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七所,全稱第二零七軍事武器與設備研究所,是帝國五個軍研所中資曆最悠久的,從組建到現在,已有一百二十多年曆史。
二零七所下屬一座軍工廠,因其所在位置是諾萬王朝時期的王宮——離宮所在地,因此也被稱為離宮軍工廠。
遊烈對這座軍工廠很熟悉,小時候,他跟隨他的父親遊肆元帥來過許多次,每次都趴在展廳的玻璃台上,看著裡麵一把把不同型號的手槍流口水。
藺滄此行隻帶了遊烈和林襄輝,三人乘坐民用飛機落地,站在寒風中吹了半個小時,也沒見到二零七所派來的車。
好在南瓦鎮地處中南,比起首都佩爾南堡溫暖不少,即便這樣,遊烈還是打了個噴嚏。
藺滄試圖把圍巾圍到遊烈脖子上,一邊對林襄輝說,“去攔輛車,咱們不等了。”
林襄輝帶著司機過來,看到遊烈被圍得嚴嚴實實,一隻手被藺滄握著塞進大衣口袋裡,另一隻揣在作訓褲裡裝酷,兩個人觀感不太協調,像溫柔單身父親拽著叛逆期兒子。
林襄輝把自己笑趴在副駕駛台上,遊烈鑽進車裡,問藺滄,“他笑什麼?”
藺滄說,“不知道。”
二零七所性質特殊,不在地圖上標示,司機隻知道鎮上有個軍研所,卻極少拉客人來,繞了一圈也沒找到具體位置。
林襄輝付了錢,三個人在小巷口下車,準備自己找。
剛走了幾步,就見一道手電光從巷子深處射來,緊跟著又亮起幾道光柱。
幾個人腳步雜遝,呼哧帶喘地跑過來,為首一人衝藺滄敬禮,“對不起上將,所裡開會,來晚了。”
已經快晚上九點半了,非戰時時期,不會有什麼正經會議要安排在晚上開。
藺滄大度地笑,“沒關係,請帶路吧。”
按照他們的計劃,今晚就在二零七所內部的招待所住下,明早上了班,再開始調查。
但帶路的研究員徑直把他們帶到一間辦公室,指著桌上一摞厚厚的資料,“這是我們程副所的辦公室,長官們需要的材料都在這裡了,請長官們先看,有什麼問題,明天一早程副所會過來。”
說完,他敬個禮,轉身走了。
門關上,林襄輝看了眼桌上一厚摞資料,語氣涼涼,“這是恕不接待的意思嗎?”
藺滄說,“從表麵看,是這樣。”
林襄輝:“深度分析呢?”
藺滄:“看完趕緊滾。”
林襄輝:“……”
遊烈拿起桌上的水晶相框,留著黑卷發的女人在二零七所的金色掛牌下露出意氣風發的笑。
“程副所,是程書譽嗎?”
“是她。”藺滄走過來,站在遊烈身後,和他一起端詳照片。
“和我印象裡,有點不一樣。”遊烈把相框放回原位。
“你還記得你十四歲時,搶了人家的馬術冠軍嗎?”藺滄笑著問。
遊烈當然記得這回事,隻不過那時究竟多大,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跳上辦公桌坐著,拍一拍身旁如山般的資料,“我最近流年不利,先碰到程卓凡,又遇上程書譽,明天她看見我,肯定不給好臉色,你這回帶我來,決策失誤了。”
藺滄摸摸他的頭,剃得極短的發茬戳在手心,刺刺的癢,搞得他的心也癢癢的。
遊烈歪歪頭,很拽的表情,“摸夠了沒有?”
他覺得自己此時很酷,事實上,他在落地玻璃窗裡的側影也的確夠帥,緊身作訓服,高腰作訓褲,黑色腰帶勒出勁瘦腰身,腳上的高幫短靴襯得他的腿又直又長。
他也花時間練習過表情,確保自己此刻特彆A,他很有信心!
然而藺滄彎起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湊近了捏他的臉,“嗯,摸夠了。”
遊烈想發火。
藺滄拍拍手,“來,我們開始乾活。”
遊烈把火按下去:“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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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書譽的資料準備地很詳細,隻SY01的設計圖紙就有一百多張,她還參考了軍隊中現行服役的所有相似型號槍支的設計資料,把它們在實戰和演習中的數據做了交叉對比。
林襄輝邊看邊感慨,“不愧是程上將的女兒,我開始佩服她了。”
藺滄也點頭,“很完美的設計,如果SY01沒有出問題,的確有潛力成為最適合中遠距離作戰的輕型武器。但是……”
“怎麼了?”林襄輝問。
藺滄把一百多張設計圖紙按順序排列好,遞過去,指著每一張圖紙右上角默認的軟件logo,“這個設計軟件五年前就因競品太多破產了,破產後,服務器不再維護,已安裝的軟件也無法繼續使用。”
“對啊,”林襄輝點錢一樣翻完所有圖紙,那個灰色logo像連環畫一樣在他眼前動起來,“既然五年前就破產了,程副所是什麼時候設計的呢?”
