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徒弟真可愛（4）
本來今天受了誇獎，準備美滋滋早睡，沒想到，臨睡前給自己接了份“新工作”。
熬到兩點，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黑眼圈，再次嶄露頭角。
“早。師傅。”六點半，李重重準時站在門外打招呼。
“嗯。”鄒城向來是不輕不重地應一聲。
兩個人一塊走向電梯。
李重重這個呢，人慫心大，跟生人做事會過鬨，跟熟人就經常不會。
這會兒自認定跟師傅比較熟。
昨天還受到誇獎了呢。
於是一進電梯，等鄒城按完一樓，電梯門關上，剩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她勇猛出擊了：“師傅，你為什麼要當導演？”
旁敲側擊和打探是不會的，問，就隻會直球。
“你朋友讓你問的嗎？”
“好奇。”
“你好奇心真重。”
嘿嘿。李重重笑，把這句話當成誇獎。
鄒城這個人，李重重也琢磨出了一點，性格雖然冷漠，實則是隻談工作，不談私事，不要問跟演戲無關的問題。
比如采訪稿上問他私人情感問題的，基本回答“無可奉告”，但對於電影/演戲方麵就回答得很認真。
每次李重重以學生的態度問時，他都會回答。
“我有我的局限。”
“？”李重重不解，“師傅有什麼局限？”
“我之所以被稱為天才，是占了年輕的便宜。”鄒城盯著電梯門細膩光麵自己模糊的倒影，“小孩子能演出成人的複雜，自然是要被稱讚的。”
李重重認真聽，心想，那也不違背“天才”兩個字啊，而且你還這麼刻苦。
“如果我想在影視行業深耕，就要突破舒適區。去兼容更接地氣，更不孤立，更普世的人。”
那又有什麼問題。李重重疑惑。
“我從沒想象過自己能真正演一個父親。”說這句話時，電梯門開，鄒城大步走出去。
最開始，李重重沒理解，這句話跟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她慢了幾步，停下來思考。
師傅演的電影，出彩角色基本都是陰謀家、政治家、殺手、高智商天才、阿斯伯格病人等……也就是說，特殊人物，不是普羅大眾。想要繼續拓展，就得像他說的，去演更普世、更常見的東西。
比如男演員後期經常會演的一個角色——父親。
還有更深次的描摹夫妻關係、親子關係，簡而言之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越好的電影，越好的角色，往往就是在豐富地描述這層關係的微妙和暗流湧動。
“人沒辦法演繹自己完全想象不出來的東西。”這是李重重爺爺的話。師傅依靠技巧升到一個非常高的層級，光在技術方麵他能淘汰99%的演員。
正如他之前所說，他能“模仿”。可“模仿”是不會讓人深入和精進的。
師傅“沒有想象過真正演父親”，意味著他並不是不能演，而是完全無法共鳴，以至於無法在腦海中模擬代入。
師傅到了他的瓶頸。
想清楚後，李重重小跑兩步追上去，按住鄒城剛拉開的車門，她問：“師傅，那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嘗試呢？”
鄒城視線總是冷冷淡淡的，在地下車庫裡，更像一汪沉靜的湖水。
考慮到鄒城可能會把她這句話誤解為，她在鼓勵他“當一個父親”，李重重解釋：“我的意思是，要去體驗那些自己沒有體驗過的情感。沒有親情可以體驗愛情，沒有愛情可以體驗友情，而友情最後有可能能變成親情的。就算沒有。人出生就有父母。就算爹不親娘不愛——”
頓了頓，對上師傅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根據之前師傅對他媽媽去世毫無反應，她懷疑自己正在瘋狂戳師傅的心窩，戳都戳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戳，隻戳到一半不戳完她不舒服的。
“可想要得到父母的關注，或者被默認會愛自己父母傷害過的情緒，也是親情的一種啊。當演員就不能抗拒感情，人被傷害也很正常。”
李重重說完，心又有點不安，她瞥瞥鄒城，沒敢看眼睛，隻敢盯著領口。
師傅該不會以為她在教他做事吧。
“你很大膽。”鄒城說，“我收徒之前沒有想過你這麼大膽。”
明明給人的印象是內向膽小害羞還有點唯唯諾諾。
“……”李重重這才抬起視線，糟糕，不會戳到他心窩子，要棄養她這個徒弟吧，“師、師傅，你生氣了嗎？”
“沒有。”鄒城闔下視線，像是想了會兒，“走吧。”
坐進車內，李重重這會兒才意識到尷尬，一直假裝看風景地看窗外，還戳戳玻璃。
看似大膽又很謹慎。看似莽撞又很細心。鄒城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第一次沒有打開電腦辦公，而是在思考什麼。
到了片場，李重重放鬆下來，每次跟師傅來回路程這半個小時，都像是在上班。
不過師傅也算是效率狂人了。
平常導戲拍戲，處理劇組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還得磨徐封，基本就是在用路上這半個小時教她。
