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起的很早,卯時就起來了,此時他穿戴整齊,正小心的敲打淮憂的房門。
“阿憂,你起來了嗎?”他乖巧的問道。
“起了。”
沈奕笑了笑:“那我進來了!”
“好。”
沈奕笑嘻嘻的推開門,一進來就看見了滿地狼藉。
“阿憂,這是怎麼了?”沈奕擔憂的詢問,在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眼睛都瞪大了。
“昨晚跑來殺我的。”淮憂冷不丁的開口解釋。
“哦,我以為你這麼猛呢,還能把床睡塌。”上官辯帶笑的聲音忽的傳來。
淮憂一驚,幾乎要跳起來詢問:“他怎麼在這?!”
沈奕聳肩,語氣頗有些無奈:“我不知道,一早上就看見他了。”
上官辯聞言,做出一副可憐模樣,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像個小姑娘似的躲在沈奕身後,還矯揉造作的說道:“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淮憂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是。”
他忽然豪邁的笑出聲:“不逗你了!是徐掌門叫我來的,想昨日,我才和你師尊同住一屋簷呢。”上官辯輕輕歎氣,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你去死!”淮憂滋著大牙就朝他衝過去,要不是沈奕攔著,他高低也得在上官辯身上咬下兩塊肉。
沈奕打著圓場:“好了好了。”
上官辯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淮憂瞪著他,狠狠翻了個白眼。
三人來到街上,趕集的人格外多,人聲鼎沸,熙來攘往。
王府內,王氏正和幾位小妾打情罵俏,淮憂好巧不巧的推開門,正與王氏撞上。
“抓住你了~”他夾起聲音,嗓音憨厚沙啞。
淮憂嫌棄的喊叫出聲:“咦!”
聽到和以往不同的聲音,王氏摘下眼睛上的薄布。
沈奕彬彬有禮的鞠躬道:“在下祈蒼居弟子,正奉命前來。”
王氏臉上的疑慮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又轉為激動,他拉著沈奕坐下,笑著說道:“仙君呐,來來來,坐坐坐。”
王氏生得肥胖,臉上油膩膩的,何況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像個變態。
沈奕默不作聲的扯出自己的手,隨即坐在軟塌上。
幾位妃嬪被他揮手趕了出去,王氏一臉笑容:“哎呀!仙君你們可算來了。”
沈奕按部就班的問話:“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可與我們詳細說說。”
說道這個,王氏長歎一口氣,還頗為無奈的拍了拍大腿:“哎呀!我的幾位妾室最近幾日行為可疑,都如死人一般沉寂。”
沈奕適當的給出點回應:“哦?”
“她們最近奇怪的很!以前總喜歡跟著我一塊遊玩,但昨日竟想拿刀行刺我!她們莫不是被什麼東西奪舍了吧?!”王氏說得慷慨激昂,憤憤不平。
沈奕淡淡抿了口茶:“我們能否去看一下她們。”
王氏難得猶豫:“這…這不太妥吧?”
上官辯接話:“不看我們怎麼找出原因?”
王氏連連歎氣:“這…仙君,這真的不行!我、我…哎…”
上官辯仔細觀察他的神色,自從提到要見妃嬪的時候王氏就一直在擦汗,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上官辯冷聲道:“你這一看就是在隱瞞什麼。”
忽然,大門被推開,緊接而來的是一股很濃重的胭脂粉味。女人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地,語氣焦急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妹妹懸死在吊梁上了!”
王氏聞言立馬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什麼?!”
沈奕幾人迅速跟上,幾人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這裡的圍牆下有一個被人砸開的洞,幾人就這麼看著王氏笨拙的趴在地上,爬進洞中。
“幾位仙君在此等候,我馬上回來!”王氏厚重的聲音隔著牆壁傳來,此後就是一陣腳步聲。
沈奕還真乖乖聽話,就候在原地,可偏偏上官辯就是個急性子,拔劍就把牆壁破開一個大口,他匆匆的走進去,留下沈奕和淮憂。
淮憂抬腳要跨過碎石,沈奕說道:“這…不好吧?”
