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皇上經常將他召進皇宮共同商討國事。按理來說,此時不該出現在青城山上才對。
昭王大步走來,麵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意。
“公主,可是不歡迎本王?”
同陽僵硬地笑了一下:“說笑了,隻是有些意外,皇兄會來我這地方。”
昭王看了一眼自己身後,楚璟從那處跟隨而來。
“幫聖上辦點事罷了,若非如此,欣賞不到如此美景,更看不到這樣一場好戲。”
同陽立刻察覺不對勁,落在楚璟身上的視線收回:“皇兄的意思是……”
“來人,先將楚太子帶下去,找禦醫看看 ,若是太子出現半點紕漏 ,本王惟你們是問!”說著,轉頭對同陽笑了笑:“此事公主不必繼續追究下去,一切都是聖上授意。”
同陽驚愕,下麵的人也聽如此,驚訝不已。
原來不管如何,楚太子都不會出事,畢竟這件事情的起因,是聖上。
“皇上如此安排的目的是……”同陽說著,突然住口。回想起前段時間京城中出現的不少細作,其中便有幾個是雲止國人。
“公主冰雪聰明,事先未曾告知,皇上的意思是,隻有這樣戲才精彩、真實。他早已料到結果,但是沒有想到,小小的一場春日宴,還真是臥虎藏龍。”
同陽公主勉強笑了笑。
“這次的事情本王會事無巨細向聖上回稟,公主也早些做好準備,等待皇上召見。”
昭王離開之後,同陽公主一下癱軟在椅子上。懷疑楚璟勾結雲止國人私下聯係,說明楚璟身上不明確的地方多著。原本以為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質子,如今也被懷疑上了 。
用的還是她的地方。
公主琢磨著,不由得咬緊下唇。
下藥和下令讓禁衛射箭之人,究竟是誰?
“娘娘,衛公子和霍小姐求見。”
同陽揮了揮手,卻突然改了主意:“讓他們進來。”
片刻之後,衛捷和霍迎春一同走了進來,見過禮之後,簾幕之後的公主不曾讓他們平身。
許久之後才像突然發現似的。
“快些起來吧。”
擋在麵前的紗帳被宮婢勾起,展露出坐在公主椅上的同陽公主。
“你們二人倒是齊心,竟不知你們什麼時候如此要好,鬥獸的時候一齊發箭,現在又一起來見本宮。”
同陽公主帶有警告意味的視線從衛捷麵上劃過,這個侄子,才是讓她意外。
“說說吧,為何要為了楚太子,射殺本宮的獸?究竟是自作主張,究竟是受人唆使?”
眼底劃過一絲輕蔑。
衛捷雙手抱拳:“公主,此次事情實在事發突然,當時臣見 場下出現的是楚太子,擔心若是太子受傷,會影響兩國邦交和平,所以不得已才出手射殺。想必霍小姐也是出於同陽的考究。”
霍迎春突然被提及,趕緊點頭:“就是如此,我也是這麼想的。”
同陽公主嗤笑一聲:“你倒是會辯白,不僅為自己推脫的一清二楚,還幫彆人脫了身。”
衛捷垂著頭沒說話。霍迎春見氣氛僵,趕緊開口:“公主,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必須要出手,我爹就曾經告訴過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楚太子雖然是質子,好歹是雲止的太子,若是真的要打仗,到時候傷及的還是我爹和其他的將軍、將士,還有咱們燕月的萬萬百姓。”
“一張小嘴倒是會說,弓箭也耍得好,鎮北將軍有個好女兒。”
霍迎春麵上一熱,訕訕笑了笑垂下頭。
“行了,與其同本宮耍嘴皮子,還不如幫本宮好好想一想,究竟還會有誰為此事出手。”
同陽公主話音落下,衛捷與霍迎春同時抬頭看向她。
“怎麼?你們心中難道已經有了對象?”
“沒有!不過我想不管是誰,一定是心地善良且熱愛國家之人。”霍迎春打哈哈說道。
衛捷不著痕跡皺了皺眉:“會不會是楚太子自己的安排。”
他總覺得這個人不簡單,能在燕月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順利長大到如今,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況且他還無人無權,身份還是彆國質子。
這一點同陽不是沒有想過,她那十六名禁衛誓死也不肯吐露出半點風聲,背後的人究竟是不是楚璟。
“沒有確切的證據,說出去隻恐怕是另外一場腥風血雨。罷了,此事就到這裡,你們二人不準提起,今日的話,也不許往外說。”
同陽何嘗不懷疑,此事無論如何,對楚璟最為有利。但是她公主府的禁衛出了問題,真要查下去,她恐怕難辭其咎。
霍迎春同衛捷同時應了聲,要退下的時候,衛捷被單獨留了下來。
“你最近似乎和國公府的那個丫頭走得很近?”
衛捷麵色如常:“國公府現在住著兩位小姐,姨母說是哪一位?”
同陽勾了勾唇,染著紅色蔻丹的指甲輕輕敲了敲。
“你不用同我打啞謎,我雖然不愛管你們的事,但是也還沒有到眼瞎耳聾的地步。你母親,我的長姐去的早,我隻問你一句,是真心,還是謀劃。”
目光如炬,似乎能夠看透他心中所想,衛捷後退半步:“姨母,真心還是謀劃,重要嗎?”
