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州沒綁穩帶子從台上摔下來的動圖在各大平台傳播,像素模模糊糊的,隱約隻看見旁邊還有星霓另一個藝人,於是微博上麵謠言滿天飛。
對於星霓的公關部來說,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工作人員忙著辟謠,發通告,同時還要安撫粉絲,順帶和節目組溝通現場照片流出的問題。
天色漸漸暗下來,三醫院外邊閃爍的紅藍警報燈也慢慢遠去,為了拿到一線消息,不死心的媒體始終蹲守,早些時候還試圖混進這家醫院,險些和安保人員起了衝突。
七樓vip病房。
麵對為所欲為的藝人,倪薇簡直頭疼欲裂,勸了幾句,氣得一下飆出了方言,“我說祖宗,您彆鬨騰了行麼,醫生說你現在不能下床,你莫非以為自己是超人邁?”
小葉扶住想要下床的謝州,勸說著,“是啊哥,現在咱們得聽醫生的話啊,你是不曉得,當時那也太嚇人,我真的魂飛魄散了。”
繩子還沒綁好機器就開始運作,謝州被帶出安全區,一下撞到了障礙牆上,當場就暈了過去。
經過初步檢查,他的傷勢不算嚴重,但輕微腦震蕩和軟組織損傷不支持他立即出院。
謝州伸手摸了摸頭上綁著的繃帶,目光從稍遠處的幾人身上掠過。
人來得很齊,顏然、甘雲星、倪薇、小葉,以及工作室的幾個人都在這裡,病房裡站得滿滿當當。
“黎總呢?”他問道,“公司藝人受傷,她身為老板也不來探望的麼?”
幾個人都情不自禁側頭去看顏然,謝州冷冷的視線也跟過來,“是顏助理沒把這事上報麼?”
好大一口鍋啊,顏助理頓時背後發涼,“唔”了聲,“黎總今天有點事,可能還在路上。”她搖了搖手機,“她有在問情況的。”
“她有什麼事?”
見四下沉默,他忽然笑了聲,“黎總的行程不都是顏助理和甘助理在管理麼,怎麼這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甘雲星可慣不了大明星的脾氣,輕笑一聲,語調公事公辦,“抱歉謝先生,沒有黎總的允許,總裁辦是不能給任何人透露行程安排的。”
氣氛詭譎地在維持沉默,謝州垂著眼睛,半晌倏然自嘲地冷笑。苦澀與不解的情緒翻滾彌漫,傷口好像更加實質地發作疼痛。
“嗡——”
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卻並打不破這窒息的氛圍,倪薇“哦”了聲,拿著手機往病房外麵走,自言自語,“公關部的小韋,我先接個電話。”
門一被推開,走廊中幾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整齊傳進來,倪薇被門外的人嚇一跳,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黎總!”
她來了?!謝州心中重重一跳,猛地抬起頭。
突如其來的刺疼讓人頓感暈眩,他眼前發黑,下意識按住了病床欄杆。
“哥!”小葉發現不對,心驚膽戰地喊了聲,“您慢點!不能這麼大動作啊!”
“我沒事。”
可謝州沒來得及勾起的唇角在看清來人後迅速壓平,眼睛的光好像被按下開關,黯然中的冰冷和抗拒一目了然。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房間,為首那人挺拔冷峻,裁剪得當的西裝挽在手臂,幽深銳利的眸子望過來,倨傲矜貴的模樣。
鋥亮的皮鞋停在病床前方,黎修才換上溫潤如玉的偽裝,他憂心地皺眉,問候著,“剛才在外麵和醫生問過你的情況了,雖然有驚無險,但接下來還是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才行。”
見謝州冷漠的模樣,黎修並不在意,轉向小葉,諄諄囑咐,“葉助理,事故還在調查中,咱們不多想這些,先照顧謝州痊愈為主。”
“是是…”小葉忙點頭。
黎修與旁邊的展助理低語幾句,亦點頭,側身繼續安慰道,“沒關係,十一月演唱會的事我們可以推遲,還有十二月的代言,合同照簽,該謝州的資源不會因為這個意外分攤到其他藝人身上的。”
倪薇頓鬆一口氣。
謝州這才緩慢地開口,“星霓之後的決策都是黎總來管了麼?小黎總這是要跳槽了?”
