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徒弟真可愛（5）

俞則已經來了，這探班的通告近在咫尺，無論李重重見或不見，都改變不了太大的結果。

於是她決定見見。

俞則在劇組入口等她，穿了身亮閃閃的衣服，底下破洞牛仔褲掛滿了鏈子，頭發是新潮的韓式微卷蓬發，右耳戴了枚亮閃閃的耳釘，簡而言之，確實是個時尚男idol。

他左手插兜，右手揮揮手，很有種故意表現出的酷勁兒：“重重，好久不見，來探探你的班。”

“這裡又不是橫店，來拍的劇組就我們這一個，你跑這麼遠的地方探班？”

“待在家裡沒事，來看看你。”他笑著，像兩個人關係真挺好似的。

“重重，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俞則突然問。

李重重訝異地抬起頭：“什麼意思？”

“我在想，你之前不接受我的同意，是不是擔心你的男朋友不同意？”

“？”怎麼得出這種結論，身為明星炒緋聞是工作，無論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她都可以自己做主，“你很大男子主義。”

“你們女生不就是喜歡大男子主義嗎？很man。”他聳聳肩，露出吊兒郎當壞笑，是一種真心覺得女生喜歡這種“man”性氣質的表情。

李重重沉默幾秒，很想立刻把他送走。

“對了，影帝鄒城是不是也在這裡？”俞則往劇組裡麵瞥了瞥，“你方不方便幫我引薦一下他？”

要是之前，李重重肯定會拒絕，現在她想起了一件事。

剛來劇組那天，他們提著行李下扶梯，尚敏正好跟她一塊兒，突然鼻子嗅嗅：“你身上沒噴香水？”

“沒。”

“那就好。”尚敏鬆口氣，“之前忘記提醒你。你師傅不喜歡香水味。不僅是香水味，是任何刺激性的味道都不喜歡。”

“過敏嗎？”

“不是過敏，就是不喜歡。而且他還是個狗鼻子，老遠都能聞到。你以後跟他相處，儘量不要噴香水。”

“明白了。”李重重也不是很喜歡香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那會兒還暗暗想著，找機會在拍攝現場吃榴蓮熏死他。

剛剛俞則一進來，李重重就聞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男性香水味。

這股濃度大概是片場所有女生身上香氛濃度之和……算肯定是算不出這麼精確，隻是說，給人的感覺，就是有這麼強烈。

她雙手放在背後，問：“你真的想見他？”

俞則：“當然啊！”

李重重把俞則帶到了拍攝現場，這會兒鄒城正在拍戲，劇組的人都屏聲靜氣地等著。

俞則一過來，李重重就注意到鄒城的眉頭皺了下，微不可見，要不是她提前注意還真發現不了。

俞則低聲：“這是拍什麼電影？”

李重重立刻做了個“噓”的動作，師傅拍戲的時候是不喜歡周圍任何人發出聲音的。

鄒城像是不想打擾演員的狀態，沒有表現出來，等到這場戲份一結束，他的目光精準地朝李重重這邊看了過來，銳利異常。

尚敏說的沒錯。果然是狗鼻子。

俞則見到鄒城看向這邊，也沒等李重重介紹，徑自上前，遞出名片：“鄒老師，您好，我是俞則，是李重重，還有徐封的朋友。”

怕李重重的分量還不夠重，還加了個徐封，幸虧徐封不在這，不然肯定要跳腳大罵“這個狗比”。

鄒城沒有接他的名片，反而將視線對準李重重。

李重重雙手橫在後腰，走上前。

鄒城：“我有沒有說過，不允許帶陌生人來我的拍攝現場？”

“說過。”李重重誠實地回答。

“老師，不關重重的事，是我自己要來的。”俞則很“man”解釋，大概認為這樣能夠展現他的男子風度，“我特崇拜鄒老師的演技，想來學習學習。”

還不忘吹彩虹屁。

可他不知道，鄒城最討厭有人獻殷勤，而且還說假話。

他真是鄒城粉絲，怎麼會連這是拍什麼電影都不知道，功課也不做！

李重重也沒發現，這會兒鄒城的視線正在她身上。

以前李重重要是真的犯錯會低頭，偷偷抬眼觀察他是不是真生氣了，這回沒有，她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橫在身後，一副渾不吝的樣子，嘴角還隱隱帶著一點兒上翹的趨勢，像是怕彆人發現才狠狠壓抑住。

