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乾嘛?”遊烈看著藺滄從衣櫃下方拿出一條新的羽絨被。
“床讓給你,我睡沙發。”藺滄剛剛洗完澡,渾身散發著熱氣,頭發濕漉漉的,臉頰被蒸汽熏得紅潤,“幫我拿個枕頭來。”
遊烈抱個枕頭跟出去,看藺滄把被子疊幾下扔到扶手上,然後打開了電視。
“過來坐,”他拍拍身邊的位置,“晚飯馬上就送來了。”
剛好是黃金時段新聞時間,首條資訊就是穆灃在武炤南基地視察,畫麵配了他和陸嶠在演訓場看陸軍武裝泅渡的畫麵,指揮車上隻有武炤南和何英華陪同,藺滄不在。
那天早上,藺滄看到遊烈在比引體向上,因此翹了班,錯過了上新聞的機會。
“讓你躲懶,你看——”遊烈把網上激烈的討論給藺滄看。
藺滄不用接過來都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麼,隻不過遊烈讓他看,那他就老老實實地看了一遍。
實時留言還在不停往上增,藺滄注意了一下,遊烈打開的是一個beta專屬論壇。
其實討論的內容沒什麼新意,無非就是拿著放大鏡找出一切他失勢的預兆,藺滄邊看邊笑,“想象力都挺豐富,怎麼不去當編劇。”
他退出這個「從穆灃殿下隨行人員配置來分析藺滄的政治地位變化」的帖子,點進一個被雙重標注了「精華」和「熱點」的置頂帖。
那個帖子更神奇,從藺滄擔任穆灃的護衛隊隊長那年說起,列舉了這些年來他身上發生的大大小小許多事情,追更者極多,討論區已經有了幾十萬條分析。
“真實度不錯,很多事件都對得上。”藺滄看得津津有味,“簡直讓我懷疑發帖人是不是林襄輝。”
“你不生氣嗎?”遊烈觀察藺滄的表情,他早把這些帖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知道很多回複並不禮貌。
“為什麼要生氣,我第一次看這些,很有意思。”
藺滄說的是實話,他知道大部分beta都討厭自己,幾句惡言惡語而已,遠遠不會影響他的心情。
「真相:我悟到了藺滄當年卸任殿下護衛隊隊長的真實原因!」
藺滄又隨手點開一個,看了幾行,實在忍不住,笑倒在沙發上,他腰帶係得很鬆,浴袍鬆垮散開,敞露出一大片結實的胸膛。遊烈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藺滄就趕緊攏上,把腰帶係得死緊。
遊烈有點生氣。
又不知道為什麼生氣。
於是更生氣了。
“你看過這個嗎?”藺滄指著帖子問。
遊烈瞥一眼標題,“看過。”
“那你信嗎?”
“不信。”
“為什麼?很多人都覺得他分析得很對。”
“就憑你整天出現在殿下麵前還沒有被他打死。”
藺滄又忍不住笑了。
那個帖子的發帖時間是在藺滄和遊烈的婚禮被中斷之後,關於穆灃幾乎沒有A信息素活躍細胞的錄音傳遍整個奧斯帝國,帶來的影響不止是費蒙王室形象危機和帝國繼承危機,更給了無數人想象空間。
「你們想想,王室隻允許有一個alpha繼承人,王後當年一懷孕,就會安排胎兒信息素檢測,如果穆灃殿下的A信息素活躍度不到0.1%,王後完全可以打掉重新懷,為什麼還要生下來?」
「還有還有,藺滄可是從小就被當做殿下的護衛隊隊長培養,他16歲就是隊長了,和殿下也一起長大,關係十分要好。那麼為什麼,他19歲就卸任了,然後被扔去邊境特種部隊特訓了一年。」
底下連跟了五頁「為什麼?」
「你們結合一下這次錄音爆出來的內容!懂了嗎?」
「不懂,為什麼?能不能彆賣關子了」
「答案就是:藺滄對穆灃殿下日久生情,有一天沒忍住,把殿下給xx了,直接導致了殿下受傷,A信息素隻有0.1%了!」
這個離譜的猜測一開始並沒有得到大家的信任——
「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樣,殿下肯定恨死藺滄了,王室也不會容許藺家繼續坐擁重兵,可這幾年,藺滄一路升到上將了,你找遍整個奧斯大陸,也找不到28歲就提上將的人。」
「你懂什麼?藺滄他爸是普通人嗎?那是帝國三軍統帥藺麾元帥啊!能輕易動他嗎?所以就算王室再生氣,也隻是把藺滄扔到最苦的北部邊境去特訓了一年,不過你仔細看,就能發現殿下對他的態度和以前絕對不一樣,真的!」
謠言的力量是強大的,這個答案很快成為藺滄為什麼在19歲最風華正茂的年齡卸任穆灃護衛隊隊長的最優解。
此後,帖子的熱度一路升高,並演變成了穆灃和藺滄的照片貼,隻要兩人在的場合,就會被截圖下來,分析兩人的站位,分析穆灃的眼神和動作。
藺滄真的要對他們的鍥而不舍感到佩服。
這時,門鈴響了,藺滄順手在遊烈後腦勺上一揉,“炊事班來了,去開門。”
遊烈想說“為什麼讓我去”,轉臉一看藺滄浴袍下露出的修長結實的小腿,想了想,還是開門去了。
炊事班送來的是艾薩克鎮傳統的小炒黃牛肉、豆花飯、乾煸豇豆和蟲草湯。
今晚隻有他和藺滄,遊烈放鬆不少,他還保留著小時候的習慣,在藺滄麵前向來隨意,把一桶小炒牛肉拖自己麵前開吃。
藺滄沉浸於自己的傳奇故事無法自拔,遊烈乾掉半桶牛肉後扯嗓子喊他,他才意猶未儘地走過來。
“你在上麵有賬號嗎?”
