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子這是,旁若無人?”
衛捷盯著這個男人的側顏 ,眼神釋放出一種危險的信號。
似乎再說:“莫要再逾矩。”
楚璟扭了扭脖子,發出哢哢的響聲。
“衛公子方才說了什麼?”
明征後退半步,沒想到會問到自己身上。
“衛公子他說,太子您旁若無人。”
衛捷深深呼出一口氣:“楚太子,在下的意思是,明薇如今待字閨中,為她的名聲著想,太子還是應該多注意一些。”
“他怎麼知道的?”
“……”
管家心肝一顫,見縫插針說出一句話:“兩位,住太子殿下,老爺恭候諸位大駕已久。請隨老奴前去。”
衛捷看著楚璟和明征一前一後兩個背影,暗中攥緊了袖中的雙拳。
上官明薇到前廳時,衛捷已經問候過,離開了。
主位上坐著阿爹,坐下手便是楚璟,再是明征。
她飛快收回視線,來到主位邊上站著。看得出來,阿爹似乎心情不錯 。
“早就聽聞楚太子天賦異稟,隻是苦於久困深宮……今夜相談甚歡,他日若是有機會,老夫定再請一聚。”
國公爺站起身 ,楚璟麵上帶著溫和無害的笑。
“今夜甚歡者不止國公爺一人。上官小姐既已還珠,國公爺,晚輩告辭。”
明征亦隨之告退。
國公爺捋著胡子看著楚璟的背影消失在隔庭,斜覷了一眼身旁的上官明薇。
“走遠咯,還沒吃吧?”
上官明薇微微點了點頭,為國公爺斟茶,似有心事。
眼見茶湯已快滿,國公爺輕咳了一聲。
“為父為你擇婿如此,薇兒可願?”
上官明薇一愣,茶湯溢了出來。彩雲追月迅速上前收拾,明薇站在一旁。
“阿爹……”
“楚太子哪裡都好,為父這雙眼睛,看人還是準的。”
上官明薇不言。
“唯獨身份。”
國公爺歎了口氣,回身微呷了一口茶。擺手讓明薇退下。
上官明薇走到堂下,屈膝行禮:“阿爹,女兒告退。”
心卻沉入了穀底。
明薇坐在回廊上,瞧著天上星星斑斑點點,烏雲閉月。
“小姐,還因方才老爺的話不開心呢?”
彩雲和追月一同走來,小姐晚上未來得及吃飯,便去了前廳。因此他們特去大廚房備了些易消化的,留著晚上吃。
上官明薇搖了搖頭,盯著庭中一顆梨花發愣。
梨花落在地上,宛若另一片天空與星子。
“奴婢倒是覺著老爺對楚太子甚是滿意,至於說身份,哪個做爹的會將女兒嫁給一位終生要囹圄他人庭院中的公子呢?”
“左右奴婢不會。”
“奴婢也不會。”
“所以呀,小姐您要體諒老爺,再者這還不止是這麼簡單 ,楚太子他可是……”
彩雲和追月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眼中的意思。
“奴婢們是為了小姐好,隻是小姐也莫太沮喪,老爺隻是口中說說,卻並未阻撓呀?”
“興許老爺也是給了小姐和楚太子一次機會呢?”
“奴婢看也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上官明薇仰頭看著天空。
起風了,烏雲被吹散,露出尖尖的月亮一角。
“小姐,咱們回去吧。”
許久後,三人方才站的位置,出現了一位小姐。
上官明棠看著上官明薇離去的方向,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公主府。
夜間公主府上的宮婢忙碌著,伺候公主沐浴更衣、熏香按摩。
香氣嫋嫋間,宮婢在撩開奢華的宮簾,在同陽公主身邊耳語幾句。
“這個時候?”
同陽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眉,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發現眉眼間細小的紋路經久未散,眸中劃過一絲不悅。
“替本宮更衣。”
衛捷等在外殿,遲遲不見姨母出來,心中難耐不斷踱步。
“瞧瞧,事還沒說,就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好笑?”
宮婢垂了頭。
衛捷一聽喜上眉梢,替同陽撩開簾子。
“姨母,您可算出來了。”
“說罷,什麼事?”
同陽坐在金碧輝煌的公主椅上,摁了摁眉心。
衛捷疑慮間,已經睜開雙眸。
“既然來說,便定是已經想好,為何又在本宮麵前忸怩?”
衛捷麵上尷尬。
“姨母,侄子……”
“行了,本宮已經知道了。”
“深更半夜跑到本宮的公主府,怕是連你府上都不曾回,你瞧著如今你父親失勢,被丞相一黨排擠沒了實力,在聖上麵前說話不頂用,便想著要讓本宮替你做了這個主,向皇上說媒,準了你和明薇的婚事,本宮說的可還對?”
