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的裴玉真(1 / 1)

“裴玉真,不要!”

一道輕喝聲於他耳畔響起,溫涼的手握上他染血的手。

裴玉真才從濃鬱致命的殺意中回神,他這才發現,鄭母半邊脖子都被染紅,人早就暈死了過去。

桑桑握住他的手,竭力阻止著他的動作,即便害怕得渾身顫抖,也不曾後退。

她放低聲音,全神貫注的盯著裴玉真。

“小叔,我已經沒事了,你把刀給我,給我好不好。”

春闈在即,若是因為鄭母攤上一樁人命官司,那裴玉真的仕途就毀了。

桑桑看他沒說話,小心翼翼順著他的手想去拿那柄刀。

少女柔軟白皙的手覆在他手背,若雲一般柔軟,裴玉真看著那雙手忽然抓向那柄染著血的刀。

潛意識,裴玉真不想讓她的手臟了,他忽而放開手,讓桑桑抓了空,隻抓住了他的指腹。

桑桑愕然抬頭,對上裴玉真的眼睛,她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想將手收回來,卻冷不丁被抓住。

青年郎君高大的身影忽而搖搖欲墜,臉色也有些蒼白,桑桑嚇得顧不上什麼禮數規矩,連忙將人扶住。

“小叔,你怎麼了?”

裴玉真半邊身子都靠在了桑桑的身上,看著她的小腦袋。

聽著她擔心的聲音,他忍下想要揉揉她腦袋的衝動。

在桑桑看不見的地方,麵色依舊淡然,嘴中吐著虛弱的字眼,卻還是一副堅強的模樣。

他不在意道:“沒事。”

果不其然,他瞧見少女的臉色更加著急了,都快急哭了,眼尾泛紅。

他漫不經心的跟著桑桑的動作將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心裡思忖著她好像每次都在哭。

跟個小哭包一樣。

不過這次看著好像比前幾次順眼。

桑桑現在看不出來裴玉真哪裡受傷了,又怕在不起眼的地方。

萬一耽擱了治療就糟糕了,尤其是還要科考,桑桑扶著人忙不迭的往山下走。

途中,桑桑時不時的就詢問著裴玉真的情況,得到裴玉真的回答才肯繼續往前走。

遠邊天色昏黃,霞光萬丈,染紅半邊蒼穹,少女一手握住男人的手,一手扶著他的腰。

裴玉真輕輕轉頭,入眼是少女抿唇倔強的模樣,明明瞧著如一株隨時會被折斷的嬌花,卻偏如藤蔓般堅韌。

下山回家時,正巧碰到裴母著急出門尋他們,看到兩人回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裴玉真滿手血。

裴母眼睛睜大,瞬間眼淚汪汪,下一刻,桑桑就感覺身上的重量一輕。

方才還虛弱不堪的人,瞬間站直了身子,甚至還向裴母解釋著是她受傷了。

桑桑眨眨眼,看著空蕩蕩的手,腦袋還沒轉過來,就被裴母的關心塞了個滿懷。

暈暈乎乎的就被推著進了房,看著桑桑脖子上駭人的掐痕,裴母滿臉心疼,轉身出去找隔壁柳大夫。

屋中轉瞬間又隻剩下裴玉真和桑桑,桑桑低垂著腦袋,百無聊賴的絞帕子,就是不肯抬頭和裴玉真對視。

她想起方才自己那擔心的蠢樣就覺得又惱又羞,怎麼會有這種喜歡騙人的家夥,她就知道,裴玉真這家話最喜歡耍她玩。

可她又不能衝人發脾氣,畢竟人家才救了她,這樣反而顯得她是個白眼狼。

氣不能氣的,憋在心頭,桑桑隻覺得憋悶死了,隻能將情緒發泄在手上的帕子上。

她自以為隱藏的好,卻不知那不滿的神色都快擺人臉上了,裴玉真自然知道她在羞惱什麼。

他滾了滾喉嚨,咳了兩聲,瞥了一眼她,還是不說話。

裴玉真抿緊唇,捂住胸口,“嘶”了一聲。

桑桑抬頭,想看看這家夥又作什麼幺蛾子,瞧見他捂住胸口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小叔,你沒事吧?”

桑桑扶著人趕緊坐在了木凳上,給人連忙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一手在他背後輕輕拍。

裴玉真‘虛弱’的搖搖頭,“無妨,不是什麼大傷,彆讓母親擔心了。”

他說著又沒忍住咳了好幾下,臉色都漲的有些紅,瞧著難受至極。

原來他方才都是強撐著不讓裴母發現,愧疚如潮水將桑桑湮沒。

想到方才她還生裴玉真的氣,覺得他欺騙她,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壞了。

裴玉真為了她還差點殺了鄭母,她怎麼可以懷疑裴玉真呢。

桑桑如此想著,難受的情緒湧上心頭,眼眶酸澀,淚珠子倏爾滾落。

她不住的聳著肩膀,帶著哭腔道歉,“都怪我,小叔,我,我...”

裴玉真被桑桑突如其來的眼淚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生平第一次才知道什麼叫手足無措。

他將桑桑扶起來,讓她抬頭。

桑桑搖搖頭,卻被裴玉真抬起下頜,四目相對,看著桑桑那雙紅通通的眸子,鼻尖都紅了,跟兔子似的。

裴玉真沒忍住輕歎,抬手為她拭去掛在臉上的淚,粗糲指腹不過是輕輕擦過,白嫩的臉上立刻泛了紅。

裴玉真放下手,“你這般哭下去,是要把城牆哭倒嗎,可惜裴家隻有四麵土牆。”

桑桑被她這話臊得紅了臉,忙拿著帕子擦乾眼淚,囁嚅著反駁道:“我,我就是一時沒忍住。”

裴玉真瞥了她通紅的耳根,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

原地再度寂靜尷尬起來。

幸而裴母帶著柳大夫進來,打破了尷尬的局麵。

屋中,郎君坐在木凳上,神色略有凝滯。

旁邊的小娘子雙眼通紅,一個勁的擦著眼,配上裴玉真那副冷峻的樣子,看著倒像是桑桑被人欺負哭了。

柳如言看著這一幕皺緊眉頭,尤其是看到桑桑脖頸上那青一團紫一團的瘀痕,聯想到裴玉真向來不待見他這個嫂嫂。

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藥箱,沒忍住開口。

“玉真啊,我與你哥哥同歲,自認也算得你兄長,你哥哥走了,你嫂嫂本就難過,你還這般欺負她,讓你哥哥在地下可怎麼想?”

這話一出口,柳如言就瞧見桑桑猛然抬頭看向他。

小娘子澄澈的眸光滿是愕然,以為是說中了,柳如言被這般瞧著,立刻生出萬丈豪氣來。

正想接著說去,就見小娘子結結巴巴道:“柳大夫,不,小叔沒欺負我,還是他救了我呢。”

柳如言對上裴玉真那張略帶幾分無語凝噎的表情,莫名心哽。

他撓頭一笑,找補道:“玩笑話玩笑話,我肯定是相信玉真的為人的。”

話說出,一間屋子,三個人,六隻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他,柳如言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