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派夜鷹第七小隊出發前,遊野把遊烈在「沙棘汽水」的所有記錄看了一遍。
遊烈從未開槍殺過人,每次隻以卸掉對方的攻擊能力為主。
遊野很擔心他的狀態,於是在和“薑遠”的通話時多問了一句。
“他們過去的時候,天氣突然惡劣,直升機無法停留,隻拋下一個包裹。我問起物資時,他回複我‘足夠六人用兩天,不需要支援’。”
“程卓凡是我臨時起意加進去的,小隊實際人數七人。”
“我的通訊專家上了技術手段,發現有人截斷了我們的通訊頻道,你懂我的意思嗎?”
藺滄懂,正因為懂,心裡也跟著一沉。
這意味著,不僅和遊野聯絡的人不是薑遠,和薑遠聯絡的人也不是遊野。
而薑遠很可能還沒意識到這件事,他可能接收到錯誤指令,甚至會被人引導,走進死亡陷阱裡。
藺滄在暖如暮春的辦公室裡出了一身冷汗。
“我已經派了支援過去,你也彆急,薑遠是我最信任的隊長……”
遊野說不下去了,他和藺滄一樣,麵對這樣的情況束手無策,隻能用隊長經驗豐富來安慰自己。
還是藺滄先打破沉默,“戰術方麵,你看著安排吧,我這邊還有事。”
淩晨五點,戚湛山出現在國安部會議室。
半小時後,他帶領兩名精通電子通訊技術的特工登上飛往西北戰區的運輸機。
五點半,軍事委員會總部六樓辦公室,藺滄桌上的視訊設備再次亮起紅燈。
緊急通訊來自首都天文中心,他們的大氣監測網突然報警,一個不明地外物體正向帝國境內墜落,天文中心請求導彈攔截。
另一台辦公終端上,海對空聯合飛行大隊的搜索結果不停上傳,「未發現搜索目標」。那艘巡航艦像一滴水,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下一刻,藺滄的私人通訊器響了,來電人楊隆。
藺滄太陽穴疾跳幾下,窗外是漆黑的黎明,天邊不見一絲曙光,這一夜,太漫長了。
他按下接聽鍵。
十分鐘前,內伽帝國的防務部長請求就突發領空安全問題與帝國外交部副部長楊隆通話。
“他們的一個太空空間站發生意外,於兩天前脫軌墜落,內伽太空軍嘗試攔截,均以失敗告終。現在空間站殘骸正向我國墜落,內伽傳來了電腦測算出的預計墜落地點。”
衛星雲圖上,閃爍的坐標點精準落在西北一處山區。
藺滄放大對應的行政地圖,看到上麵碩大的三個字——金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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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2型運輸機準時落地墨爾波鎮,一路氣流顛簸,戚湛山並沒有睡好,隻是被安全帶牢牢綁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他打了個哈欠,站在機艙口等待安全員放踏板。
西北的朝陽比首都更為耀眼灼烈,戚湛山眯著眼睛欣賞一會兒,忽然發現機坪上停著一架極為眼熟的小型飛機。
“我眼花了?”他問身後的特工,“那是殿下的公務機嗎?”
藺滄比他早到半個多小時,已經上了遊野的指揮車。
戚湛山看到他,心跟著一沉。
若非十萬火急之事,本該留在首都指揮的藺滄是決計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他二話不說,脫下大衣就加入會議。
“對方的技術手段很高,我們的專家跟了很久,最終隻找到一個強行追蹤就自動銷毀的IP地址。”
“讓我的人接手吧。”戚湛山說。
遊野點頭,讓人跟戚湛山帶來的特工交接。
藺滄說,“本來我隻是懷疑,現在可以確定,不管金花村發生了什麼,背後的勢力是內伽。”
內伽是奧斯大陸最早開始探索太空的國家,空間站技術早已成熟,現在輕飄飄一句“技術故障”就掉下一整座空間站,太空攔截兩次居然都失敗了。地球這麼大,它的墜落點居然不偏不倚在金花村。
一切都太巧合了,反倒顯得刻意。
“倘若真的是內伽,金花村裡一定有他們不想讓我們發現的東西,第七小隊的處境就危險了。”遊野心情沉重,儘管信任薑遠,也不敢打十分的包票。
“最糟的後果……”他看看藺滄,沒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他相信藺滄能明白,最糟的後果,就是被全員滅口。
等內伽的空間站殘骸一落,金花村全部夷平變為廢墟,不管裡麵有什麼,都很難再調查。
遊野看著地圖上標注著金花村的小小坐標點,“我派了直升機預警,支援也同時出發,希望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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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過得心驚膽戰。
