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飛機到達南陸島的時候將近中午,正是節目組休息的時間。11點多先拍了幾組嘉賓其樂融融的用餐畫麵,12點半正式收場放飯。
攝像機一拉上幕布,原本捧著碗筷妙語連珠的男人立即停口,謝州放下道具起身,“你們慢吃。”
他扯了扯笑到快僵掉的嘴角,儘量禮貌地和同事們道彆。
來這裡一個禮拜了,黎音對他不聞不問,也不用管小葉要手機,反正打過去她肯定也不會接。
“哥!哥!”助理小葉忙扒了兩大口米飯,提起另一個新盒飯壓在手上,向著氣衝衝的男人追過去,“您去哪裡啊?”
謝州腳步不停,“回房間喝水啊!你以為我不吃不喝不會餓死啊?”
小葉歎了聲,“兩天就喝水,鐵人也受不住啊,好歹也吃點吧。”說著話,嘴裡的咀嚼沒停過,他捧了手裡的飯盒,好聲好氣得勸著,“哥,賭氣歸賭氣,彆真把身體餓壞了。要不偷偷吃點吧?”
小葉筷子一擱飯盒上,拍胸脯保證,“我絕對不會告訴黎總!”
謝州猛地一個急刹,沙灘上揚出好大一片灰塵,嗆得小葉忙揮手驅散。
“賭氣,我哪有這個膽子和您的大老板賭氣?”他冷笑了聲,“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我又算什麼個玩意兒?”
星霓一哥的屋子是獨間,除卻出鏡時間,是不必和其他嘉賓擠在一起的。
謝州拉開門進去,也不管後邊的人,一下走到餐桌旁的冰箱前,拉開,“咕嚕嚕”喝完了一整支水,隨後往沙發一癱,懶得動彈。
“看您說的,我老板是誰啊,可不就是你嘛。”小葉很警惕地帶上門。
“是嗎?”謝州一伸手,“那把手機還我。”
彆的嘉賓休息時都可以拿回手機,唯獨謝州不行,誰交待下來的不言而喻。
小葉一噎,“嘖”聲想勸,“我覺得吧——”
可這幾天該勸也勸了,黎總那邊確實冷下來了,話也不敢說得太滿,小葉看著手裡的飯盒,突然靈光一閃,他“誒誒誒”地喊謝州。
“哥,你看這是什麼菜?”
謝州閉著眼都聞得出來,“肉末茄子,小炒肉,魚煎豆腐。”
“對呀!”小葉一拍手,“昨天是紅燒肉、椒鹽蝦仁,糖醋排骨…哥!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啊!”
“那又怎麼了?”饑餓休眠了他的部分思考能力,謝州不想多煩這些有的沒的,沒好氣的,“我不餓!”
“我瞧著像是有人吩咐下來的哦。”小葉絞儘腦汁地安慰著這尊快要升天的大佛,“節目組那麼多人,口味都不一樣,哪能頓頓飯菜都對你的胃口啊,我就覺著肯定是黎總交待過的。”
謝州愣了下,慢慢坐起來,“真的?”
“那肯定啊!”小葉看有戲,戀戀不舍地放下飯盒,“哥,你彆辜負人家的關心嘛,你想想,最近又快到年中了,大老板一天得多忙啊!就這還要特意交待這邊的夥食,你說說,人還能是什麼意思?”
這樣了解他口味的,除了小葉也就是觀瀾園的住家阿姨,前者沒那麼大的權限乾涉節目組的菜單,這樣說來,真是阿音交待過的?
小葉一瞧賭氣的男人眼睛慢慢亮起來,上前兩步把沒吃過的那一盒放在茶幾上,“哥,快吃點吧,指不定黎總還每天要追看的,你要是狀態不好,光影那邊難免又編出些亂七八糟的謠言,惹得黎總不愉快。”
“她要追看?”謝州哼出個不滿的鼻音,到底是把盒飯打開來嗅了嗅。
的確是按他的口味來的,謝州眼睛彎出些笑意,仍然嘴硬,“前幾天我那麼賣力呢,也沒見著她有什麼反應。”
“哥這就是你不對了。”小葉幫他敲開筷子遞過去,“黎總最不喜歡什麼你不知道?”
謝州怎麼不知道?
黎音不喜歡他不認真對待工作,也不喜歡他不信任她。
可是…緒正和時越的那件事傳了那麼久,也沒聽誰出來否認一句。
見著熱搜,她又不接電話。
當年薛越對她是怎麼糾糾纏纏不肯放手的,謝州都看在眼裡。
好不容易等到上位的一天,不可能再讓那人有機可乘。
“要是你真的在錄製的時候暈掉,耽誤了放片進度,黎總該多生氣啊!這跑來跑去的,本來就費力,你還不吃,出事那不是早晚的事兒。”
道理是這個道理,謝州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歎了聲,撚了一筷子菜放在嘴巴,慢慢咀嚼。
這邊還沒勸完,忽然一陣嗚嗚哇哇的強噪音壓著頭頂由遠而近,像是有直升機路過。
“說不定是黎總來了呢。”小葉開玩笑。
謝州沒當回事,南陸島經常有飛機運東西,來來去去的,哪裡就是黎音來了。
她才不會來呢。
想起她騙他過到這裡的事,謝州又憤憤地大吃一口。虧他還那麼認真地做攻略,連她喜歡的道具都買好了。
結果一過來就是個晴天霹靂——是來錄節目,而且斷了他和外界的聯係。
當時就險些氣暈過去。
現在隨便發點飯盒又想打發他?哪有那麼容易的!真是越想越氣,謝州扒著扒著,一大盒都見了底。
“這就對了嘛。”勸這位吃飯真是比勸自家三歲侄兒還要費力,小葉苦口婆心,“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
謝州皺了皺眉,“好了,我要休息了,下午還有得累的。”
“那行,有事你喊我啊。”小葉把東西收了,端著空盒子剛一走到門口,“哢哢”兩聲鎖響,門忽然從外頭打開了。
“喲!顏助!”小葉喊了一聲,才瞧著顏然後頭站著的黎音。
熱帶季風氣候溫和宜人,是霧城夏日拍馬不及的舒適,戴著漁夫帽和口罩的女人披著金色日光,神色和善友好,顯然心情非常愉悅,“葉助理,忙著呢。”
她的目光落在小葉手上的飯盒,又看了裡麵沙發上故意背過去的那個身影一眼,笑道,“很珍惜糧食嘛。”
啊啊啊!整整兩天的餓都白挨了!!