她在偷笑。

跟這個陌生人站的距離很開，也一點沒有要為對方解釋或撐腰的意思。從她跟徐封相處、幫朋友問鄒城采訪來看，她是很護著朋友的。

鄒城很快就明白了什麼，視線轉回俞則。

俞則被晾在那裡，仿佛片場一百多號人眾目睽睽之下拒絕他的名片，讓他顏麵儘失、很不舒服的樣子。

他上前一步，重新自我介紹：“我是橙花娛樂的俞則，經紀人是王峰，公司總經理是李尚雲，跟您也有過合作的。我很喜歡鄒老師的作品，希望以後能合作。”

語氣雖好，但是在介紹自己的背景，仿佛要讓鄒城無論如何都要給他這個麵子。

“不會。”鄒老師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他，連多給他一絲關注都沒有，直接叫來人，“統籌，在我拍攝的時候不允許任何陌生人進來。無關人員進行清場。”

場務連忙說：“好的，導演。”

他瞥瞥俞則，示意：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氣氛靜止了不止十秒，俞則感覺自己像是被鄒城現場狠狠打了臉，不僅被無視，連名片都不接，更是直接說“不會合作”，被當麵趕走。

平常在哪他不是劇組工作捧著，粉絲喊著。他的臉青一陣紫一陣，咬咬牙，轉身離開。

俞則離開，李重重雙手搭在身前，也想偷摸摸離開。

“李重重。”鄒城喊住她。

她隻好停下來。

“你是知道我不喜歡濃烈香水味，也不喜歡這種人，才故意帶他來的吧？”鄒城那流暢的眼皮微微抬起露出清亮目光，那真是一雙什麼都瞞不住他的眼睛。

“對不起師傅，我不是故意讓他打擾你的。”李重重輕聲。

鄒城說：“你拒絕不了彆人，讓我來當這個壞人。但就算你今天沒有做什麼，他反應過來也不會對你有好臉色。”

李重重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沒想讓他給我好臉色，就是想讓你罵罵他。”

“既然你也討厭對方，為什麼不自己罵？”

李重重靜了好幾秒，才輕聲：“……師傅，我不會罵人。”

“？”鄒城有一絲意外。

“小時候我爺爺不允許我說臟話，也不允許我沒禮貌，犯錯就要打我的手掌心。”她還抬起手掌演示似的，“所以我腦袋裡就有根弦。其實剛剛我氣都升到嗓子眼了，可到了嗓子眼就消失了，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李重重抬起眸，還有點可憐巴巴的。

世界上還有這種人，鄒城也是第一次知道：“好。我明白了。下不為例。你去做你的事。”

“謝謝師傅。”李重重恭敬地點點頭，下一秒，她就歡欣鼓舞地去找徐封。

鄒城那句“不會”爽死誰了？

爽到誰的天靈蓋了？

爽死李重重和徐封了！

李重重一說，徐封立馬有共鳴，直接把劇本扔在木地板上，大呼過癮：“不愧是鄒老師，乾得漂亮！那種人就不能慣著。”

“就是。”同時，李重重抱腿蹲在他麵前，也注意到，徐封的從鄒城，變為鄒導，現在又是鄒老師，變得可真快。

“我要是能像他那樣就好了。”徐封突然感歎，“有實力就什麼也不怕。誰來當麵嗶嗶，就賞他兩個耳光。”

“那是不能夠。”就算鄒城這麼牛，也沒這麼過分。

“我是打個比方。現在偶像式微，而且也火不了幾年，更新換代太快了。大家都往影視圈裡麵鑽呢。”徐封盤腿坐在練習室的木地板上。

“那你是想徹底當演員啦？”

“是。”徐封肯定地點點頭，“當演員老了還有戲演，我不是還要打那個韓國人的臉嗎？當偶像現在很難火到國外，當演員就不一樣了。以後讓他還得專門買票去大熒幕看我。”