屋頂不時傳來瓦片被踩踏的破裂聲,院牆牆頭冒出十幾雙紅色眼瞳,仿佛能聽到那些怪人口中涎水落地的聲音。
怪人們懾於遊烈的子彈,不敢強攻,隻在牆頭上冒出一顆顆肮臟可怖的頭顱。
由於不知道具體數量,他們不敢貿然消耗彈藥,隻讓遊烈每隔十分鐘射一發子彈威懾。
就這樣熬到天亮,屋頂上的怪聲消失了,望遠鏡裡也不見那些血紅色眼睛。
薑遠打前鋒出門探查,很快回來說,“都沒影兒了。”
幾人一聽怪人離開了,立刻收拾行裝出門。
昨晚被遊烈打得腦袋開花的怪人屍體橫七豎八斜在院子裡,日光下,紅白相間的腦漿濺得到處都是,樹枝掛著不少人體組織,味道怪異,令人作嘔。
遊烈麵無表情跨過那些腦袋稀碎的屍體,戰地靴踩在乾涸的腦漿上,持槍的手指有些發白。
院門外,留下不少銅鏽綠色的液體,散發著陣陣酸臭。
“可能是他們的口水。”全程用朗靈E57警戒的遊烈說。
薑遠蹲下看了看,除了這些疑似口水的液體,泥地裡還有許多淩亂的腳印。
昨夜的大雨把土地浸泡得徹底,腳印在上麵十分清晰。
“隊長,追嗎?”二號問。
薑遠站起來,隨著腳印看向那條通往後山的泥巴路,搖搖頭,“指揮部的命令,原地待命,等待支援。”
程卓凡卻皺起眉,“我出發前,遊司令給我的指令是,儘最大可能收集樣本,務必搞清楚事情原委。”
薑遠沉默了一下,說,“可能命令有變。”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命令有變也是常有的事。
但程卓凡不這麼認為,“對你們的命令有變,”他兀自整理醫療箱,“給我的沒有。”
“程上尉……”薑遠皺眉看著他。
程卓凡給槍上了膛,握在手裡,“薑隊,我沒有逞能和不尊重你的意思,隻是司令給我的軍令擺在這裡,況且他從沒有說過我的任務一並取消,所以……”
“薑隊,”遊烈開口,“我和程上尉一起去。”
泥地裡的腳印被踩成一灘灘積水的小水窪,雖然無法準確判斷,仍能看出昨夜守在外麵的怪人數量不少。薑遠沉思了片刻,說,“全員整隊。”
程卓凡拎著箱子站起來,揚著下巴,不想受遊烈的恩惠,“薑隊,不用這樣……”
薑遠利落整完隊,對程卓凡一笑,“沒有讓omega衝鋒陷陣的道理,程上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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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延續到後山半山腰,消失在茂密的樹叢裡。
這是一條狹窄的小路,估計是古時候采藥人開辟出來的,寬度隻有一人半,對向如果來人,就要側過身子小心錯身經過。
“山那邊是什麼?”薑遠問。
二號拿出地圖,“一座山峰,名叫仙指峰,據說雨霧中這座山峰像仙人在指路,所以叫了這個名字。”
“我過去看看。”
“隊長,我和你一起去吧。”遊烈開口。
“不用,路太窄,兩個人反而互相製肘,施展不開。”薑遠換上更輕便順手的手槍,說,“你退後幾步,到那邊去幫我掩護。”
遊烈點頭,怕誤傷薑遠,把重狙換成小口徑步槍。
薑遠笑笑,“我信你,隻管開槍就是。”
剛下過雨,山路濕滑,頭頂不時有落石滾下。遊烈離得遠,角度問題,薑遠就像行走在刀背上一般驚險,他捏著一手汗,不停抓一把土搓手,生怕等會兒開槍時手滑。
薑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體一側,大家都屏著呼吸,靜聽聯絡器裡的動靜。
過了片刻,薑遠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這邊有一個山洞,很深,沒看到那些怪人,你們過來吧。”
眾人依次經過那條窄路,好在寬度足有一人半,程卓凡緊貼著山壁行走,沒往下看,避免了恐高發作,順利到了對麵。
遊烈四處看了看,發現他們所在的位置在一個平台上,平台連接兩座緊挨著的石柱山峰,和一般山峰不同,這兩座山峰幾乎是直上直下的,構成“仙指峰”中最突出的特征——兩根仙人的手指。
這個山洞,形狀是一個豎著的不規則橢圓,兩頭窄,中間寬,遠遠在雲霧中看起來,很像手指間的指縫。
薑遠打著狼眼手電,洞的儘頭一片黑暗,光線照過去,仿佛被那片黑暗吞噬了。
“內部空間很大,狼眼居然無法照射到。”薑遠說著,音調上揚,發出一個表示疑惑的音節。
“有焚燒痕跡。”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