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可輕信 命運在低語:你初戀的原……(1 / 1)

『咳、所以您的意思是,』他出聲打破了略有些尷尬的氣氛,『可以讓我去《文豪野犬》世界,成為芥川龍之介,對嗎?』

「沒錯沒錯!」大白球動了起來,似乎恢複過來了,語調歡快,「您喜歡的角色不是芥川龍之介嗎!」

開玩笑!他討厭一切傷害過中島敦的角色。至於漫畫第四集、動畫第三集一登場就扯斷了中島敦一條腿的芥川龍之介……雖然很感謝他之後在對戰福地櫻癡時候的舍命相救,但絕對不可能是“喜歡的角色”。

他咬緊了牙露出了虛偽的笑意。

『先不說彆的,』如果要讓他走劇情去傷害中島敦的話,絕對做不到,『您不覺得這樣有點殘忍嗎?』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選“幸運者”的?發型?病症?

大白球轉動著朝左邊傾斜了45度,似乎是困惑的意思。

『那家夥的設定是命不久矣吧,』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瞪著眼睛盯著麵前的機械鏡頭,『讓我再體驗一次死於……』肺病嗎?

非常突然地——他被一陣類似於牆體破裂的聲音打斷了。

這種堅壁被打破的聲音,又一次地出現在頭頂上方高遠的位置。馬上他又感受到了一陣牽引力,然而這一次迎來的不是下墜的感覺,方向朝向了窗戶——他明顯感覺到是那個自稱係統的東西在隔空拉著自己。

「不必擔心!我先帶您回去看看您最初的心動回憶!」係統飛快地說著,虛擬編排的語調聽起來依舊歡快,「您一定會樂意的!」

他敏銳地察覺了這東西的回避態度,沒有說話。

於是,他穿過了租屋的窗戶,卻也沒有從三樓掉下去,而是進入了一間階梯教室,看見無數同學的身影從自己視野裡劃過;緊接著穿過教室的門,砰地一聲門關上了,進入了博物館的旋轉回廊,白球現在在他下方,重力一般牽扯著他徑直地落下,穿過了底部的玻璃地板;然後從他家的書櫃間穿過,他看見了餐桌邊的一家四口……

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記憶。

不停地穿梭在不同的記憶場景中,令人目眩。他放棄了去逐一研究那些是哪個時間點的記憶,轉而開始觀察這個自稱係統的奇怪東西。於是他就發覺了——在每一次穿梭於兩個場景之間的時候,交錯地方的陰影裡、縫隙裡總是擠滿了各種的跟係統極為相似的“眼睛”。

機械鏡頭沒有眼神,它們冰冷地目送著他和這個巨大的白球穿梭在不同的場景。

噫……有點惡心。他想著,誰還沒看過《魔法少女小圓》啊。這種二話不說上來就先講好處、然後絕口不提代價的非自然物體,果然不能輕易相信。

而且,他隱約猜到了這玩意兒拽著自己在躲避的是什麼樣的存在。

總之先試探一下它,然後再驗證自己的猜測。他這樣決定下來,便一言不發地任由著這個機械眼球引著自己穿行。

終於,他穿過了一扇老舊的防火門,到達了一個黑乎乎的天台。

他一開始甚至沒認出來這是哪裡,天黑漆漆的沒有月亮倒是罕見地能看見星星,天台表麵的水泥長了苔蘚和水垢,看起來也是黑乎乎的。牽扯了很多排的晾衣繩,有的上麵掛著衣服。

在眼熟的T恤衫後麵,他找到了這個記憶裡的自己,坐在圍欄邊的一張老舊的鐵架木板長椅上,脖子上搭著毛巾、頭發還帶著水汽,正掛著耳機看著手機。似乎正準備打字,卻又在猶豫著輸入些什麼。

他沒去搭理係統,走向了記憶中的自己。而那個大白球似乎也怕他繼續剛才的話題而保持著沉默,懸浮在天台中央的半空中。

這是他16歲參加暑期集訓時候的記憶。體育運動可算不上是興趣,但如果有機會能拿獎的話,家長們總是很積極的。而他,一直都是“聽話又努力的好孩子”。

他湊近了過去,一邊用餘光注意著大白球的反應,一邊伸出胳膊仔細對比了一下兩條手臂。然後驚訝地發現,“現在”自己手臂還要白還要細一點……15歲?14歲?但自己初中時候課餘有在學武術,不可能再瘦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襯衫,結合剛才那個玩意兒的詭異發言,心裡有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猜想——於是馬上揪起自己鬢角垂下來的頭發看了一眼,發梢是黑的。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湊過去對比16歲自己的頭發,都是有點毛糙不算光滑垂直的發質。那……這或許是兩周前剛考完試的體格。體能訓練了一周,變結實了還是有可能的,他自我安慰著。雙手在自己臉上揉搓著,確認這確實是熟悉的自己。

