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同一天,太陽距離地球的高度不變,日射角度不變,相應的,陽光在同一物體上留下的影子也不變。
十年前的同一天、同一時刻,N1062界碑在地麵的投影幾乎和碑體呈90度直角,而陸嶠的合影裡明顯呈銳角,影子形狀也更加細長。
穆灃看看兩位一臉嚴肅的好友,眨眨眼,“是我想的那樣嗎?”
陸嶠抽冷氣,“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拿著照片翻來覆去地看。
藺滄已經登進軍事檔案館調出了十年前界碑落成儀式上拍下的照片。
“貢戈拉瑪裂穀,”陸嶠將兩張照片放在一起對比,終於確信事情真的往最荒謬的方向發展了,“標誌性地標,從這個角度能拍到最完整的山口,因此,”他看了看藺滄和穆灃,“兩張照片拍攝的角度是一樣的。”
穆灃抿抿嘴,又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鄰居居然這麼……異想天開。
——在每一年的同一天、同一時刻、同一個拍攝角度,界碑的影子卻如此迥異,那麼隻有一種可能性:界碑的位置變了。
“這怎麼可能?”陸嶠還是不信。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圖洛維亞聯合王國在北麵的鄰居之一,卡洛斯聯邦,是一個資源匱乏的小國,和帝國最北部特倫威爾省一樣,處於乾燥的高原盆地,特殊的土壤極難生長糧食作物,每年都需大量進口。
前些年,靠著地下能源開采,卡洛斯的日子倒也不錯。隻是近幾年來,能源漸漸枯竭,財政上就有些入不敷出。卡洛斯也組織了勘探隊四處探測,卻一直沒有發現新的地下存儲。
“他們的老國王早就不行了,現在軍政實權都落在賽亞王子手中,那是個很有野心的alpha。”
陸嶠剛剛成為穆灃護衛隊隊長的那一年,卡洛斯國王曾帶著賽亞王子訪問過圖洛。
陸嶠對那位金發alpha的狂妄印象很深,他站在「佩爾南堡之眼」頂層觀光台上,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動作:“佩爾南堡,真是個不錯的地方,要是卡洛斯能把首都建在這裡……”說完,他扭過頭來一笑:“我開玩笑的喲~”
那位王子當時隻有15歲。
“卡洛斯早就不滿龜縮在奧斯大陸最北麵,這幾年一直在邊境搞些小動作。因為擔心不必要的糾紛,我們的士兵早被下了命令,非必要不衝突,因此可以說是很縱容他們了。”
“但即便這樣,我也不信他們會匪夷所思到把我們的界碑移位。”陸嶠說,“他們的賽亞王子是狼子野心,但不是傻子。”
“也許是想挑起國土糾紛,然後順勢……”藺滄看了陸嶠一眼。
陸嶠一凜,強笑道,“不會吧,小國而已,我們隻出動半個戰區就能滅了他們。”
“卡洛斯不足為懼,可若有人在背後支持……”藺滄沒再說下去,三人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在奧斯大陸地圖最東端——那裡佇立著這塊大陸最大的國家,內伽帝國。
“長官,”桌麵上的傳呼器突然響起來,林襄輝的聲音傳出來,“有突發事件,我無法做決定,需要長官指示。”
“講。”藺滄說。
“遊烈來了,還帶著兩個人。”
藺滄用眼神詢問穆灃。
穆灃點頭。
“按程序進行安全檢查。”
“是,長官。”
五分鐘後,傳呼器再次響起,“安全檢查通過,已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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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荊虛弱地靠在沙發裡,小腿肚上有兩個深深的血洞,周圍皮膚呈瘀紫色,血管不正常的膨起。
“是金腹針尾蛇。”遊烈蹲在地上捏楊荊的膝蓋,“醫生說這種血清隻有部隊醫院有。”
“奇怪,金腹針尾蛇早就在平民區絕跡了,隻有28集團軍訓練地西側的虎刺林裡有,”陸嶠彎腰仔細看那兩個黑洞洞的傷口,“你確定是金腹針尾蛇?”
“我確定。”白赫從一旁插話,表情也難得嚴肅起來,“我養過金腹針尾,絕不會看錯。”
“武炤南這兒有嗎?”陸嶠問。
藺滄緩緩搖頭,“隻有28集團軍駐地醫院有。”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調啊。”陸嶠說著就要給28軍指揮部掛通訊。
“先等等。”藺滄擰眉看遊烈,“他是在哪裡被咬傷的?”
“我們的安全屋。”遊烈沒說具體位置。
“你把它稱作安全屋,可見它的安全性和保密性一流,但那條蛇還是進去了。”他頓一頓,“你懂我的意思嗎?”