“加油！”

李重重開心了一整天，晚上坐車回去，還刷到徐封今天發了條新微博。

“前兩天剛看到一句話，愛默生是這麼說的：我們人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人能逼我們做到我們能做到的事情。”

喔，之前他微博都是自拍，專輯，幫人轉發，現在居然會發一些哲理了，看來鄒城這段時間逼他看劇本，逼他看課外資料是有用的。閱讀習慣能培養起來，他連玩手機都少了。

這樣說，鄒城確實是在幫助徐封成為一個好演員。

所以鄒城是不是並沒有她最開始以為的那麼壞？

性格冷漠、不善共情，卻不是不辨是非。

“你為什麼會說‘不會跟俞則合作’？”李重重問，想知道師傅的判斷標準是什麼。

“他底子不好。”鄒城在用電腦，頭都沒抬起來，輕描淡寫地回答，“徐封是一張白紙，他是一根老油條。滿腦子都是鑽營的人，裝不下新東西。”

不愧是師傅。一針見血。李重重暗搓搓高興。

她收起手機，認真：“師傅。今天上午我不是有件事想問你嗎？現在我問了。”

“你說。”

“前幾天。”李重重頓了頓，著重觀察鄒城的神情，“我在網上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言，說林中雪的死……跟你有關？”

鄒城停住動作，回頭：“你很在意林中雪？”

本來是她想觀察鄒城是不是心虛或者閃躲，卻沒想被鄒城這樣直勾勾探究著，她反而心虛了。

“不是，是那個傳言很……”

“你相信那個傳言嗎？”鄒城打斷她。

“不相信。”李重重老實說。

“既然不相信，就沒必要問。跟你無關的事，沒必要在意。”

可惡……被他給堵回來了，他究竟是不多喜歡彆人問他私生活，隻要跟表演無關的，他都不怎麼回答。

李重重想了想，盯著他的側臉，決定跟上次一樣，換種方式：“那師傅，你對什麼樣的女生有興趣？”

鄒城動作停滯。

“明天我們不是要拍吻戲嗎？我看你以前的作品這方麵戲都很少，基本都是淺嘗輒止，我想找找感覺，怎麼調動你的情緒。”她覺得師傅肯定是聽進去了她之前說讓他嘗試的話，才把吻戲加回來了。

鄒城沒看她：“你拍偶像劇都會這麼提前演練？”

“不會啊。”李重重答，“偶像劇我跟男主角接觸都不多。因為我沒談過戀愛，所以每次跟年輕帥氣的男生接觸都會有點真實的臉紅心跳反應，拍下來挺好的。”

“你沒談過戀愛？”鄒城偏頭，重複問了一遍，眸光裡像是有一絲情緒。

“沒有。”李重重以為他是在問她沒談過戀愛，怎麼演的偶像劇，“我覺得偶像劇不是演現實，而是演少女的幻想。所以沒談過戀愛反而有優勢，因為一旦談了，就難免帶入自己，形成固定經驗，就會變成很模式化。”

“不過。”她抿抿唇，十分含羞地對對手指，“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也會談的。”

鄒城沉默了半晌。

怎麼話題扯到她的戀愛身上了，李重重拉回正軌：“師傅，你真的沒有喜歡的女生類型嗎？”