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狀態是十六歲左右的體格。

然後,他便看見了記憶裡的好友正邁過水管從樓梯間裡走出來,抱著一盆剛洗好的衣服。啊、那時他們還不算好友,真正有所交集的,正是這天晚上。

他微微笑了起來。看慣了好友現在明豔大方的職場女強人形象,都快忘了她高中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運動係假小子。

然而緊接著,就看見那個頭發剪得比他還短的假小子從盆裡拿起了帶花邊的短褲和粉紅色的運動背心用夾子固定在晾衣繩上……他的笑容僵住了。

集訓基地的宿舍樓六層高,男生住二樓、女生住四樓,宿舍陽台小但又不是不能晾曬,這家夥為什麼要把內衣晾在男生也能上來的公共區域啊!可算是知道她當時為什麼莫名其妙衝過來了!

果然下一秒,剛拾起盆子的她就注意到天台上手機照亮的那一點點幽光,嚇了一跳,緊接著就怒氣衝衝地朝著毫無察覺的少年過來了。

冒冒失失的少女一把扯掉了少年的耳機線,在耳邊喊道:“■■■!你在做什麼?”他一點也不意外自己的名字在記憶裡就這麼被拙劣地遮掩住了,但故作毫無察覺。他用眼角餘光注意到那個自稱係統的東西似乎對此也毫無反應。

正全神貫注看著屏幕的少年被狠狠嚇了一跳,放下手機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適應了天台的黑暗環境。這才看清楚是誰——是女生那邊的種子選手。今天就他們倆晚上不用去操場跑步加訓,可以提前回宿舍洗澡洗衣服。

隔壁班的、成績還行、不熟,腦海裡略過對這個女生的印象,少年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我能用手機是▼主任特批的,領隊老師也同意了。”他沒刻意宣揚,但如果誰要借他手機打電話他也不介意,所以一個傳一個,男生這邊基本都知道了。女生如果不知道……但也不能算無罪吧?突然跑過來嚇唬人,這家夥也太沒禮貌了。

少女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剛才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略有些不自在地嘟囔著:“什麼嘛,原來是大學霸的特權。”若是這裡有些許的燈光,或許能看到她羞得通紅的耳朵。

就這麼轉身離開也太尷尬了點,於是她柔和了聲音,有點討好地搭話:“你在看什麼呀?這麼認真。”

“直播。”少年冷著臉,掛上了半邊的耳機,希望她知趣地走開。

麵容年紀看起來與他們相仿的旁觀者也湊過來,仔細看著兩人的表情,覺得新鮮又有趣。他的好友一直都是這樣,什麼樣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了。

少女原本是打算說上兩句話打個圓場就溜走,但在瞥見了少年手機上的直播畫麵後,她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虛擬主播是誰,瞪大了眼睛,沒忍住刺了一句:“果然男生就喜歡這種甜膩膩的茶味。”

少年再次皺起眉頭,準備戴上另一邊的耳塞,聞言還是回敬了一句:“你又不知道這是誰,不要胡說。”雖然他現在也不算喜歡這個主播了,但是拿“茶”作為貶義詞真是討厭。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是‘Tora妹’啊!”少女一下子就惱了,“她原本的設定不是這樣的!自從一堆外圈男粉湧進來,那個拜金女就把她變成現在這種嗲妹了!現在乾脆連原本的人設都不要了、換皮就說是自己OC!不要臉……”

也不管男同學聽懂沒有,她怒氣衝衝地數落了一大通,嘴巴吧嗒吧嗒地依舊說個不停,憤怒起來還錘了手裡的塑料盆一下。學霸少年艱難地在腦內梳理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和邏輯,總結起來就是——Tora妹的原設定是某個同好群裡大家一起創作的;某某製作了Live2D,某某設計了劇情和台詞,某某製作了封麵,等等;然而情人節當天開直播之後,負責支撐皮套並獻聲的某某因為吃到了觀眾打賞的甜頭,就此走上了歪曲角色的道路;最後分道揚鑣,而依舊在直播的Tora妹賬號也就直接舍棄最初的設定……

少年愣了一會兒,不再理會少女的絮絮叨叨,垂下了視線:“難怪感覺她換了新皮膚之後性格好像也變了……”屏幕上那個銀白色頭發的虎耳女孩正在笑眯眯朝屏幕外比心,耳機裡是她正甜言蜜語地謝著觀眾們的禮物,“原來直接換設定了。”