遊烈點頭,蛇的出現不會是偶然,他早已想到。
“所以,我們得想個理由,為什麼需要解毒血清……”
陸嶠和穆灃雲裡霧裡的,但見幾人都麵色嚴肅,知道不是小事,都靜靜等在一邊。
過了一會兒,見藺滄慢慢舒展眉頭,拿起通訊器接通林襄輝。
“長官?”
“我記得昨天剛進鎮上時,看到一家農藥店,你過去,幫我買一條銀腹針尾蛇來。”
儘管這個命令來得突然又奇怪,林襄輝還是立刻答道,“是,長官。”
藺滄囑咐,“記住,你自己去。”
林襄輝馬上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鄭重回道,“長官放心。”
藺滄又對陸嶠說,“你去給汪文睿掛緊急通訊,就說我被金腹針尾蛇咬傷了,急需解毒血清,要他們馬上送來。”
陸嶠滿腹疑惑,還是點頭,插進了汪文睿的通訊頻道。
一分鐘後,他回來,“汪文睿說,已經通知部隊醫院負責人調血清出庫,會派運輸機護送過來。”
“好。”藺滄想了想,又拿起傳呼器,“讓童欣中尉過來。”
很快,一頭栗色短發的女中尉提著藥箱進門。
“麻煩你幫他包紮一下。”穆灃指著楊荊。
看著屋子裡多出的三個陌生人,女beta神色無一絲波瀾,隻是低頭專注做自己的事。
遊烈擔憂地看著楊荊整條快要變成紫色的小腿,“他已經中毒超一小時了,會有生命危險嗎?”
童欣解開緊緊纏在他大腿動脈處的布帶,說,“金腹針尾蛇的蛇毒不會致死,隻會麻痹破壞腦神經。”她把磁極一片片貼在楊荊頭上監控他的腦電波變化,“通俗的說,如果沒有及時注射解毒血清,他會變成傻子。”
遊烈和白赫對視一眼,都有了一種危機降臨的緊迫感。
“遊烈,”藺滄輕輕敲門,“可以談一下嗎?”
遊烈心亂如麻,對白赫說,“那我……”
白赫揮手讓他走。
遊烈出門,見茶幾兩頭單人沙發上分彆坐著穆灃和陸嶠,藺滄坐長沙發,見他出來,拍拍身邊的位置。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陸嶠實在搞不懂藺滄這一通操作,“直接問汪文睿要血清不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藺滄搖頭,看著遊烈說,“沒法幫你瞞下去了。”
遊烈“嗯”一聲,手指無意識攥緊。
藺滄拍拍他的手,手掌覆蓋在他冰涼的手背上,轉頭跟穆灃說,“昨夜去武炤南基地裡‘撒野’的,是遊烈。”
穆灃顯然已經猜到了。
“他們的雇傭兵小隊叫「沙棘汽水」,去年,國安部特情部門就把他們列入特殊監視名單。但「沙棘汽水」很低調,情報很少,是登上國際雇傭兵組織排行榜上最神秘的一支小隊。”
“我和遊烈婚禮那天,首都外城一座垃圾處理廠有販毒團夥交易,遊烈和他的朋友受緝毒隊內部人員委托過去,但他的朋友被假警察綁架。”
儘管陸嶠已經知道這些,此刻還是忍不住感歎,“婚禮當天還出去鏟人,又飛子彈又飆車,”他豎起大拇指,“牛逼!就是你在外麵這樣,遊野知道嗎?”
遊烈拉下臉,不友好地瞪過去,“他管不著我。”
藺滄也責怪地看陸嶠一眼,繼續說,“我猜測,朱娜和楊荊可能是因為某起委托案,招致了綁架和滅口。”
他說,“本來,我還對此有所懷疑,但是楊荊被金腹針尾蛇咬傷印證了我的想法。”
“金腹針尾蛇毒不致死,隻會破壞人的腦組織和腦神經,讓人變得癡傻。楊荊加入你們小隊之前是做什麼的?”藺滄問。
“他是……”遊烈想了想,隱去了他的國籍,“是退役特種兵。”
話到此,陸嶠和穆灃都明白了,退役特種兵的身手,很難被近身物理攻擊致死,用蛇毒,讓他變癡變傻,也是滅口的一種方式。
陸嶠歎道,“你們到底惹了什麼人?”
遊烈搖頭,“我們還在查。”
“我的天!”陸嶠抱著腦袋想了想,“能把販毒團夥的交易時間告訴你……這麼說,首都警廳內部也不乾淨!”
藺滄神色肅穆點頭,“你小叔叔這個時候被派去洛克公國訪問,我懷疑是有人刻意安排。”
“說的是,他走了,這件案子的線索我們就拿不到了。”
“藺滄,”這時,一直默默傾聽的穆灃問,“你讓林襄輝去買銀腹針尾蛇,是想做什麼?”
話音剛落,敲門聲就傳來,衛兵在門口說,“長官,林隊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