差不多就打算抓過去交差了吧。連他那個“追求中島敦”的離譜要求都答應了,是多急著應付任務啊?一點也不靠譜的玩意兒。

啊、不對……他眯起了眼睛:

『那原本芥川的靈魂呢?你們……藏起來了?』莫名感覺他這些未來同僚乾得出來這種事啊!把可能帶有異能力的那個藏起來,然後扔個注定會回來的替代品出去,是想套兩份嗎?

“沒有!”急急地否認,邢勝海臉上露出了一點不自在,“那個根本藏不住的,我是說如果……如果能藏起來的話,我們當然會想辦法試一試的。”最終還是坦白了,有同僚輕聲笑了。

『地府難道不該是……更加公正透明的機構嘛。』還沒入職就已經對未來的工作單位產生了些許的不信任感。

“彆汙蔑!我們一直很公正啊!”看起來憨厚老實的鬼差頭子急忙辯解,而後笑道,“對生死簿上有名姓的,我們絕對公事公辦嘛!”

……那生死簿沒記的就可以隨便了是嗎?未來的無常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不是!這不是總是有那種莫名其妙想去輪回裡轉一圈的這個仙那個妖的嘛!我說的是那種沒登記的情況!”邢勝海無奈地歎氣,忍不住抱怨起來,“而且你也知道現世人口普查就很繁瑣了,我們陰間就更複雜了,生的、死的、半生不死的、底下關著的、排隊等著的、迷路不見的……每天報道多少個?每天名額多少個?前幾天十殿那邊還有個沒死迷路不小心掉到投胎通道的啊……”

唉……少年模樣的靈魂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希望以後離職能容易點。雖然對輪回往生毫無興趣,但是好像是有商業街之類的存在,沒記錯他們提到過“枉死城”。

“等等、偏題了!那邊世界丟靈魂這個根本跟我們沒關係,我們這邊是被栽贓了。”邢勝海打斷自己,趕忙解釋道,“根據我們這邊的調查,有什麼類似那個係統的存在從我們這邊偷了一個魂,去那邊置換了一個它覺得更有用的,之後又經過我們這裡逃走了。”

“這隻是可能性較大的猜測。”吳主簿終於又開口了,聲音依舊平緩而有禮,“或許您可以詢問這位異界的協管者,應當不會再欺瞞您了。”指的是定格在半空中大白球,“吾等也頗想知曉,那能輕易取走此方生魂的存在又是從何而來的。”

聽得出這位文縐縐的主簿先生真的很努力地在講大白話了。他點了點頭,心裡莫名就覺得這位文士比其他的無常要更加真誠一些,特彆是——雖然他沒表現出來的,但還是瞥見了某幾個總是搭話的無常那眉來眼去的小動作。

有事情瞞著他,這是肯定的。但,畢竟自己還沒入職嘛,新人也得拿出點態度,現在是自己有求於地府。

『我還有兩點比較大的疑問。』他冷靜地說,不管這個工作單位怎麼不靠譜了,既然工作他已經決定要接下了,肯定要認真對待,『首先是那個丟了的生魂,我該怎麼找到它。』

“估計被封印在離目標人物不遠的地方……啊、當然,這個不遠是指那個世界‘重要的時間點’開始之後不遠。”鬼差頭子一邊說,一邊雙手比劃著引號,“丟了的那個生魂的精神力並不高,最大可能性是被藏在某個人物的身體裡,強行維持了兩魂一體的狀態。這個就得你看實際情況去判斷了。話說你現在這模樣的年齡估算得出來嗎?沒到二十吧。”

『十五歲零六個月到十六歲零四個月之間的樣子。』他回憶剛才跟那個球一起回顧的高一記憶,沉穩地回答,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是相對我高一的體格推測,但我似乎並沒有這麼瘦過。』他很確定魂體狀態這種熟悉感是他自己,所以跟那個禍犬有什麼關係?

“換算成芥川的體格嘞?離他二十歲有多遠?劇情開始他是二十對吧?”

『沒有敦的劇情……我沒太認真看。』他努力繃住了表情,沒露出心虛或者嫌棄,畢竟誰會注意不喜歡的角色的情報啊,『這裡應該有看得比我認真的吧……?』他環顧四周,最好是像他背敦的劇情那樣、能把禍犬的情報倒背如流的那種。

“目測您現在一米六多點,應該對應是黑之時代開始前後吧,比黑時的太宰矮了不到一個頭的位置。”那位喜歡阿加莎推理小說的無常托了托眼鏡,竟然認真地給他分析道,“但是加入Mafia那晚的時候應該更矮一點。”

如果是已經加入Port Mafia之後的時間點,這可真是個壞消息……不對,消息好壞也是相對的。他冷靜地想,如果他隻是單純想去見見自己最喜歡的角色,那這應該是個壞消息;但如果要去完成找那個生魂的任務,Mafia這邊的消息應該更靈通一點。

“‘你本人’的情報一會兒問那個球應該能得到更確切的。那個生魂寄宿的身體可能要等‘正式劇情’開始之後才會表現出怪異,多留意‘芥川’身邊的角色。”邢勝海打斷道,“你還有啥要問的?”

“本人”是什麼鬼,他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微微收斂了一下情緒,他認真地問道:

『世界差異,影響時間流速嗎?我是約定了要去接他們的,可不希望錯過任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