其實自從主播換成這個規整的碎劉海長卷發造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點進來了,隻是一直沒有取消關注而已。今晚他在等頭發自然乾,無聊中才又點進了這個被推到他首頁的直播間,而造型變得更加嬌俏的虛擬主播卻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他的id,十分開心地招呼起來,問他是不是很忙所以很久沒來了。這麼久過去,他早已掉出打賞榜了,但虛擬的女孩露出虎牙對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又有了最初那時窘迫又羞澀的樣子,於是他在猶豫著,是否要打字說些什麼。

但,現在已經沒必要了。虎耳的女孩早已越過這個話題在跟其他的新老觀眾聊天了,於是他扯下了還掛著的半邊耳機,點開了主播的頭像,選擇了“取消關注”。

“真可惜,我還挺喜歡她之前的人設的。”他輕聲說。但既然已經改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本就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乾淨利落地跟他不複存在的虛擬初戀說bye-bye了。

“咦————?!”

拖長著聲音、超級大音量在他一側耳朵邊炸響。

少年迅速捂著那邊耳朵,瞪著眼睛看著這個超級沒禮貌的女同學,仿佛耳朵連著腦瓜子都在嗡嗡作響。這什麼品種的雌性大猩猩衝出動物園了。

“你喜歡她原來的性格還是皮套?”少女眼睛完全亮起來了,她一點也不在乎男生臉上沒繃住的驚愕和嫌棄,把洗衣盆往地上一放,親切地就把手搭在人家的肩膀上。

良好的教養讓少年堪堪維持了風度,沒對著某個假小子眼眶直接來一拳。

腹誹著“這與你無關吧”,他把手機屏幕朝下反扣在腿上,揮開了類人猿同學的爪子,極力撐著還算和煦的表情和語氣說:“主要是性格吧,堅強得很可愛。眼睛顏色和剪歪的劉海也很有特色。”想起了虎耳少女最初的樣子,他故作溫和的表情自然了一點,“經常吃不飽怪可憐的。”真是討巧的設定啊,他回想著虛擬少女那可憐巴巴又自己給自己打氣的樣子,所以當時沒忍住就刷了很多禮物。

“啊——”少女發出了一聲狒狒叫,爪子再一次搭上了少年的肩膀,這次是兩邊肩膀,“來看原著吧!兄弟!虎妹是有原型的!”用她體育健將的力道,大力地搖晃了起來,“你絕對會喜歡他的!我保證!”

誰跟你是兄弟啊!你這個無毛黑猩猩!少年麵無表情地握緊了拳頭,瞪著的眼睛裡溢滿著殺氣,如果再晚一步停止搖晃,他可能真的會繃不住三好學生的人設做出一些賽前毆打女隊友的可怕舉動。

注視著少年少女的互動,旁觀者幾乎要微笑起來,但下一秒,他的笑意消失在了緊繃的嘴角。

散發著白色柔光的機械球此時無聲無息地漂浮在了他們的頭頂上,鏡頭掃過了被少女奪走的手機的屏幕,然後從一個詭異的角度注視著三個身影。

他表情沒有露出破綻,故作未察覺地注視著記憶中的自己和好友。他抬手假裝捋順鬢角的頭發,果然發現,那東西散發的光芒透過發絲在手指上打出了柔光的陰影,卻沒能在自己身後的地麵上留下影子,也沒能照在記憶裡的兩人身上。

記憶就隻是記憶而已。

他煩躁地壓下了心裡不由自主浮起的那一絲感謝——這是他幾乎遺忘的高中時光,能夠重溫這些在時間衝刷中早已經消失在腦內的各種細節,他內心控製不住地感覺到了喜悅——仿佛熱油澆在了壓抑的怒火上,他愈加警惕著這個所謂的係統。

不要深思……

……不、不對,應該要深思,但不能表現出來。

他微微垂下眼簾,收斂了情緒,再次抬起視線,帶出一點恬然的笑意,仿佛被記憶裡少年少女的互動所打動一樣開心。而看著兩顆為了一起看手機而湊近得幾乎貼在一起的短發腦袋,他確實也想起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他在心裡默數著:五、四、三、二、一……

“呃、咳咳咳……”

記憶裡的他猛地向一側後仰,幾乎掉下長凳,一手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另一隻手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少年再也繃不住表情,瞪大了眼睛,表情凶狠。

“她的原型、咳咳咳……怎麼是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