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說好,本郡主隻答應同你們一起對付上官明薇,你們丞相主子的事情,本郡主一概不會插手,畢竟我爹和丞相是政敵。”
衛捷眼底劃過一絲誚譏。
“自然不會,我們同郡主共同的敵人,隻有上官明薇。”
真是如此嗎?
隻有這個蠢貨才會相信,到底是多麼天真,才會以為他投靠丞相,僅僅是為了上官明薇?
上官明棠也假意逢迎,實則早已經受不了的這個蠢貨郡主。
“你們下一步準備怎麼辦?下毒的招數已經用過了,根本不管用。你下的究竟是什麼毒?”
上官明棠眼底劃過一絲恨意。
“那是他們運氣好,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定會讓他們個個肚爛腸潰而死。”
“最毒不過婦人心。嘴上的功夫省一省,說說應該怎麼做,才是正經。”
上官明棠冷哼一聲。
“你們若是沒有,本郡主這裡倒是有一個主意。”
衛捷和上官明棠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嘲意。
“郡主請說,願聞其詳。”
……
顧轍從國公府離開,坐上轎子走了不久,便被迎麵一頂轎子擋住了去路。
心中不爽正要罵,誰曾想對麵簾後卻露出一張令人匪夷所思的臉來。
三日後。
上官明薇收到顧轍的請帖,邀她前去潼湖泛舟小聚,帖上還說為她準備餓了驚喜。
究竟是何驚喜,她並不在意,倒是這意外的相邀,讓她不得不多做防備。
她與顧轍素來無甚交情,倒是顧轍與衛捷時常混跡在一起,當初尚書府被抄,顧轍之父明王爺也是去皇上麵前求了情的。
有這樣一層關係在,這次的邀請就變得更加詭異。若是衛捷真的如同楚璟所說,死遁逃走,想必這一次是個大好的機會引他出來。
到了時間,上官明薇如約赴邀。
潼湖上風景如畫,煙波浩渺間隱隱約約露出幾個人影來。楊柳在輕雨間靜靜地晃動著,空氣中一片清新的味道。
幾艘畫舫停泊在湖邊,上官明薇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顧轍已經上岸候著了。
他們幾人小時素來聚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之前便知道上官明薇貌美,隻是一直未曾多作注意。
如今一看,她的貌美全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顧轍見她舉止溫柔,神態端靜,眉眼間的紅花鈿更是灼灼耀眼,心中隨著她發髻間的步搖微微一動。
顧轍一挑眉,露出一個自以為俊朗無雙的微笑,大步上前。
“上官小姐,請。”
上官明薇輕輕頷首,上了顧轍早已預定下的畫舫。這畫舫外貌與其他無異,裡麵卻是彆有洞天。一應擺件全用黃花梨木做成,再加每一件都是精雕細琢,是足以與皇宮中的擺件相匹敵的珍品。
足以見得,顧轍為此次的邀約,費了些心思。
畫舫小二上茶進來,不經意間的一抬頭,眼神落在上官明薇麵上忘了收回來。
顧轍見了冷笑,一腳踹了過去:“還不快滾!”
“是是是……”
上官明薇麵色如常。
“不過是普通百姓,明世子又何必與他計較。”
“上官小姐,這些膽大包天的若現在不給他一點教訓,斷了他癡心妄想的心思,將來豈不要肖想更多?”
上官明薇眉頭微微一皺,相比起方才的畫舫小二,眼前這個顧轍的眼神,讓她更加難以忍受。就如同一隻在暗中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上前咬人一口。
“明世子此次相邀,所為何事?”
顧轍眼神流轉,言語之間的確發現這上官明薇與一般女子的不同之處。可惜發現的遲了。
“今日並非我相邀,而是另有其人。”
顧轍透過上官明薇的肩膀,看向她身後。
即便不回頭,她也能知道,身後之人究竟是誰。呷一口茶,上官明薇唇角微微勾著。
“既然早就已經到了,為何不從一開始就露麵?”
衛捷一愣,銳利的眼神看向上官明薇。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藏在屏風後?
“哈哈哈”顧轍連著鼓掌幾次:“你們且慢慢說著,本世子去船外看看風景。衛捷,此次算是完成了任務,你打算如何謝我?”
衛捷麵無表情,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
接過玉佩,顧轍眼前泛光。帶著貪婪欣賞著手中玉佩的每一個角落。
“衛兄出手果然大方,竟連自家祖傳的寶貝都舍得讓出,顧某就現在這裡預賀衛兄抱得美人歸了。”
那塊玉佩在他手中熠熠生輝,就算不說,她也認得。衛捷自幼將那塊玉佩視若珍寶,為何會如此輕易拱手讓人?
懷疑的視線落在衛捷身上。
他神色陰翳,半張臉藏在陰影中,燭光映照著另外半張臉,看上去格外陰森可怖。
察覺她看過去,露出一個遲緩半拍的微笑。
“為了見你一麵,我可是下了血本。你說,對嗎?”
