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被粟田口一家予以眾望卻又對此毫不知情的司瓷,現在在做什麼呢?
那天從粟田口部屋出來之後,司瓷按照老樣子坐在走廊上呆了一個晚上。嗯,是發呆,沒有睡覺,就那麼枯坐在走廊上靠著廊柱仰頭望天發了一晚上的呆。
誰也不知道這一晚上她在想什麼,也沒人注意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往後山的身影,一直到了晚上都沒有再出來過一次。
不過對於現在的本丸來說,除了相處過一段時間逐漸有了好感的粟田口一家外,其他刀劍男士和司瓷之間隻算得上最熟悉的陌生人的關係。
所以,兩天過去了,本丸裡竟沒有一個刀劍男士發現,她這兩天一直都沒有回來過。
要不是第三天中午時候出現的動靜太大,幾乎是驚動了所有人——一直處在枯樹狀態奄奄一息的萬葉櫻突然一下迸發出了巨大的生機,並在一刹那開滿了一整樹綺麗夢幻的粉色花朵。
直到這個時候,才有零星的幾個人忽然意識到好像這幾天都沒有看到過她。
但畢竟也是陌生人,所以即便是那零星的幾人也沒有多少在意這件事的,粟田口的小短刀們卻直覺不太對,打算去尋找一下,於是經過商量,決定讓亂、鯰尾和骨喰去後山找找看。
……
後山裡的路其實並不是特彆好走,畢竟也是被荒廢了這麼多年的地方,也不知道審神者到底覺得這裡什麼地方好了,才會一天天的沉迷流連,不可自拔——以上為進入後山還沒走多久後三人的心裡想法。
他們一開始分了三路,分開各自尋找,但後山這麼大,真的找起來,確實也不是什麼一時半會兒可以找到的事情。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的——
比如一路向著左偏上的方向前進,大概十幾分鐘之後,可以隱約發現一些大大小小類似翻墾過的痕跡,在發現痕跡後他們很快彙合了,並對其進行了研究和猜測:這是打算種些什麼嗎?
“沒準是薄荷。”亂藤四郎想了想這麼說道。
又比如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他們開始逐漸可以在沿途看到一小段一小段的類似鎖鏈拖拽的痕跡,有新有舊,有深有淺,但無一例外都十分的淩亂。
再繼續向前行進,走著走著他們突然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因為在不算太遠的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形似鳥籠一樣的精致籠子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你問具體有多大?
大概也就比普通的鳥籠要大上個,十倍左右吧……唔,倒也是足夠一隻鳥飛翔卻限製它自由飛翔的了。
三個人又吃驚又警惕,隻覺得自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托短脅優秀的偵查能力所賜,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籠子裡垂頭坐著一個人,眼熟的銀白色長發淩亂的披散在肩頭同時也遮擋住了對方的神色,而從身上的不知道哪裡延伸出來數根鐵鏈,沾染著紅色的液體,仿佛一條條吃飽喝足後暫時休憩下來的巨蟒。
昏暗的寂靜深山裡,紅與白以及巨大的精致籠子和似蟒般的鐵鏈,整個場景既驚悚又帶著幾分頹敗凋零時的美感。
“那,那是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才克服了被震懾住的聲音開了口。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啊……”接話的人聲音也輕飄飄的似是仍在恍惚。
“喂,我說——醒醒神,小鬼們,彆再往前走了!”突然一個語調慵懶的聲音慢悠悠的從半空裡飄了下來,“沒看到你們腳下的薄荷嗎,注意點不要踩到了啊。”
“誰?!”直到開口才察覺到有人的情況瞬間讓三個人警惕了起來,紛紛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本體上。
“彆露出這樣的神情啊,我現在可沒有和你們打一架的想法,籠子裡的那位現在還在休息呢。”坐在樹上的橘紅色中長發的紅衣少年打了個哈欠對他們的殺意毫不在意。
籠子……
提起這個,三個人的注意力才稍稍被轉移了一點兒,他們不自覺的又把視線放在籠子裡,卻誰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
一時之間,現場氣氛一下子僵持住了,但所幸沒過多久籠子裡終於有了動靜。
……
老實說,是真的很疼,即使是對於疼痛都快要麻木習慣了,現在依舊還是不太能忍受。
因為疼痛而一直被迫保持在半昏迷狀態下的司瓷迷迷糊糊的,終於在漫長的時間裡稍微緩過來一些神智。她在意識朦朧之際似乎隱約聽到了本丸裡熟悉的幾個小短刀的聲音,一時也不知道是醒著還是仍然在夢裡——如果是現實的話,應該不會有人找過來的吧?