同陽聞言愣住片刻,陡然想起之前曾經也有一個男人曾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下去吧。”
霍迎春從公主帳中出來之後,便喋喋不休。小嘴沒有一刻停下來過,隻是左右不過在衛捷身上。
“我實在沒有想到,那個時候他也會出箭,好像手法不錯。”
上官明薇笑著:“衛哥哥箭無虛發,京城中無人不知。”
“原來是這樣。”霍迎春低下頭,耳根微微泛紅,這個人除了有些時候有些令人無語之外,似乎其他方麵都聽出色的。
她正想著,王雨柔走上來同兩人告彆。
春日宴上出現意外,貴女公子們紛紛離開往回走了。
“回去之後若是有機會,定上門拜訪上官姑娘同霍姑娘。”王雨柔行禮。
霍迎春搶白:“可拉倒,之前你和上官明棠一個鼻孔出氣,怎麼現在是要倒戈還是來刺探軍情?”
王雨柔麵上浮現一抹尷尬,上官明薇替她解圍:“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之前是我不好,聽了上官明棠的嗦擺,處處與你不對付,我同你道歉。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小姐妹。日後若是能同你們時時聚一聚,是再好不過了。”
說著,婢女走上來說馬車準備好了。
“既然如此我就先行離開了。再會。”
霍迎春看著那背影,撇了撇嘴:“哪有那麼容易就能一筆勾銷的?我之前整整被她們冷嘲熱諷了一年 ,今天某些人看見我們坐在一起,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明薇你是沒有看見。”
上官明薇知道她心中委屈,安慰說道:“不用放在心上,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又豈不會明白?”
霍迎春這才重新笑出來。
兩人說著,兩名太監在前麵開路,一隊太監抬著一定金色的轎子從上麵一路走下來。
太監見是她們兩人,問候示意之後便直接往前去了。侍衛載著兩頂轎子,直直往前走去。
“那是昭王的轎子,那麼後麵那一頂青色轎子坐的便是……”
霍迎春壓低聲音看了一眼身旁。
“嗯,是楚璟。”說著,一陣微風拂過,那頂青色轎子的車簾被微風吹起,窗口處露出轎中坐著的人。
高挺的鼻梁,流暢的下頜,堅毅的眉眼、那張唇……
很快簾子便重新落下,轎子也已經走遠了。
上官明薇起身,看著那個方向若有所思。
“之前沒問過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何你會對他如此難忘啊?”
上官明薇回過頭,認真說道:“因為,他曾經救過我的命。”
這是第一次,她對彆人說起這件事情。
那是五年前,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重病被父親接回宮中,實際上那是一場發生在皇宮中的,百年難遇見的大火。
那時候的楚璟並不住在禁宮之中,而是在冷宮不遠處。她還記得,楚璟的那個小宮殿雖然荒涼寂靜,但是裡麵卻總有許多很好玩的玩意兒。
她也因此非常喜歡去他那裡玩耍。
一待就是一整天。兩人看著她從藏書樓帶來的書,吃著阿嬤特地準備的糕點。
那些書都是她早已經看過一遍的,但是她知道他看不到,所以特地帶來。
每當看到他端坐在簡陋的書桌前,如饑似渴讀著她帶來的那些古籍,一束陽光落在他身邊,心中總會被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填滿。
每到將東西送到他眼前的時候,總還要假裝是吃不下,編造出若是吃不完下次阿嬤就不會再做的謊言來。實際上那每一個都是她的最愛。
費勁周折,隻是為了讓他嘗一嘗。
即便是沒有親眼看見,她也能猜到,一個人在深宮中的日子,必定難熬。更何況宮中人多口雜,拜高踩低的現象不是少數。
不知道為何,那時候心底總是記掛著,似乎放不下。
那天天氣沉悶,從國子監出來後,她直直奔著冷宮而去。急著想要趁下雨前將書籃中的糕點和書送到他手中。
半途中一記旱雷,生生打在了冷宮的一處宮殿上,滔天的大火一發不可收拾,牽連周邊無數宮殿。
她拽住一個滿臉漆黑,正要逃命的小宮婢,問她楚璟在何處。絲毫沒有意識到,那個時候火勢才剛剛開始,宮道之上也隻有這麼一個宮婢逃命出來。
“在裡麵,上官小姐,你快去吧。”
糕點和書本摔了一地,她想都沒想用儘力氣跑了進去。旱雷陣陣,豆大的雨水主子從空中砸落下來,她原以為火勢會逐漸小下來,但是事與願違。
她被困在宮殿之中,火龍飛速躥到她身邊,將她整個人囚在原地不得動彈。空中的煙霧越發大了起來,木頭被雨水淋濕,燒不著的梁木皆成了煙霧的傀儡。
拚命往外吐著黑不見五指的濃煙。
她的意識逐漸消散,手中攥著楚璟很早之前給她的那塊護身符玉佩,唯一的想法便是:幸好,他沒有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