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迎春還是被抓住了。
被抓住的時候對不客氣綁著自己的侍衛口出狂言,一路罵到了聖上麵前。直到她爹出麵才堪堪閉上了自己的一張櫻桃小嘴。
“看看你如今的樣子!”
霍斐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模樣指著霍迎春的鼻子說道。霍迎春充耳不聞,一雙眼睛死死朝外瞪著,那個方向正是綁她來的那個冠冕堂皇的侍衛長。
“聖上念在你年紀小,不與你計較,還不快快謝恩!”霍斐順著動作伏在霍迎春頭頂說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些認個罪,回去想要啥爹給你買!”
霍迎春冷哼一聲,甩了甩腦袋想把耷拉在麵上的發絲甩開。將雙手縛在身後的繩子被解開的瞬間,正要彎腰下去給皇帝磕頭,餘光就看見那狗屁侍衛長竟然搶先一步上前。
抱著雙拳振振有辭:“回皇上,當時霍小姐主動跑到微臣麵前挑釁,似是想要轉移微臣注意力以便實行調虎離山之計。事出緊急,微臣隻能先去追逐霍小姐,另外是否有人進入禁宮中尚不清楚。”
霍迎春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侍衛長。
“你瞎說什麼狗屁!皇上他公報私仇,這個人就是氣不過方才臣女咬了他一口,想要栽贓陷害臣女與人勾結!您千萬不要相信他!”
霍斐眼看著好不容易壓下來的事死灰複燃,還燃得要徹底燎了他的眉毛,頓時氣得一跳三尺高。
“逆女!你還敢口出狂言!瞧瞧你滿嘴的什麼東西?那是你身為一個女孩子家應該說的?”霍斐氣得拍了拍自己的老臉:“爹的臉可以不要,你今後……哎!”
在場大臣無一不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私下竊竊私語全將此事當成了霍斐的笑料。原本有些想要等著霍迎春及笄之後上門提親的大臣,見了如此境況也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暗中慶幸了良久。
被霍迎春指著鼻子喊罵的侍衛長轉過身,霍迎春這才看清楚他的全貌。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若是長在任意一人臉上,就算是太監那也是好看的。隻是可惜了!如今她看著隻覺得麵目可憎!
霍迎春咬著牙,惡狠狠看著這個侍衛長。恨不得剛才那一口直接咬掉他脖頸上的血肉。若不是他多事,何至於此!
“哈哈哈,我看霍愛卿家中的這個女兒,甚是嬌俏可愛!”堂上的一抹明黃爆發出爽朗的笑意,站起身叉著腰往前傾了傾,指著霍迎春點了點:“這小丫頭可有霍愛卿年輕時候的幾分風貌啊。”
霍斐當著如此多的同僚丟儘了臉麵,如今又經皇上如此打趣一句,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慚愧地搖了搖頭。又覺得皇上心情似乎還可以,終究深深歎了口氣。
“皇上,禁宮內囚著敵國質子,此時非同小可,還望皇上明察。”皇帝嘴角的笑意逐漸落了下來,看著侍衛長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既然你說有,便帶人去查吧。朕的侍衛長如此儘忠職守,是好事。”皇上轉身舉起金色酒盅:“諸位愛卿,今日元宵佳節,又逢梅妃生辰,朕與大家舉杯同慶良宵!”
話音落下,在座諸位大臣、皇室宗親、公主貴女、公子朝臣紛紛站起身同賀。梅妃緩緩走到人前,鳳眸微抬,喜怒不形於色之間已將在座諸位一掃而儘。
視線落在角落裡兩個空出來的位置上,鳳眉幾不可聞地皺了一皺,很快便恢複掩著華麗的廣袖將金盞的中的佳釀一飲而儘。
為皇帝攬著腰身緩緩回到龍椅邊上的座椅坐下,招呼身後女婢上前小聲說了什麼,那女婢消失之後一切又恢複如常。
竹林中。
上官明薇躲在石頭後,親眼瞧著霍迎春被那侍衛幾招撂倒在地上,隨意幾下便五花大綁帶走。幾次想要衝出去,卻在暗中看見霍迎春示意自己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
上官明薇垂頭借著月光看著手中的錦囊,苦澀地笑開了。眉眼之間的花鈿在月光的映襯之下似乎格外明豔。
“迎春為我暴露,今日之事須銘記在心,她日若有機會。”上官明薇失神的呢喃聲頓了頓,攥緊了手中的荷包。
風靜下來。上官明薇沿著月下的小路往裡麵走了幾步之後發現了不對勁,踩在竹葉上的聲音似乎比往常要更大一些。
不。是竹林中還有不止一個人!