遊烈心裡一緊,想起自己給藺滄看的時候用的是遊客賬號,這才放心,“沒有。”
“真的麼?”藺滄顯然不信。
“愛信不信。”遊烈根本不理他,“手機還我。”
藺滄把手機遞過去,“遊野給你的禮物寄到我那裡了。”
“什麼禮物?”
“送你的結婚禮物。”
遊烈一愣,這才意識到,哦對,我結婚了。
他突然覺得臉很燙,一股熱氣從腳下蒸騰而起,剛才還能自如地和藺滄坐沙發上看新聞,現在突然覺得一張桌子吃飯都讓他麵紅耳赤。
藺滄好笑地看著他快要埋進米飯桶裡的臉,“當心彆睡著了磕破頭。”
遊烈怒火燃起,“很好笑嗎?”
藺滄搖頭,“很可愛,真的。”
遊烈愣一下,把筷子一拍,氣憤地走了。
他覺得這群alpha腦子不太正常。真的。
藺滄看著他的背影,“真的很可愛啊。”
-
遊烈站在淋浴下,把自己的腦袋當成藺滄那張漂亮的臉,抹了滿手的泡沫使勁搓搓搓,邊搓邊不由自主地想起他8歲那一年去參加新年祈福宮宴——
持續一天的冗長流程讓他在晚宴聽皇帝陛下的祝詞時昏昏欲睡,最後一頭栽到放水果的瑪瑙盤裡,把額頭磕破了。全首都的貴族小孩都把遊烈當成笑柄,他那個討厭的哥哥遊野帶頭笑得最歡。
那個周末,遊野的alpha朋友們來找他玩的時候,遊烈怕被嘲笑,沒再像以往一樣興致勃勃加入,自己一個人窩在樹後麵用石子營造他的軍隊,幾個alpha在遠處的草坪上高聲談笑,但是沒人理他。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蹲在他麵前,細長好看的手指遞過來一瓶兒童牛奶,遊烈抬頭一看,已經成為穆灃護衛隊隊長的藺滄笑得特彆好看,認真觀察了一番他的石頭軍隊,問,“你的指揮部為什麼在最前麵啊?”
當時是怎麼回答的遊烈早已忘了,隻記得那天那瓶牛奶特彆好喝,藺滄笑得也特彆好看,比他那個討厭的哥哥好看多了。
遊烈從浴室出去,藺滄已經把外麵的桌子收拾乾淨了,客廳隻亮著一盞壁燈為遊烈照明,藺滄躺在沙發上,被子蓋到腰間,正拿著通訊器講話。
遊烈從他身邊經過,聽到他在說地理測繪相關內容,知道是在和首都測繪中心談界碑的事情,不知道這算不算在保密條例範圍內,隻好快步走進臥室關上門。
門關好沒三秒就被敲響了,遊烈拉開門,“怎麼了?”
藺滄捂著還處於接通狀態的通訊器,“晚安。”
就為這個?遊烈愣了愣,“嗯。”關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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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174營的車就來了。
陸嶠從窗戶裡看到他們的任光營長全副武裝的樣子,笑道,“看來這是連路線都幫咱們安排好了,去哪個不去哪個,咱們連個選擇權都沒有。”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幾人一下樓,任光就迎上來,問他們想去哪個哨所慰問。
陸嶠隨口說了幾個,任光滿口答應,隻在前麵帶路,絕不乾涉任何決定。
北部邊境國境線漫長,這一整天下來,他們跑了三個哨所,都沒察覺出任何異常。
傍晚五點,任光和他們在「軍區賓館」門口分開。
“意料之中。”藺滄說,“界碑的事不是最近發生的,即便哨所的邊防兵真的有問題,也早就在界碑移位後被調走了,我們查不出什麼來的。”
陸嶠也點頭,“還是儘早通知戚仔,讓國安部介入吧。”他皺皺鼻子,“什麼味兒,好香。”
遊烈早就注意到了空氣中飄香的羊湯味道,指著街角的一家店,“那裡。”
藺滄問他,“想喝嗎?”
遊烈才不會承認自己很想喝呢,高冷道,“不想。”
於是藺滄一個眼色,陸嶠立馬接口,“我想!咱們今晚彆麻煩炊事班了,去喝羊湯吧。”
於是四人出現在羊湯店門口。
厚厚的棉布簾子掀開,裡麵一個坐在牆角桌子寫作業的小孩衝廚房大喊,“阿媽,來客人了!”
陸嶠一看他就笑了,戳藺滄後背,“這不那天你幫他救羊那個小孩兒嗎,看來今天能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