“這有什麼?不看看怎麼知道。”
“好像也是。”沈奕後知後覺。
三人齊肩走在一塊,這裡相比前院可是破敗不堪,隻有中間那一個小草屋,四周全是圍牆和枯草。
濃重的胭脂味彌漫在空氣裡,陣陣哭聲和驚呼也不斷傳來。
幾人推開破敗的木門,屋內昏暗至極,入目的便是一個個濃妝淡抹的人躲在角落,多大的,多小的都有。他們將目光轉向王氏,此時他的懷裡正抱著一個十幾歲大的女孩,她衣衫不整,整張臉慘白毫無血色,似是已經毫無生機。
淮憂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裡的女孩個個都警惕的看著他們。
沈奕沒了平時的端正,黑著臉看向王氏:“解釋解釋?”
“仙、仙君…我、我……”
他們把人帶出這間破茅屋,一共二十幾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有的結痂,有的已經腫起。
淮憂輕手輕腳的擦拭其中一個人臉上的汙漬,似乎察覺到什麼,他疑惑的詢問:“你是男孩?”
少年默不作聲的點點頭,淚水隨之而下。
淮憂頓時惱火,召來雲霄就劈向王氏,他怒喝:“男孩你都不放過!”
劍刃刺入王氏的肩膀,他吃痛得大喊大叫:“仙君、仙君息怒!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淮憂怒了,這裡共二十幾個人,每天擠在一個破茅屋裡,四麵漏風,連床鋪都沒有,他不敢想象這些人都會經曆什麼,會被什麼樣的人對待,明明還有同齡人,明明都有大好前途,卻被這麼個混賬東西給困在這裡,供人玩弄。
“阿憂!”沈奕著急拉開他。
淮憂破口大罵:“你真是個人渣!”
上官辯把王氏帶到了前廳,沒一會便傳來陣陣慘叫。
淮憂蹲在地上,拿著手帕擦拭一個已經淚流滿麵的小女孩。他柔聲細語的問道:“幾歲了?”
小女孩哽咽著聲音:“十、十二…”
問過年紀了,這裡的都是未滿十六的少年、少女。
王氏舉止瘋狂,沈奕和淮憂帶著他們,一同離開了這間破茅屋。
沈奕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溫柔的說道:“跟過去說再見了,我們不是壞人。”他聲音不大,在這群人聽來卻震耳欲聾。
她們再次回望,淮憂則是不動聲色的點燃了這裡。
熊熊大火劇烈燃起,濃煙滾滾,散去了胭脂味。
她們同生共死,已經不願分離,一群人跟隨他們一路到了城門,淮憂低聲道:“你們自由了。”
此處給他們留下了很大的陰影,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做些什麼。
三人臨走前,其中一位年紀尚小的女孩拉住了淮憂的衣角:“哥哥,你是神仙嗎?”
淮憂摸了摸她的頭,腦海裡不禁想起上一世屠殺修真界的模樣,他淡淡的笑出聲:“不是神仙,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是啊,前世的他和王氏有什麼區彆?都是屠人性命,玩弄他人命運的罪人罷了。
女孩搖搖頭,堅定道:“哥哥就是神仙,是拯救世界的神仙!”
淮憂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
女孩笑的很甜,但是又很僵硬,似乎是很久沒這麼笑過了,她語氣柔柔:“你們去哪?”
淮憂輕聲回答:“回我們該回的地方。”
“我想跟你一起!”女孩眼裡閃著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我們一起!”
二十幾位少年、少女站在城門,她們單薄的身影在此刻尤為□□,他們意誌堅定,目光直直的看著他們三人。
三人對視,嘴角都掛著淡淡的笑,隨即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王氏交給徐圖清處理,那二十幾名少年也被帶入祈蒼居所管轄地帶安頓下來,幾人奔波了幾天,好不容易回來又被叫了出去。
淮憂歎了口氣,手無力的扇著風。
現在不過深夏,涼意是一點沒有,連風裡都是燥熱,夏天的味道散發在空氣裡,還夾雜著淡淡的汗味。
“好累…”淮憂倒在客棧的床上,趕了一天的路,他現在隻覺得頭暈眼花。
“阿憂,吃西瓜嗎?冰鎮過的。”沈奕坐在桌前,將西瓜放在桌麵上。
最近從外地來了很多人,附近的客棧都滿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結果就隻有一間房了,所以他倆又被分配到了一起,外加一個言不語和上官辯。
四個人!擠在一間房!這麼熱的天,兩個人待在一塊他都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稀疏了。
淮憂懶洋洋的坐起身:“吃。”
言不語安靜的喝茶,上官辯則是大口吃著西瓜。
淮憂忍不住吐槽:“粗魯。”
上官辯不服氣的回懟:“都這時候了,你還想怎麼樣?”
