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好快(1 / 1)

夜風寒冷,凍得她縮了縮身子,下意識靠近裴玉真溫熱的背部。

因為林秀的事情,她昨晚上幾乎都沒有睡一個囫圇覺。

加上早上起的很早,白日裡都是繃著精神。

眼下好不容易放鬆下來,困倦瞬間席卷而來,整個人昏昏欲睡。

周圍靜悄悄的,幾乎都能聽到她自己心跳聲,不知為什麼她感覺怎麼跳得有點快。

餘下的桑桑無暇多想,意識陷入黑暗中,再也聽不見那跳得極快的心跳聲了。

察覺到身後的呼吸聲變的綿長沉穩,裴玉真下意識想回頭看她,不曾想臉頰陡然觸到一抹溫熱,滑嫩嫩的。

是她的臉。

微熱的氣息打在頸窩處,裴玉真身體微僵,眼底湧起陰戾。

那裡是最脆弱致命的地方,血液在凶猛的跳動,仿若下一刻便要噴薄而出。

不對勁,今晚的一切都不對勁。

他斂下眸子,這一切或許不過是她的迷惑,他也絕不會因此放鬆警惕,書院那邊要上點心。

快春闈了,前世的這個時候裴家不久後就要麵對那群人了。

想到那群人對裴家做的事情,裴玉真眼神微冷。

兩人回去的時候已是大半夜了,裴母看著人回來了,又看到桑桑是被背回來的,有些驚訝。

“怎麼了這是?”

桑桑早就醒了,她有些不適應的掙紮著從裴玉真的身上下來。

桑桑感覺到腳踝沒那麼疼了,才出口道:“是我不小心腳崴了,還得多謝小叔把我背下來。”

前半句她是對著裴母說的,後半句她對著裴玉真說,聲音肉眼可見的小了。

自從做了那場夢,她看見裴玉真便總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懼怕。

裴玉真看她沒有大礙,回了一句,“順手。”

裴母看著兩個人的相處,不由得歎了口氣,玉真就是這個冷脾氣,桑桑膽子又小。

回房的時候,桑桑怕又扭到傷處,加重傷勢,走得格外慢,一步一步的,餘光掃到麵前的黑影上。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加快步子,到最後乾脆一路小跑回房。

“砰——”

房門驟然關閉。

看著跟個兔子似逃之夭夭的人,裴玉真嗤笑一聲。

膽小鬼。

——

鳥雀登枝,遠山薄霧漸明,村裡炊煙嫋嫋,河邊漿洗衣裳的婦人三兩成群,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誰家又生了個女兒,哪家婆娘又跑了。

不多時,卻都詭異的安靜下來,看向不遠處抱著木盆子走來的桑桑。

明明都是吃一個水源,一個地方長大的,偏生桑桑長的格外出眾。

做農活的人麵朝黃土背朝天,膚色大多都是黑的,再不濟就是黃黑黃黑的。

整個村裡的姑娘裡,就桑桑長的最白嫩,唇紅齒白的模樣,眼睛水汪汪的跟會說話似的。

光是容貌好也就算了,偏人家生的也好,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沒瞧見村裡那些大小夥子都盯著她瞧。

尤其是桑桑如今是個寡婦,那些目光也就更加猖狂了。

林嬸子是村裡有名的凶悍,看到桑桑那副樣子撇了撇嘴。

同旁邊的孫家嬸子道:“你瞧,某些人還真是狐狸精轉世,前腳漢子死了,後腳就要勾/引找人了,還真是離了男人活不下去啊。”

眼瞅著孫家嬸子不搭話,林嬸子皺了皺眉,“你怎麼回事,啞巴了不成,你彆是同情那狐狸精去了,你忘了去歲那事了,她就是個狐狸精。”

“是啊,可不就是個狐狸精嗎?”

