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正如黎音所想,即使薛三再多敗家荒唐,隻要他仍有股權在手,兩家的事便能和和氣氣地定下來。

簡單商議好方案,徐正一家下樓招待賓客。

二樓回廊旁設置桌椅,黎音扶著黎修坐下,揚手招呼一旁的服務生拿些冰檸水來。

剛才在桌上的時候黎音就想問了,明明薛家那邊讓步不少,氣氛也相對和融,偏生黎修一口接一口,整杯伏特加都見底。

“做什麼要這樣喝?”黎音不解,抬手扶平他微蹙的眉頭,“高興啊?”

酒精麻醉了部分神智,留聲機播放的歌曲聚滿昏鳴的耳朵,黎修感受到她微涼柔軟的指尖,眼睛輕眨,很緩慢地消化她的提問。

倚在欄杆往下看,徐正與白慕靜迎來送往,顯見心情十分愉悅,特彆是後者,笑容滿麵,連笑不露齒的教養也壓不住她唇角飛揚。

黎修挑眉說道,“高興…白姨倒像是挺高興的。”

確實如此,黎音看一眼,也不甚在意,笑道,“那當然了,媽媽‘壓製’了她那麼多年,現在女兒做了‘聯姻犧牲品’,而她白慕靜則享用時越帶來的益處,一舉多得。”

相對於自己的幸運,敵人的倒黴更加使人舒心快意,在白慕靜看來,嫁給薛越這樣的紈絝一輩子屬於是完了。這怎麼不能讓韜光養晦的她覺得大仇得報呢。

“你倒是不生氣。”

白慕靜高興不高興與她有什麼關係,黎音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想到件事兒,又問道,“對了,上回你說尋找家人,這事兒有什麼眉目麼?”

黎修看她一眼,輕輕搖頭,“福利院的資源殘缺不全,那時候又沒有攝像頭,當年的員工離散得差不多了,很難找得到什麼線索。”

“現在隻能看看公安那邊有沒有對應的報警記錄。”他說。

“有麼?”

“還在查。”

“可是我很疑惑。”黎音盯著樓下,“就算是在那個年代,也很少會有人無緣無故拋棄一個健康的男嬰吧?”她低低地笑了聲,漫不經心地猜測,“指不定根本就是徐正在外麵——”

“當”的一聲,玻璃杯重重壓在櫸木桌幾,杯中的冰塊飛速轉向,水珠飛濺,冰冰涼涼地落在了黎音的手臂上。

黎修抽了帕子替她覆上,麵無表情地輕斥,“彆胡說。”

“我哪裡有胡說。”黎音笑,“徐董那樣看重你,很多人是這樣猜測的。”

黎修仍然沉默不語,幽灼的黑眸沉澱太多未知情緒。

黎音以為他真的生氣了,畢竟養子可比私生子磊落太多。她抱歉地扶住他的手臂輕聲道,“好啦,對不起嘛,我不說那些了。”她晃晃他,嘴巴抿住,“想想也有可能是當時你家裡實在困難了,哥,你也不要執著於這些,總之現在你是有家人的。”

“有麼?”他一樣看向樓下的那一家,“哪裡?”

“這裡。”黎音仰著臉,一手指著自己,笑吟吟的眼睛雪亮清澈,“就是我啊。”

黎修“嗯”了聲,眉眼輕柔下來,伸手替她撩開耳旁垂下的發絲,問道,“你今晚回麓山?”

雖然山居台保留有黎音從前的臥室,可自從黎紅曼過世、白慕靜母女搬進來,黎音已不再留宿在這裡。

見她點頭,黎修歎了聲,“太晚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黎音眉頭一皺,忙打斷他,“哥,你肯定是喝醉了,誰喊好友回家開睡衣趴還要帶家長的!!孟心她們都會過來。”

這又成家長了?黎修失笑,無奈搖頭,又補充,“那不能喝太多,我會交代孟小姐。”

“喔。”黎音不太樂意地答應,嘟囔,“你管好多。”

話音剛落,身後一陣期期艾艾的腳步聲,兄妹兩個回頭一看,身著綠裙的徐書明從屏風後麵轉出來。

怯怯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圈,徐書明喊了黎修一聲“哥哥”,見他不回答,又隻好說道,“黎總,我有話要單獨和聆音說,你能不能——”

接下來的話不必說完,黎修明白她的意思,剛好他還有個重要電話需要回複,側眼看見黎音輕輕點頭,他拍拍她的肩膀,低語,“那我先去回個電話,有事隨時喊我。”

徐書明確認黎修已經離開,才轉過身來,她自嘲地輕笑一聲,對黎音說道,“我不過是想和你說幾句話,黎總就這樣警惕。”

黎音露了一個平淡的笑容,“你彆在意,哥大概還記得當年你給我送海苔便當的事呢。”

所有人都知曉,徐二小姐對海苔過敏,當年黎紅曼還在,徐正異想天開要享齊人之福,把白慕靜和徐書明帶到山居台來做廚房幫工,結果後者不慎在黎音的飯團裡拌進了海苔碎。

黎音身上長滿過敏紅斑,錯失了那年畢業晚會的壓軸表演。

“我沒有!”徐書明一下湧上了眼淚,提高音量反駁,“根本不是我做的!”