上官明薇的心口猛烈地跳動起來,單薄的脊背靠著一根翠竹,雙手團在身前儘量縮小自己所占據的空間,祈禱來人不要發現自己。
興許是上天再一次聽到了她的祈禱,那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又由近及遠,聽不到了。
此時的天色更加暗了下來,天空中層層疊疊幾片烏雲,月華不得傾瀉下來。上官明薇隻能摸著竹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不敢停下,生怕停下來就再也沒有勇氣上前。
終於,眼前出現了一扇再熟悉不過的朱門獸首。也許是過於擔憂和害怕,這段路程比實際的路程要更長一些。
上官明薇咬著下唇,輕微喘著氣息。目光看到門前的墩子時愣了一愣,上前兩步確定自己放在這裡的瓷娃娃消失不見,心中喜憂參半。
“阿悄,記得備上熱水!咱家看著公子這傷似有化膿的跡象,動作麻利些!”
“誒,我倒了冷的就去接。”
朱門之後時遠時近的說話聲摻雜著腳步聲越發近了,上官明薇心中一緊所有看了看,糾結之下將荷包從矮牆角下扔了進去,聽到門後之人“咦”了一聲,迅速提著裙子跑遠了。
阿悄打開門,借著燈籠微弱的橘色光芒隻能隱約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拐角處。
“奇怪,怎麼今日竹林中這樣熱鬨?”
阿悄的呢喃聲不算小,趙世權聽到後責備了兩句,又聽見幾聲省著力氣的咳嗽,接著又是嘟囔聲,往地上潑水的聲音。吱呀一聲,月亮不知何時重新露出一角,那扇朱門重新關上了。
上官明薇雙手將帕子攪得緊緊的,從竹林中走出來。一麵擔憂霍迎春現在如何,一麵腦海中又不斷回播她將荷包扔進矮牆的那一幕。
是唐突了。
上官明薇腳步一頓,僵著脖子一寸寸抬起頭來,地上的影子牽引著視線逐漸往上,眼簾中出現一雙錦靴。
“明侍衛長。”待看清楚來人之後,上官明薇眼底狠狠一震。視線不經意之間落在明征領口處的帶血的齒印。腦海中浮現出竹林中迎春直接咬上去的那一幕。
月光下上官明薇那張極好看的臉上出現一抹名為心虛的神色,像極了做了錯事的竹間精靈,美而不自知,不可方物。
明征懷中抱著那把長劍,麵上冷酷得不近人情。明明自幼一起長大,也隻大過她幾歲,卻有種讓人害怕的生人勿進的氣息。
“我早該想到是你。明薇。”
那一聲明薇叫得她眼瞼上修長的睫毛顫了顫。這一下上官明薇的心事徹底暴露在人前,毫無遮掩可言。
見上官明薇麵上泛白,明征喉結上下滑動兩下,想要說的話終究咽進了肚子。那雙向來剛正不阿的眸子裡也出現了幾分動容。
“我都看見了,從你聽到聲音躲起來,到你如何走到門外,如何猶豫徘徊,如何將那荷包扔進矮牆。”明征深深吸了一口氣:“明薇,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你。”
上官明薇不想繼續聽下去,隻覺得麵上不堪,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麵前,向來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如今埋藏最深的秘密已然為人所知,上官明薇隻覺得自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卻找不到一處藏身之地的幼鼠。
詩有碩鼠一篇,不知為何在此時一字一字不合時宜地浮現在腦海中。上官明薇感覺麵上似乎要燒起來似的火辣辣一片。
“你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征忍不住說出一句狠話。明薇自幼在宮中長大,差不多同齡人之間獨有的默契,他倆與許多人自然走到一起,在這偌大的深宮之中玩耍為伴。
他是年長的那個,亦是更加明白懂得照顧人的那個。而明薇是他最關照的,真正當做親妹妹來疼的那個人。
隻是不知何時,那個時常跟在他身叫明征哥哥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更讓他難以理解的,向來恪守規矩,端靜溫和的上官明薇,竟然會做出如此……
明征皺緊的眉頭能夾死一隻蚊子。
“是那個野丫頭?”明征忍不住問道,一想起那個倔強坯子,脖頸處的傷口就隱隱泛疼。
上官明薇抿了抿唇,準備說什麼卻最終沒說。
明征冷笑一聲:“也是,你自幼就是最聰明伶俐的那個,就算是被人帶著做了錯事,出謀劃策的那個也絕對是你。”
上官明薇猛地抬起頭,看向明征的眸中有種被戳穿之後難以理解的驚愕,見明征看過來,上官明薇狼狽移開視線。
“那丫頭被你當槍使,到如今還為你扛著所有的壓力。明薇,這件事,你不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