脆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忽然傳來,林嬸子被噎得說不出話,這才看到孫家嬸子擠眉弄眼的樣子。

她扯了抹笑轉頭看向桑桑,一副驚訝的模樣,“哎喲,桑桑,今兒個你咋出來了,瞧我光顧著和你孫嬸說話,沒瞧見你。”

林嬸子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瞧著便是一副熱心腸的模樣,誰能想到她方才嚼舌根的樣子。

這事惡心就惡心在這,明知道人家說的是她,偏沒指名道姓,若是指責保不準還會倒打一耙說她太小心眼。

若是旁人說壞話遇到當事人隻怕是要羞臊一張臉跑走,偏林嬸子可不怕,她就這麼穩穩坐著。

知道桑桑拿她沒辦法,她臉上閃出得意之色。

以為桑桑又會像以往一樣任人欺負不說話,她嘴上說著抱歉的話,話裡話外都沒把桑桑放在眼裡。

桑桑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她,直把林嬸子看得奇怪的時候。

她突然彎唇一笑,笑得明媚,恍若枝頭初綻的桃花,嬌豔動人。

有偷偷瞧她的少年郎看著她笑意晏晏的模樣,陡然紅了臉。

“林嬸子這話說的,方才聽到您說什麼狐狸精,雖然我知道您的兒媳婦帶著孩子回娘家了,但您也不能這樣說她啊,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桑桑聲音清脆卻不失力度,說出的話讓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像是炸開了鍋。

“我說呢,前日裡看著秀紅帶著孩子走了,這麼久都回來林嬸子也不說,原來是背著人偷偷說啊。”

“誒,不會是真跑了吧。”

“誰說不是呢,林老大那副樣子,誰看的上他啊。”

周圍的人頓時議論紛紛,故事主角可不就是林嬸子嗎。

林家要不是出了林秀這個秀才,依照林嬸子這副嚼舌根的性子,隻怕不出半月就要被人蒙著頭打一頓。

往日軟趴趴的這麼一個人突然豎起了刺,讓林嬸子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反而是愣住了,卻意外讓周圍的人坐實了猜想。

桑桑還是第一次明著將人的話懟回去,她麵上看著風輕雲淡的樣子,抓著木盆的手捏的死緊,硌得手心疼。

若是要在裴家站穩腳跟,她必須做出改變,不能再是以前那副軟弱的樣子。

她要讓裴玉真看到她的價值點,才能加重讓他改觀的重量。

桑桑從小就是看著人眼色活著,她知曉作為童養媳在裴家隻需要謹慎聽話,做一個溫順的媳婦就好。

可是如今裴易言不在了,她的溫順和軟弱也就成了弱點。

周圍人的議論就像是一個個巴掌狠狠地打在林嬸子身上。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當即站了起來指著桑桑的鼻子。

“你個小娼/婦胡咧咧什麼呢,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桑桑恍然大悟,捂著嘴,“如此說原是我聽錯了,那我給嬸子陪個不是就是了,都是一個村的,嬸嬸這話怎生如此惡毒?”

“莫不是欺負我是個寡婦不成,嬸嬸怎麼能如此呢。”

桑桑說話間淚珠子便止不住的落下,黛眉微蹙,眼尾微紅顯出幾分柔弱,梨花帶雨,莫過於如此。

對比麵前林嬸子惡狠狠的瘋婆子模樣,一眾人的心不知不覺就偏了。

“林嬸子,你也是個女人,曉得這名聲對女人多重要,虧你家還出了秀才哩,嘴巴還臭成這樣!”

很快就有婦人站出來,是村裡守寡多年的張寡婦,獨自一人拉扯著孩子長大,當初新寡的時候也是被人指指點點。

是以張寡婦看著桑桑如今的境地很是共情,她像是氣昂昂的老鷹護著幼崽似的擋在桑桑麵前。

她生的高大,比村裡不少婦人都高,林嬸子望著她,不自覺的矮了一頭。

林嬸子仰著頭雙手叉腰,滿臉鄙夷。

“關你什麼事,張寡婦,你又在這裡充什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裡保不準和什麼張三李四的糾纏不清,昨個兒我才看見有個男人從你家裡出來呢!”