衛捷被拿道淩厲的視線看著,不得不回:“知我者莫若姨母。”
同陽冷哼一聲。
“捷兒,該說你精明,還該是糊塗?且不說那國公府上的小姐自幼養在皇上皇後邊上,身份與公主無異,就說如今尚書府的勢頭,你覺得國公爺可能鬆口,讓明薇下嫁到你家?”
衛捷被揭穿,麵上唯獨不見尷尬。
“求姨母幫我,侄子再無其他辦法。”
同陽被氣笑:“尚書府倒是出了個癡情種,你且看看 你現在的模樣!”
衛捷垂頭跪在地上,那副窩囊的模樣與十幾年前另外一人的身影重合,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隻是模糊的景象點點清明起來,不同的臉,更是一雙不同的眼睛。
若說卸下偽裝之前的衛捷,是個沒頭腦的癡情種,到那麼卸下偽裝之後的衛捷,隻有滿滿的野心和算計。
“求姨母幫我,也是幫尚書府。”
“能否力挽狂瀾 ,全在這一招。”
衛捷一字一句吐露,眼中的光淩厲冷漠,情感絲毫未見。
同陽方才氣得陣陣鼓囊的太陽穴,此時異常平靜,心中也一點點涼了下來。
麵上扯出一抹笑,僵硬中帶著一絲釋然。
“是姨母錯怪你了,既然如此,姨母便幫你這一次。”
“你下去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的姨母,似乎露出一絲絲疲態?
衛捷盯著那抹身影消失在珠簾後,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輕輕拍了拍袍上的灰塵,轉身徑直朝殿外走去。
走到半途,同陽的貼身宮婢突然從陰暗處走出來。
“衛公子,公主還有一事。請。”
翌日,國公府上。
國公爺一早收拾妥當,用過朝食之後便匆匆趕往大門外的車轎上。
今日晨間皇上召見,催得急切,似乎有要事相商。
“阿爹。”上官明薇從門內走來,將手中的冠帽交給管家:“何事走得如此匆忙。”
國公爺趕緊帶上帽:“皇上未曾明言,大概是兩黨相關,今日若是無事不便外出,恐節外生枝。”
上官明薇點了點頭,目送馬車離去。
回身便見上官明棠正站在府門前。
兩人要擦肩而過時。
“妹妹見了姐姐,問候一聲都無,外人瞧了都要笑話國公府上的禮數。”
上官明薇腳步一頓。
“方才步履匆匆,未見姐姐站在門邊,以為是根柱子便避開了。姐姐恕罪。”
上官明棠不願同她繼續擺這些花架子。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昨夜聽到的那些?”
“你如何知道!”
上官明薇扭頭,慵懶地眯了眯眼。
“上官明棠,這段日子大概忙得不可開交了吧?須知你那好父親如今正在賭坊等著你呢,這一次,據說是要他左邊的腿還是右邊的腿?想想府上還能有什麼可讓你偷梁換柱拿去賣都比在這處同我鬥嘴強得多。”
甩袖離開,彩雲回望一眼。
“小姐,名堂小姐流淚了。”
“知道流淚,那便還有救。若是哪天不知道了。”
彩雲垂下頭。
小姐這是怒其不爭,同為府上小姐,但凡明棠小姐肯將此事主動告訴國公爺知道,並且敦促二老爺好生改正,堅決不犯,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她非的欺上瞞下,當真將這偌大的國公府當成了她能夠一手遮天的地方。
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被暗中的下人看見,你一嘴,我一嘴,山都要崩了,更彆提人。
傍晚時分,下人通傳霍迎春此時正在府外。
請進來之後,忙不迭飲下彩雲送上來的水。
“明薇,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看書呢,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明薇回想起今早阿爹匆忙入宮,心往下沉了沉。
“我在府上消息閉塞,你說。”
“你那好姐姐,上官明棠原先的爹,就是你的二伯,好像被人抓住打了個半死。當街打的。”
上官明薇一個眼神,彩雲迅速退下了。
“還不止,當街那打架鬨事的人就說出了國公府的名號,現在人已經被官府抓去了。”
片刻之後,彩雲匆匆回來。
“小姐,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無賴在公堂上,指著國公府要錢。官兵已經到府外了。”
霍迎春皺著眉頭。
“上官明棠在哪裡?是她爹,按照道理該她出去丟醜。”
“回霍小姐的話,方才奴婢已經去找過,說是明棠小姐在事情發生後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上官明薇站起身 。
“彩雲,派人把上官明棠給我抓到公堂上,追月隨我一同前去。”
“明薇,你要去哪?”
“這事之前我便知道,明裡暗裡提醒上官明棠多次,她不僅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現在事情鬨成如此地步,有我的不是。現在需得去官府衙門斷理清楚。”
霍迎春心一橫:“那我隨你一同去。”
兩人來到府門前,衙役帶隊上前寒暄幾句,坐著轎子來到官衙。
門外已經圍著許多好事的百姓,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