黎修和煦地笑,可眼睛的冷光卻未波動一分,他不準備理會這種帶情緒的提問,又和倪薇說了幾句,與眾人辭行。
“都散了吧。”他淡淡說道,“葉助理那邊安排專人過來照顧就好,工作上的煩心事都先不要來打擾,讓謝州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一切合情合理,可謝州如鯁在喉。
如果厭惡的人能逐個排名,幾年前的謝州會把薛越排第一位。
直到那天深夜他來到觀瀾園。
三樓前廳隻亮著一盞彩色琉璃燈,大屏幕上光影柔和,交織的光線半明半滅地映照沙發上的兩人。
謝州是獨生子女,他也沒有關心過彆人家的兄妹是否會像黎音和黎修這樣——他們大概一開始是在看電影,黎音不耐煩這種文藝範兒酸澀彆扭的劇情,靠住哥哥肩膀,在安靜的黑暗中昏昏欲睡。
而後她睡熟了,四肢亂擺軟成一攤泥,黎修扶著累,乾脆靠在扶手半躺下來,任由黎音八爪魚似地整個壓在他身上。
謝州乍一看,險些以為他們——
可黎修神情坦然,兩隻眼睛落著冷冷的藍光,依舊盯著屏幕上的劇情。
正常的兄妹能這樣沒有邊界感麼?謝州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不爽。明裡暗裡和黎音提過幾次,黎音卻不以為然,“我們從小就這樣。”她說,“媽媽不在的時候,都是哥哥在照顧我。”
謝州很想說,可現在他們已經長大了。那天在沙發上,黎音甚至隻穿著一件吊帶睡裙。
*
時間回到6點10分。
看到黎音伸手去拉後車門的時候,薛越幾乎氣笑了,他及時抬手按鑰匙,“滴滴”兩聲,門重新鎖得嚴實。
“乾嘛?”黎音回頭看他,非常不解地蹙緊眉頭。
“乾嘛?”他不可思議地重複,“你有沒有點禮貌?真把我當司機啊?”
黎音收回手,失笑一聲,“抱歉,習慣了。”
當然,這種禮貌隻維持了一小段時間,在SHOULD餐廳等了一個小時,耐心終於隨著饑餓告罄,黎音揚手讓人拿菜單過來。
“你哥到底還來不來?”黎音咬牙切齒地盯了薛越一眼,低頭給顧向淮回消息,【對不起,我臨時有事,現在還在渝北,可能來不及過去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薛越卻似乎心情愉悅。
小白菜:【啊?委屈.jpg。】
“想殺了你。”她陰惻惻地笑,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
扣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急切地震響,黎音嚇一跳,忙拿起來看,屏幕亮起,又是一條微信消息。
對麵的顧向淮沒有詢問原因,隻是氣惱地發送了十個傷心哭哭表情包轟炸她。
她輕勾唇角,垂著眼睛把菜單遞給薛越,“你點吧,和以前一樣。”
同時手指沒有停止敲擊,回複給顧向淮,【發,再發拉黑了。】
顧向淮估計委屈壞了,不敢再發消息,卻憤憤不平地開始撤回那十個表情包。
灰色的小字一行行顯示在屏幕,黎音哼笑,按滅了屏幕。
這個笑容看得辛苦點單的薛越實在不爽。“怎麼了啊?”他語氣微諷,“消息來得這麼急,是不是謝州死了?”
黎音眉頭一皺,“謝州情況很穩定,你好端端地咒人家做什麼?”
“好端端的?”薛越冷冷地看她一眼,“這貨翻窗子進來睡我前女友,誰和他‘好端端’的?他該有這報應。”
是黎音理虧,她點頭,“要不還是談談官司的事?”
黎音的目的很簡單,撤訴當然可以,隻要薛越不要再在她和薛時之間橫生是非就好。
薛越不理解,“你就這麼肯定我哥能看得上你?”他斜著眼睛打量黎音這身過於休閒的打扮,疑惑道,“未免太過自信了。”
黎音很無奈地攤手,“有什麼關係,商業聯姻還要看感情麼,你們薛董事長能看得上緒正就可以了。”
沒來由的一陣焦躁忽然悶在胸口,薛越咬牙哼笑,“你放心,我哥肯定不會同意和你結婚。”
“為什麼?”
“肯定不會的。”他言辭鑿鑿。
黎音撐住下巴,懶懶地看他一眼,輕笑,“你又不是你哥,你怎麼知道他的想法?”
薛越:“我知道,因為我哥準備把他名下的一部分股份轉到我這裡——”他停頓一下,果然看見黎音忽然嚴肅下來的神色。
他沒什麼好氣地繼續說,“今天他過來,就是想告訴你這個,以後我也會是時越的主要股東之一,當然,千裡原項目我們會接,至於聯姻的事,我哥準備讓我來替。”
什麼替不替的,這話說出來怎麼還挺彆扭的,薛越噎了下,隨即掩飾性地冷笑,“當然了,你也不要自作多情,我是需要錢來辦新的賽車俱樂部才答應下來,並不是要和你怎麼樣的意思。就算結了婚,我們也不用每天見麵。甚至於從來不見麵也行,總之,誰也不管誰。”
黎音重重點頭,紅唇輕啟,準備問出她唯一關心的問題。
薛越豎起耳朵,聽到了這女人無情無義的一句話。
“所以你哥準備轉你多少股份?”
薛越兩眼一閉,徹底失去了繼續對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