到“自習室”，徐封在那踱來踱去抓著頭發念台詞。
他表演意識到位了，沒受過科班訓練，聲台行表還差點，尤其是台詞，正被鄒城逼著每天瘋狂練。
可憐。
估摸著鄒城就是規劃了前一個月死裡磨徐封，把他訓練到位後，再加班加點趕進度。
怎麼能不說是一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呢。
李重重坐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前。陳嬈的人物小傳她搞定了，沒什麼事做，也不想看劇本，想起了昨天晚上草莓跟她的話。
微博搜索：林中雪。
底下第一條就是林中雪本人賬號。
頭像是她在《星星的心願》裡麵撐著下巴微笑的造型。
除了其經紀人發布的那條“悼亡”消息後，再也沒有更新過。
李重重一直沒有取關。
接下來就是#林中雪去世#的熱搜。
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
翻了三十多頁，除了這個去世熱搜，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李重重想了兩秒，改為搜索“林歌”。
這是林中雪的真名。
很快她發現了一個微博號，從上個月底一直在刷。
林歌姐姐：我妹妹林歌（演員Lin 中 xue）是在拍攝的時候遭鄒城強/暴，不堪受辱跳樓自殺的！！
林歌姐姐：我妹妹林歌（演員Lin 中 xue）是在拍攝的時候遭鄒城強/暴，不堪受辱跳樓自殺的！！
有人回複：你這麼認為就去報警啊。你妹妹死了天天抹黑鄒城真的好嗎？
林歌姐姐：沒有證據。證據都沒抹滅了，但是她跟我說過，電話裡親口說的！
李重重皺起眉頭，狀態不由得認真起來。
若說鄒城霸淩，是有可能的。鄒城對人強勢又嚴格，心理承受能力差而又不善於溝通的人，可能真的會認為他對自己有惡意。
可強/暴？
李重重趕緊切了個微博小號關注她，準備之後聯係問一下詳細情況。
有人突然拍拍她，嚇了她一跳，連忙關閉網頁，轉頭才發現是劇組的場務：“姐姐你嚇死我了。”
“我明明腳步聲這麼大的。”對方笑著說，“導演叫你過去。”
“好。”
到了攝影棚，鄒城往後靠在導演椅上，腿上又放著攤開的劇本，正在翻閱。
李重重注意到不遠處劇組的工作人員又在整理布景，果然他隻有拍戲間隙叫人。
“劇本我有改動。”鄒城抬起視線，“之前是有一段賀總跟女版陳嬈的親密戲，我刪了。現在想打算加回來。想問問你能不能接受？”
吻戲？哦，李重重記得小說裡麵有寫。
賀總對陳嬈有興趣，以劉山虎妹妹為要挾讓劉山虎引誘陳嬈來試探自己——他有施虐人格，對方能力越強越聰明，反抗越掙紮，他越興奮，所以他要陳嬈刻意來接近自己乃至殺自己。
可劉山虎也不是個傻的，覺得對方不好相與，就提前把這件事跟陳嬈說了，兩個人做戲。
兩個人以為打配合能夠救出妹妹，沒想到賀總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在做戲……
總之就是各種反轉。
劇裡麵其實留了一個懸念，那就是陳嬈究竟怎麼反殺賀總，並讓臨陣倒戈的劉山虎成為替死的“男性版陳嬈”。
小說裡麵就有女生主動勾引賀總這場戲，初看時會以為是陳嬈找來的幫手，再看，就知道這是陳嬈本人上陣。
否則變態賀總為什麼突然就對一個送上門來的女生感興趣——這讓觀眾產生疑惑的地方，也會讓他們更容易接近真相。
劇本裡麵刪除了這段，留了彆的線索替代，不過也造成線索沒那麼直白了，不好猜最後女生是誰。
“沒問題。”在鄒城的注視中，李重重答應了。拍吻戲對於偶像劇演員來說是家常便飯。
“好。明天下午四點拍，你準備一下。”鄒城翻翻劇本用紅筆標注了一段內容。
李重重腳步卻沒挪動一下：“師傅，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
“我現在有事，不著急的話，等回去的時候再問。”要臨時改劇本，鄒城像是很在意的樣子，視線都在劇本上。
“行吧。”回去的時候也好，免得待會兒影響他心情，李重重準備正麵問問林中雪的事。她實在不相信，他會強/暴林中雪。
走回去，她又想起一件事：
鄒城為什麼加回來吻戲？之前不是特地刪掉的嗎？
該不會是他不打算跟人演吻戲吧？不會吧？
為什麼又突然加回來呢？
場務小姐姐從外麵直直走過來，停在她麵前：“這回沒嚇到你吧？”
“沒。”李重重笑。
“你有朋友來探班。”
“朋友？誰啊？”李重重疑惑，沒讓人來探班啊，難道是草莓想借機過來親自采訪鄒城。
“俞則。”
李重重滿頭黑人問號：“？？？？”
還沒等她發聲，身後傳來一聲劇烈的“艸”，這回是嚇了她和場務小姐姐一跳，她們紛紛注視過去。
徐封握著劇本，他氣急敗壞，就真的隻差沒跳腳了：“這狗比，他一來我又脫不了身了！”
李重重瞬間反應過來，按照娛樂圈的嗑CP規則。
嗑異性戀的，會自動認為俞則是來找李重重的——嗚嗚，《青神》正播著直接來探班，這還不真？！
嗑耽美的，就會默認俞則表麵來找李重重，實則來找劇組裡的徐封——“則封天下”暗戳戳發糖啦。
合著怎麼傳，俞則都不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