謝州氣得肩膀直發抖,咬著牙望著窗子外麵連綿的藍色海浪,一言不發地揪住了手裡的小毯子。
小葉看了這個場景驚得頭皮發麻,好了,這下左右不是人了,昨天正是堂堂葉助報告上去說謝州不肯吃飯的,這下好不容易勸進去,大老板親自來抓包。
現在說兩盒都是他自己吃的還能挽救嗎?
顏然笑道,“葉助,你來,我這兒有事兒找你呢。”
“誒誒,好的。”憂心忡忡地關上門,小葉瞅瞅附近,沒有什麼可疑身影,跟著顏然離開了居住區。
這間房間坐北朝南,側麵的落地玻璃窗正對著大海,采光和景色都不錯。
沙發上那人還在氣著,背脊挺得板直,大有黎音不說話就絕對不會主動開口的意思。
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後麵那人隻放下包包在桌上“哢噠”一聲,然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乾什麼。
十幾分鐘,聲音漸漸消失,謝州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果然,沒多久,那人踩著“噠噠”的聲音越走越遠,“哢哢”又一聲門響過後,門“嘭”的一聲又關上了。
她走了?!謝州霍然起身,很快轉過來。
“喔。”黎音換上了較為休閒的白色吊帶裙,漁夫帽和墨鏡都拎在手裡,幽靜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他,“我以為沙發上擺的是大明星的雕像呢,原來是本人啊。”
“黎音!”謝州簡直咬牙切齒,“你來乾嘛?”
“不是你裝絕食啊。”她順手把墨鏡和帽子擱在門口的台子上,衝那邊一招手,輕聲細語,“阿州,過來。”
謝州恨恨地瞪著她,非常唾棄自己心裡莫名其妙開始攀升的酸澀與愉悅。
有個聲音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她一招手就巴巴地過去,可更多的思念和怡然灌溉了每一個細胞,即將淹沒自尊以及所有感知。
她都為他特意飛到南陸島來了。
“不過來啊?”她的聲音淡淡的,但聽起來很欠扁。黎音哼笑著,又把帽子拿起來重新戴好,纖白的手臂抬起來,在門把上輕輕一壓。
窗子旁邊那人頓時拿出了百米賽跑的速度,風一陣掠過這段距離,衝上去把人穩穩抱進懷裡。
黎音被這力氣衝得“噔噔”往後退了好幾步,帽子也飄落在地,腰上有力的手臂狠狠收緊,她被箍進乾爽清新的草木花海。
“黎音!你敢走。”
話放著狠,眼睛卻濕潤起來,所有憤懣都在貼近她的那一刻化成柔軟的海浪,輕輕在心臟衝刷,陰鬱的雲散開了,胸腔漲滿陶然與自在。
“你傻啊。”她掐他的臉,示意他窗簾還沒有拉上。
“不拉。”他嗚咽著埋進她的脖子,“黎音,我不是愛豆。”
他根本不靠臉吃飯。
“知道了知道了。”她輕聲哄他,“咱們阿州是大作曲家,什麼都不怕呢。”一邊說著,手卻不老實地從人家寬闊的衣擺探下去。
“阿音。”謝州悶悶地“嗯”了聲,臉紅得燒起來,“我…我還是先去關窗簾吧。”
黎音忘記自己有多久沒休假了。
年初徐正異想天開把徐書明調到星霓實習,又從集團調了幾個老人輔助她學習管理,大概是存了要三小姐接手的意思。
不是黎音要爭搶,這個公司本來就是黎紅曼一手做起來的,不能落在徐書明母女的手裡。
放棄繼續求學,從紐約回來組建團隊,加上黎修無條件的協助,徐書明一個還未出過象牙塔的孩子很快就被壓到動彈不得。
忙忙碌碌半年有餘,草台班子也有了模樣。壓力驟失,複飲危機成為後遺症。
好在,現在好像還有點新鮮事能撫平枯燥無味的派係鬥爭。
小白菜:【那好,明天見。】
浴室門打開,黎音立即按滅了屏幕,隨手扔在一邊,神情自然無畏。
“誰的信息?”口腔是清新自然的薄荷漱口水香氣,他覆過來,給到輕柔的親吻。
“工作。”她伸手攬住他,微微昂首。
一個小時之後還有節目要錄製,謝州沒辦法做太多事情,隻有先給她一道開胃小菜。
寬大的手掌沿著清瘦背脊緩緩下落,謝州按住她柔軟的腰窩,低頭吻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