沈奕詢問:“這次出來又是什麼事?”
淮憂咬了口西瓜,香甜的汁水在口腔裡流轉,仿佛周圍的燥熱都淡了下去。
言不語淡淡回答:“不知道,掌門下來懸賞令說是要找一株藥草叫萬年珠凰,找到者可獲得金弦囊。”
“金弦囊啊!這麼貴重的東西都給呀?”沈奕搭話。
金弦囊裡藏有黃金萬兩,且數不儘的武器,雖然都隻是低等沒有靈性的,但一樣價值連城。徐圖清可寶貝這個錦囊了,怎麼突然就舍得送出去?
淮憂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要找什麼東西。
萬年珠凰,可以用來起死回生等等一係列強用藥草,隻不過驅動這個禁術需要很多的力量,此藥草在哪都可以生長,什麼環境都不挑,但就是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摘取。
在萬年珠凰未成熟之前,所有外來的攻擊都奈何不了它,且還會被反噬,它本身含毒量就極高,用得好就能使人煥然一新,用得不好就會導致使用者灰飛煙滅。
淮憂收起心緒,裝作漫不經心的開口詢問:“掌門尋這個是用來乾什麼的?”
言不語淡淡回答:“不知道。”
周圍寂靜一瞬,腳步聲、車軲轆旋轉的聲音、小販叫賣的聲音絡繹不絕。
沈奕詢問:“大家可否都休息好了?”
兩人點頭,就淮憂生無可戀的搖了搖頭。
沈奕無視他的動作,氣勢磅礴的喊道:“走吧!現在就出發!”
就在淮憂站起來的一瞬,他忽然感覺心臟一抽,隨後跳動極快。他站定下來,疼痛轉瞬即逝。
淮憂抬手抵住陽光,小聲抱怨:“要是下雨就好了。”
“哎呀,彆唉聲歎氣的了!吵死了!”上官辯煩躁的喊道。
淮憂一氣之下拌了他一腳,雖然無傷大雅,但是上官辯那重心不穩的模樣還是逗笑了他。
幾人頂著烈日連翻了幾座山,把那些見過沒見過的藥草都拾入乾坤帶。
幾人坐在河邊休息,享受著集市沒上有的清風,河水湍急卻清澈見底。
河水前方有個瀑布,水流傾斜而落,激起一層又一層漣漪。
河水中央,沈奕、言不語、上官辯都在裡麵玩水,水麵才漫過腰部,清涼解暑。
淮憂單獨行走在樹林中,走著走著竟饒到了瀑布前。
這裡有條用石子搭的小路,河水不曾漫上來,他坐在石墩上,看著瀑布,絲絲水滴落在他的臉上,格外舒服。
忽的,瀑布裡有人影匆匆略過,淮憂敏銳的看到這裡,他定睛一看,瀑布中的人正背過身走出,來人有著一頭耀眼的白發,長發浮在水麵,裸露出來的肌膚格外白皙,肩膀看著也很寬。
淮憂越瞧越眼熟,忽的,不遠處的人慢悠悠回頭,精致的麵龐和他那若隱若現的胸肌。
他猛的收回視線,震驚的瞪大眼又立馬轉過身。
那人如此熟悉,是當時在忘棠山海潮上看見的塵裡武尊,他沒死,且活了上百年。
塵裡武尊救了他,所以他想道謝。這麼多天以來,他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他覺得現在即是現在,過好當下的生活就好,以前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待他組織好措辭後又轉回去,可那裡已經沒了人,四周除了瀑布的響聲,仿佛剛剛什麼都不存在。
幾人回到客棧,查看著一天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