茫茫然這樣想著,身體不自覺的輕微動了動,瞬間便僵住了身體連呼吸的動作都停下了,緩了許久才輕“唔”出一個比霧氣還要飄忽的氣音,但瞬間便有人來到了她的身邊。
“醒了?”紅衣少年望著司瓷開口,語氣平平隻有仔細才能辨出語氣裡隱藏的關心之意。
“……嗯。”司瓷反應遲鈍的慢吞吞應了一句,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來。
而她身上的鐵鏈和那個巨大的籠子隨著這句回應,不過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就如同一道道遇水的水痕般消溶在了空氣中,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能憑空相信有人曾經被如此詭異的囚禁於此呢?
同樣也是在這短短幾秒之後,司瓷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經曆過一樣行動如常,就仿佛剛才在這裡經曆一切的不是她。
“那邊有幾個小家夥,好像是特意來找你的哦?”紅衣少年紅河倚靠在一邊的樹上耐心的等待司瓷徹底緩過來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要先去睡一覺了,沒什麼事的話就彆叫我了。”
話音剛落也沒等司瓷的回答就化成一道流光匿進了她的袖口之中消失不見。
“啊,好好休息,辛苦了!有人找……嗯?亂、鯰尾還有骨喰?你們怎麼來了?”原來真的沒有聽錯啊……
“啊,呃,那個……因為我們發現您最近兩天好像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所以有些擔心……”鯰尾道。
“這樣啊,說起來,現在距我們分開之後第幾天了?”
“大概……三天?”
“三天啊……”司瓷若有所思的輕聲自語,“這次的時間倒是卡的不錯欸。”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山路不算好走,你們也早點回去吧!等我明天回去再找你們商量之前說的事情。”司瓷抬頭看了看愈漸昏暗的天色衝他們揮了揮手。
“那您呢?”亂藤四郎下意識問道。
“嗯……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就暫時先不了。”
“……”雖然司瓷沒說,但他們都突然反應了過來,來到這這麼久,她一直都是睡在走廊上的,以天為幕以地為席。
“抱歉……”
“嗯?什麼抱歉?……”司瓷顯然有些沒跟上他們的想法,有些茫然的下意識反問。
“沒什麼……那我們先回去了,有什麼是需要我們提前準備的嗎?”
再潦倒的本丸都不至於讓一個審神者直接睡在走廊上的吧,而且誰又會喜歡睡在那種地方呢——
除去性情溫和,脾氣格外好之外,眼前的這個審神者似乎……是真的在努力和我們保持距離了?
“準備倒沒什麼要準備的了,你們隻要確認好之後和我去天守閣的人選就可以了。”司瓷仿佛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神色各異的神情笑眯眯的說。
“……好,那我們明天見,您也早點休息。”
“好哦,路上小心!”
……
其實,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呢……不過是假裝沒看見罷了……
司瓷麵上仍帶著告彆時的笑意,眼睛裡卻是空茫茫的一片——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就像把月亮藏進了雲層裡。
她也知道在自己答應去幫助他們的時候,有些東西就已經在無形中無法改變和避免。
但是怎麼辦呢?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確實有用。
畢竟我呀,也不過隻是個懦弱的膽小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