當年的那份便當是幾個幫傭一起做好的,她隻負責切草莓和準備酸奶,飯團沒有碰過不說,台子上根本都沒有海苔。而且當時她也不知道原來徐叔叔就是她的父親,更不存在嫉妒徐聆音的可能。

相反,她很愧疚自己如今鳩占鵲巢,害徐聆音那樣驕傲的大小姐沒有了家…

“……”黎音擰眉看著她,好,徐三小姐好像又開始發散她無處安放的同情心了。

徐書明捏拳給自己鼓氣,隨後勸說,“今天太晚了,下山的路也不好走,你要不就留下吧。我媽媽早就喊人收拾好你的屋子了。”

當然,這種表麵功夫怎麼能落下,白慕靜慣會囑咐這些,畢竟也不必她親自勞累。

“這就是你要說的?”黎音問。

“還有。”徐書明一鼓作氣,“前段時間薛三公子和應鵲的那個緋聞是假的!你不要誤會了,那天我想要見應鵲,買下她的行程之後,又在房間參與了他們劇組的圍談會,一直到深夜2點半,薛三根本都沒有出現過。”

黎音一頭霧水,在腦海中搜尋了很久,才想起她說的是七月末的那個烏龍事件——什麼“薛三公子攜美,徐二千金買醉”雲雲。

黎音長長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笑,“原來如此。”

徐書明見她笑了,扭捏地“嗯”一聲,搓搓手,低聲道,“嗯,我想說的就是這個,而且我打聽過了,薛三在朋友間的名聲也沒有那麼差,除了沒什麼做生意的天賦,是沒有在外麵亂玩的。所以你不必、不必覺得失落啊、難過什麼的。”

怎麼都認為她會為了薛越失落難過啊,單純的小孩兒心思還挺多,黎音看著她,忽然想起了另一個清澈愚蠢的人。

顧向淮好像發過幾個信息來,但是她還沒來得及查看。

“其實——”黎音拉長聲調,故意逗弄道,“聯姻對象從薛時變成薛越,很難不讓人失落吧,你覺得呢?”

那確實是的,徐書明張了張嘴巴,想安慰,又一時找不到話頭,傻傻地站在那,手裡的衣擺也快要擰碎了。

但令人頭皮發麻的尷尬還沒結束,屏風外頭兩聲招呼,曹操本人閃現當場——薛越半扯著唇角冷笑看著姐妹兩個,臉色沉沉。

後麵還跟著兩家的大人。

“徐聆音。”咬牙切齒的幾個字蹦出來,薛越簡直想把這人給嚼碎了,徐聆音,你什麼人啊,還在背後講人壞話,簽協議的時候不是很痛快麼?

白慕靜又說一遍已經整理好房間,可黎音執意要走,兩家客套幾句,最後決定讓薛越送黎音下山。

徐正也點頭,“是。”他拍拍黎音肩膀,眼神像在看他辦公室那棵長勢喜人的發財樹,“也彆太繃著了,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就給自己放幾天假,和薛三公子多交流交流。”

白慕靜一派和氣,“那也好,下山的時候要慢一點開啊。”她笑了聲,又開玩笑,“咱們小薛總今天晚上滴酒不沾呐,是早就想好要送咱們聆音了是不是?”

幾人相視而笑,薛越忽然不解似的擰眉,笑道,“怎麼會呢?我哪裡知道黎音這麼晚還要出門。”他轉向白慕靜,“她平時不是住這邊麼?”

白慕靜笑意僵住了,看一眼徐正,很快調整好語氣,“咱們聆音在麓山區有一套江景彆墅,夏日裡風景很好呢,這幾次過來都是要住那邊的。”

“這樣啊。”薛越懵懵懂懂地本色出演沒有腦子的紈絝,笑得露出牙齒,“那就好,我以為是徐家二太太排擠咱們黎音麼,原來不是,那我可就太放心了。”

話畢,還“哈哈”乾笑兩聲,很怕氣氛不夠尷尬似的。

“……”二太太一說實在戳中人家的痛處,自從結婚以來,還沒聽過有人敢當麵說這種話。可她又偏偏沒辦法和這種缺心眼的人計較,白慕靜感覺自己就快要心臟病發,努力壓下抽搐的嘴角,很用力地禮貌,“小薛總真是說笑了。”

薛越一聽來勁了,“我可不是說笑啊,其實啊——”他放低聲音,“是我剛才在樓下聽見彆人——”

話沒說完,薛荊忍無可忍一下揪住了他的後頸子,薛越“哎喲”痛呼,連忙移開兩步,不敢再作妖。

薛越的司機工作做得很稱職,一路開到麓山花園嘴巴都沒張一下。黎音一下車,那邊油門一轟,跑得飛快。

黎音嗆一嘴尾氣,忍無可忍地飆出了兩個字,“…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