“她大學三年級那年。”遊烈說。
藺滄和林襄輝都看向他,遊烈從辦公桌另一端把一疊裝訂好的信紙滑過去,“她自己說的。”
藺滄伸手按住,拿起來看。
“這什麼?”林襄輝湊過來。
封麵幾個碩大的黑體字:「采訪提綱」
“什麼采訪啊?”林襄輝繼續懵。
藺滄已經明白了,放下那摞提綱,走到遊烈身邊,一手拿通訊器給陸苒播通訊,一手習慣性摸他腦袋。
遊烈拍桌子,想罵人,藺滄豎起食指抵在他唇邊,“噓——”
他的手指有點涼,遊烈驀得想起那天他們在聖誕樹下接吻時,藺滄的嘴唇也是涼涼的,帶點茉莉花茶的香氣……
遊烈抓下藺滄的手,通訊剛好接通,藺滄就順勢握住遊烈的手腕捏了捏,掌心貼在他手腕內側的脈搏上。
他清晰感知到遊烈脈搏從平穩到快速跳動的過程,低下頭衝他溫柔地笑了笑。
“苒苒,睡了嗎?”
藺滄溫聲問通訊對麵的人。
遊烈突然炸毛,反手一擰,想把手腕掙出來。
藺滄沒防備他突然的動作,手一鬆。
遊烈目光不善,“唰”得從椅子裡站起來要走。
藺滄一把攥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在一起。
遊烈瞪著他,手腕一轉一擰,想用舊套路脫身,這回藺滄有了防備,施力緊握,腕上青筋凸起,遊烈掙了半天,紋絲不動。
他瞪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看著藺滄那一根根修長漂亮的手指,他還曾懷疑過這樣的手握槍時根本不穩,現在他被這樣一雙漂亮的手抓著,竟然毫無掙脫之力,遊烈氣呼呼地踢了一腳文件櫃。
藺滄眼帶笑意,按下外放按鈕,把通訊器放到桌上,空出另一隻手來揉捏遊烈的後頸。
“還沒有,藺滄哥,怎麼了?”陸苒已經鑽進被窩,進入入睡模式,聲音因此有點軟綿綿的。
遊烈又踢了一腳文件櫃。
藺滄好笑地摸摸他的頭,柔聲對陸苒說,“我看到了你給玫瑰勳章獲得者的采訪提綱。”
“噢,這件事啊,”陸苒打起點精神,“你怎麼看到啦,你和書譽姐在一起嗎?”
“我剛好來二零七所出差,就看到了。”藺滄把來的目的一言帶過,表現出單純的好奇心,“評選結果還沒出來,你怎麼知道獲獎者是誰?”
“書譽姐自己告訴我的呀。”陸苒軟軟地說,“而且我們宣傳部的人有自己的內部消息,今年的玫瑰勳章就是要頒給書譽姐的。”
“嗯,不錯,很敬業,這麼早就把采訪提綱準備好了,苒苒今年沒準可以升上尉了。”
陸苒屬於得到一點表揚就可以開心很久的小孩,聽到藺滄這樣誇他,高興地睡意也沒了,還是謙虛地說,“沒有啦,藺滄哥,其實我也想偷懶的,但書譽姐讓我先把采訪提綱寫出來,她要提前準備。”
藺滄問到了想知道的信息,便和陸苒說了晚安。
遊烈聽著那句“藺滄哥,晚安”,氣得又踢一腳文件櫃。
藺滄看林襄輝一眼,他一向很有眼色的親衛隊隊長今天躲在一邊看戲,看來是要扣點工資才好。
“這個月的獎金……”
林襄輝立刻飛撲過來把文件櫃搬走。
藺滄問遊烈,“氣什麼?”
遊烈瞪他,“你攥著我的手,我沒法看資料!”
藺滄把手鬆開,撐在桌上探身去拿另一側的文件。
遊烈坐著,被他以一個擁抱的姿勢攏在身下,柔軟的羊絨毛衣蹭在他鼻尖,藺滄身上濃鬱的木質香水味淹沒了他,遊烈的心又開始狂跳。
“看吧。”藺滄把沒看完的文件放到他麵前,再次揉了揉他的頭,“我們烈烈真是太敬業了。”
遊烈覺得自己要瘋,真的,要瘋。
他現在就像武俠小說裡那些修煉得走火入魔的人,五臟六腑裡各種紛亂的情愫纏在一起,他生氣,他心動,他控製不住自己,他在鋪天蓋地的木質香水味裡想抬手擁抱藺滄,想把臉埋進藺滄的羊絨毛衣裡……
“我餓了!”遊烈“騰”一下站起來,“我去找點吃的!”
藺滄說,“我和你去。”
遊烈頭也不回,吼他,“不用了,我丟不了!”
門被摔上。
藺滄疑惑地眨眼,問林襄輝,“他怎麼生氣了?”
林襄輝說,“您真的是太壞了,還有,”他吸吸鼻子,“先把您信息素收收吧,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