林嬸子故意說的大聲,讓周圍人都聽清楚。

張寡婦是什麼人,一個人獨自拉扯兒子長大,能是好相與的早就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她冷笑一聲,朝著地上“呸”了一聲。

“我說林嬸子,你要不要點臉啊,不要長著個嘴就可以亂說話,滿嘴噴糞,那是我娘家哥哥,怎麼你這麼熟悉彆人偷漢子的事情,莫不是你經常乾,心眼臟看什麼都臟!”

林嬸子被這麼胡唚一通,臉色又青又黑,伸出手指著張寡婦“你你你”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張寡婦才不給她反擊的機會,冷哼一聲,“不要臉的貨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真當自己多招人喜歡,就算是偷漢子,怕是鰥夫都瞧不上。”

張寡婦一張利嘴可是出了名的,林嬸子氣得人仰馬翻,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與她交好的孫嬸子連忙喊著人。

但經過剛才那些事情,誰還想跟這林嬸子有什麼關係,還是幾個好心的婆子合力將人抬了回去。

原地瞬間安靜下來,大家各做各的誰都不敢說些什麼,隻拿餘光瞧著那邊。

桑桑沒想到張寡婦會為她出頭,平日裡交際不算多,頂多是摘菜的時候會遇見。

張寡婦是個話不多的,桑桑又是軟性子,兩個人即便是打了照麵也隻是相顧無言。

她看著張寡婦,滿眼的崇拜,她雖然懟人,但遠遠做不到張寡婦那麼厲害。

是以話也情不自禁的說出口,“張嬸,您好厲害啊。”

這話誇的未免過於尷尬,桑桑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小臉瞬間漲紅,怕張寡婦多想。

桑桑連忙補話,“我,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真的覺得你厲害,還有,謝謝你。”

張寡婦看著桑桑這副嬌嬌怯怯的模樣,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順手的事,你啊,就是性子軟,自己立不起來就不要怪彆人欺負你。”

桑桑點頭如搗蒜,突然想起什麼,手忙腳亂的掏出幾張繡帕。

她常看到張寡婦用繡帕擦汗,加上她也喜歡繡這些東西,便想著投桃報李。

“我,我正好新繡的帕子,眼下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就這個還算看的過眼,就當謝嬸子今日的恩情。”

桑桑頭回報恩,掏出帕子遞給張寡婦的時候,手都在抖。

張寡婦是知道桑桑的,裴家的童養媳,村裡麵對她的風評大多都是不好的,容貌又太過惹眼,前不久剛喪夫。

加上裴家周圍那些不好惹的,隻怕是沒好日子過了,能不能囫圇個的從裴家脫身,還不知道呢。

她瞧著桑桑不像是那些煙視媚行的女子,便也放下了幾分戒心,嘮叨似的說了幾句。

看著她懵懂純然的模樣,顯然是似懂非懂,她也隻能歎了一口氣,幫人解惑一時,卻不能一輩子,她能說的就這些了。

她接過桑桑手中的帕子,入手溫熱,手下的花樣子柔軟又靈巧,活靈活現的一隻胖兔子。

張寡婦有些驚奇,好厲害的針法,半點看不出繡線凸出的模樣,像是長在帕子裡麵似的,足見劈出來的線有多細致。

張寡婦這麼多年能拉扯一家,考得就是手上這點子繡工,什麼針法在她手中一摸就能知道個大概。

桑桑用的針法常見,但這繡工卻實在難得,瞧著與繡坊做了幾十年的繡娘也不遑多讓。

她正想開口問桑桑,被一道喊聲打斷。

“裴家媳婦兒,裴家媳婦兒,你家出事哩,還不快回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