“沒有。”鄒城乾脆利落地回答她。

“？”不會吧，普通男生在初高中都會有一兩個朦朧的心儀對象。

師傅怎麼可能沒有……

等等，話說師傅都不喜歡演感情戲，那為什麼會接下林中雪那部戲？李重重突然想到。

那部戲最開始的營銷噱頭就是林中雪跟鄒城的大尺度床戲。

進組前他都會對徐封做詳細的背調，之前的戲肯定也會，女主角是林中雪，有床戲，他進組前肯定知道。

……難道師傅說謊了？

李重重之前演那個女混混演得好，是因為沒台詞且片麵，殺馬特的形象妝發很直白，抬望天空的舉動構成了她的反差感。

陳嬈不能這樣。

女陳嬈沒那麼直白的外形著裝，還有不少台詞。

鄒城回到酒店房間後坐在沙發上改劇本。

要給李重重多加幾句臟話，一方麵，是她個人氣質還是太溫和，演起來怕突破不了，另一方麵也要給她拓展開來戲路。

鄒城習慣是每次做筆記或者劃線的時候都會在腦海中同時進行畫麵想象。這段正好是賀總，也就是賀萊，跟女陳嬈的吻戲。

女版陳嬈紮著矮的雙馬尾，穿著白連衣裙，像個普通女孩進來走進辦公室時，賀萊第一眼認出了她。

第一眼就被吸引。

是屬於心裡快感帶來的性衝動。

鄒城在腦海中分析並評判賀萊的情緒和人設。

賀萊是憑借神情認人的，不看臉，所以他尤為喜歡陳嬈，陳嬈常有一種倔強、不服輸的神情——他喜歡掙紮的小兔子，割開喉嚨血飆起來會很絢爛。

她小時候跟比她強壯很多的劉山虎打架時就是如此，就算被壓在地上揍也不舒服——正好被路過的賀萊望見，從此對她產生了深刻印象。

陳嬈媽媽是他家以前的保姆，她的大女兒就是被賀萊作為練手殺掉的。

陳嬈媽媽知道，卻沒有做任何事。她很軟弱。賀萊未成年，對方家裡又有錢。一切都足以擺平她。

甚至沒用錢就擺平了她。她立刻離職。因為她怕看見賀萊的眼睛，那是一雙“看到路邊鵝卵石擋路，就會拿來錘子，一下一下敲碎，讓它再也擋不了路”的神情。

她預估錯誤的是，賀萊早就知道她看見了，甚至是故意讓她看見，因為他想試試，傳說中“為母則剛”。

可她太軟弱，他失去了對她的興趣。

陳嬈媽媽後續懷孕，生下來又是個女孩。抱著孩子登記戶口時還沒想好名字，民警出於好心取了“陳嬈”。

在賀萊有次開車路過陳嬈家門口注意到陳嬈時，陳嬈媽媽立刻選擇讓她當一個男孩。

“男孩是強壯的，女孩是軟弱的。”陳嬈媽媽流著淚對陳嬈說，她無時無刻不想起自己被殺死的大女兒，“女人變強大的方式，就是成為男人。”

這或許是她這麼多年催眠自己的方式，因為她生得這麼弱了才要逃，要是她是個男人，說不定就能救回自己的女兒了。

可陳嬈想做女孩，做一個強大的女孩。

陳嬈的前麵十幾年都是彆人眼中的男生，這是第一次，她回歸女孩的裝束。

不像彆的人會為自己身體過高，胸口發育過平，常年打架當混混被曬黑有傷痕，對重新成為女孩這件事自卑。

陳嬈沒有。她享受自己做回女孩子，甚至知道自己有強烈的性魅力——在變態眼裡。

所以陳嬈很主動。

賀萊好整以暇等待著她的行動，以為她會說話，誰知道沒想到陳嬈繞過桌子走過來，一步跨坐在他的腿上。

明明他是獵人，她是獵物，他經常壓住反抗的女孩用這樣極其曖昧地狀態接近她們。

而此時此，陳嬈才像是獵人。

雙眼凝視，氣息相聞，唇貼近而未近。這本應該是電影中極具張力的片段。

這是兩頭獵豹在對視，在探究，在調情，也是在挑釁。

以往鄒城都能做到平靜地腦補，可冷不丁，他把陳嬈代成了李重重的臉，而與此同時，賀萊也像是從他的腦海中彈出，成了真正的他——鄒城。

李重重垂頭凝視著他，視線滴落他眼睛裡。

她微微一笑，將他的手放在她柔軟的後腰，呼吸炙熱相聞。

她輕聲問：“師傅，你要不要喜歡我？”

賀萊箍住她的腰，這是賀萊的動作，可這瞬間，鄒城分不清這事他在腦海裡習慣性繼續演繹，還是……這是心理，他強烈地受陳嬈吸引，被她引誘，兩人投入地吻了起來。

仿佛真的能感受到接吻的那種溫熱，鄒城意識到自己產生了悸動。

他起了反應，且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