衛捷徹底轉頭,看向上官明薇。
她這才發現,原來衛捷麵上,竟然有一條巴掌長短的疤痕,皮肉外翻,看上去猙獰至極。
隨著黑袍褪下,脖頸上也出現一條橫貫的刀傷。
“可怕嗎?這些全都拜你所賜,如今的我,嗓子也廢了,容貌也沒了,猶如喪家之犬。”
衛捷無比平靜地說出一切,眸中卻蘊藏著風雨欲來的勢頭。
上官明薇始終保持著警惕,即便內心震驚,麵上也沒有分毫表現出來。
“這都是你自作自受,當日若不是你綁了我,楚璟斷不會對你出手。”
一提到那個名字,衛捷仿佛瞬間被引爆,噌一下站起身。
“你說得對!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上官明薇,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
上官明薇起身退後兩步:“你應該早些看清楚你的心,自尚書府得罪丞相,被朝中排擠,尚書府地位一落千丈,衛伯父病重之後,你與公主越發接近,你也變得越發不像原來的你。”
“起初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你卻和公主摻合在一起,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公主強勢蠻橫,背地手段陰險毒辣。你有今日的下場,全是你咎由自取。還牽連衛伯父乃至尚書府滿門。”
一字一句,仿佛箭雨一般砸在身上,衛捷一直逃避的事實被她和盤托出,他就如同一隻被扒了皮的野獸一般,空氣中稍有一點變化便能引起他內心的狂怒。
衛捷眼眶發紅,青筋暴起。卻始終按耐不發。
“如今的你,卻變成了殺父仇人,當朝丞相的傀儡,衛捷,你簡直無藥可救。”
“啊——”
受不住刺激的衛捷揮倒了桌上的茶碗,稀裡嘩啦碎了一地的瓷器隨著船身隨意擺蕩著,發出的噪音讓衛捷每時每刻都處在煎熬之中。
還有上官明薇仿佛憐憫一個將死之人的眼神。
衛捷眼前充血,眼前的人一會兒是丞相,一會兒是上官明薇,一會兒是顧轍,一會兒又成了楚璟……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顧轍衝進船內,看見的便是如此場景。
衛捷雙手死死掐住上官明薇的脖子,嘴裡還振振有辭說著什麼。
一把推開懷中的歌姬,顧轍衝上前抓住衛捷的雙手:“你瘋了!?你活夠了我還沒活夠,要是掐死了她,國公爺非扒了你我的皮!”
船上的小廝和歌姬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衛捷麵目猙獰,雙眼血紅,像極了地獄爬上來的阿修羅。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慘遭毒手,紛紛跳入湖中避難。此時船上的動靜極大,周圍的畫舫都不敢靠近。
“衛捷,你個狗東西給老子放手!她快被你掐死了!”
上官明薇意識渙散,雙手無力地製止衛捷掐在脖頸上的雙手,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多麼害怕死亡。
眼前的景象逐漸離遠,脖子上的壓迫和窒息感卻有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耳邊滿是顧轍倉皇失措顫抖的聲音,害怕、恐懼湧上心頭。
顧轍眼見情況無法控製,搬起一張梨花木的太師椅,發狠朝著衛捷背上砸去。
一擊見了血,足以見得他用上了多大的力氣。
背後巨大的衝擊力讓衛捷往前狠狠一撲,雙手失去控製,上官明薇順勢倒在一旁,劇烈地咳嗽著。
衛捷口中不斷湧出鮮血和泡沫,背上噴出的鮮血灑滿了顧轍的衣裳、臉上、雙手。
濕漉溫熱的觸感讓顧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滿手的猩紅,顧轍心中一陣害怕。
“衛兄、我、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
顧轍慌忙蹲下去查看衛捷的動靜,手指往他鼻前輕輕一探,瞳孔瞬間放大。
“沒……沒氣了。”
上官明薇緩和過來,扶著船壁走到跟前。
“你在這處守著他,我出去找人。”
她如今還未完全恢複,每走一步都虛浮無力,甚至下一秒都要昏倒過去。
顧轍心中害怕,雖然平日仗勢欺人,但是他手無縛雞之力,更彆提對人嚇死手,今日若不是為了救上官明薇,他斷不會搬起椅子砸殺衛捷。
衛捷……他的好兄弟。
顧轍一把拽住上官明薇的裙擺。
“彆走,我害怕,我們一起去。”
眼見他帶著哭腔,上官明薇眼前一片昏花,正要點頭時,地上的衛捷突然咳嗽一聲,更多的血漬從口中湧出。
“衛兄,你還沒死,你還沒死,你說什麼 ?”
衛捷的聲音本就沙啞,此時沒了力氣,更是難以辨識。許久之後,顧轍才終於聽清楚幾個字。
“你陪我……等這裡……咳咳……”
此時衛捷還能說話,對顧轍來說已是萬幸,忙聽話地鬆開了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衛捷攔住懷中,捂著他的傷口。
“衛兄,你彆說話,待會上官姑娘就給你找大夫來了,你沒事的,你一定沒事的。”
顧轍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越來越多的血液從自己手縫中流出來,那笑已經變得比哭更難看。
上官明薇見狀,扶著船壁走了出去。
顧轍抬頭的瞬間,隻看見她裙擺上方才他攥住的地方,一個鮮紅的血手印。
好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他是那個殺人犯。
顧轍渾身一個激靈,才發覺自己渾身發冷。這冷意不是來自其他,而是……
不經意的一個低頭,眼皮子底下的衛捷,正用一種陰冷至極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