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起了殺心(1 / 1)

“唔...”

柔軟的鼻尖猛然撞在硬麵上,酸澀感一點點蔓延開來。

桑桑還沒來得及抬起眼睛看人是誰,眼淚就已經落下去了。

裴玉真原本走在前頭,餘光掃到隊伍中沒有桑桑的身影。

本來沒放在心上,偏偏裴母非要讓他找著人一道走。

這處轉彎是下山的必經之路,他乾脆就站在這裡等著人,還沒等上一刻鐘,就被人蒙頭撞了上來。

不是桑桑,又能是誰。

他掃了她一眼,確認沒缺胳膊少腿的,才冷聲道:“走吧,下次彆落在後麵,免得人還費力來找。”

他說完轉身就要往前走,袖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住,不緊,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掙脫。

他低頭看向力量來源。

桑桑做足了心理功夫才深吸一口氣抓住人的袖子。

她抬頭看向裴玉真,熟悉的眼神,隻不過這次她沒有退縮。

她抿唇,眼神逐漸堅定,“昨夜多謝你,還有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桑桑一字一句誠懇的說出自己憋在心底好久的話來,她雖然膽小,感覺卻極為敏覺。

裴玉真看著不好接近,陰晴不定,可從他的行事來看並非惡人,日後都要在同一屋簷下生活。

加之桑桑現在確定了夢境中的事情都是事實。

那麼裴玉真非池中之物,她更得小心行事,至少在他功成名就之前得好好的待在裴家。

她說了良久,都沒有見裴玉真回答,她悄悄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正對上少年看過來的眼神。

眼神裡麵充斥著探究,猜疑。

桑桑下意識抓緊袖子,未曾退縮,反正她行的正坐的直。

裴玉真現在心頭亂的很,不僅是桑桑方才的話。

還有昨晚發生的事情跟上輩子的事情根本就搭不上邊,讓他思緒一瞬間混亂。

裴玉真重生了,不是壽終正寢,而是死於被人下毒。

當時朝野內憂外患,他雖以殘暴手段鎮住那群亂臣賊子,但終究樹敵太多。

是以重生回來,一時間倒是想不到誰會是凶手。

手臂處那處力量實在微弱,瞧著胸有成竹的模樣,卻不知道拉著人的手都在顫抖。

裴玉真思忖片刻,將手拉了回來背在身後,看著手足無措的人,彆過眼。

“不過是舉手之事,你不必如此,還有我昨日同你說的事情,今後你若是想走,需提前聽我說,我會安排好一切,我希望裴家不要再遭受波折了。”

桑桑這才想起裴玉真那日說的話,不過當時她意識昏昏沉沉,隻聽了半截。

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桑桑重重點頭,像是發誓一般。

夕陽西沉,日光逐漸暗沉,桑桑這才發現耽擱得太久了。

她對這一帶不熟悉,白日裡辨認尚且需要耗費功夫,更彆說現在了。

裴玉真看她一眼,沉聲道:“跟在我身後。”

前幾日下了雨,山路泥濘,被踩的崎嶇,如今太陽一曬,就成了坑坑窪窪。

桑桑穿的孝衣雖然簡單隻有兩層,但卻極為厚重,鞋子是軟底的繡花白鞋,稍不注意就要崴腳。

她隻能小心再小心,可顧了這頭就看不了那頭。

她努力邁開步子,爭取讓自己跟上裴玉真的腳步。

眼看著裴玉真的身影越來越遠,桑桑心裡著急,腳下就失了章法。

她沒看到腳下有塊鼓起來的泥巴,一腳踢在上麵,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前傾,她想穩住身體。

偏偏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

繁雜的衣裳因為身子前傾,一截拖在地上,正巧被鞋子踩住,這下桑桑完全掙紮不了,隻能任由自己摔在地上。

泥土看著柔軟,但乾涸的泥土很是堅硬,更彆提上麵還有些碎石子,手臂,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桑桑最怕疼,忍不住的痛呼出聲,眼泛淚花。

她抬頭,發現也看不到裴玉真的身影了,也許他早就走了,可能他根本就不想帶她下山。

周圍黑黢黢的,不知哪來的委屈溢滿心頭。

桑桑咬住腮肉,努力讓自己不那麼懦弱,可實在是太疼了,她又疼又害怕。

一想到荒山野嶺,可能還會有野獸出沒,她心頭越發慌亂。

平日看著繁茂的樹枝,被風一吹發出聲響。

樹影子被月光拉長映在地麵上,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要把人吞進無儘的黑暗之中。

她咬緊牙,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腳踝處疼得要命,稍微一動就是鑽心般的疼。

桑桑眼淚當即就出來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擦掉眼淚,看著周圍的壞境,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

她試探性的喊了兩聲,期待能得到回應。

“小叔,小叔?”

周圍沒有回應,隻有簌簌的風聲。

“裴玉真,裴玉真。”

桑桑磨了磨牙,算了,大不了她自己慢慢下山。

泥人還有三分脾性呢。

求人不如求己,桑桑給自己暗示了好幾遍,覺得有些底氣了,就準備一瘸一拐的往下頭走。

事實證明,她高估了自己。

隻有一隻腳往前走,加上天黑看不清楚路,腳步有塊凸起,她一蹦一跳的,正好被絆倒。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她手腕被人猛地拽住,硬生生幫她穩住了重心。

手腕處異常的灼熱,桑桑下意識看過去,正是消失不見的裴玉真。

裴玉真在發現桑桑沒跟上來,就一路往回去尋她。

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上輩子的那些畫麵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爍。

桑桑這個女人留在裴家真的是好事嗎。

裴玉真的思緒不斷的被拉扯。

他早就不是什麼單純無知的少年郎,上輩子位極人臣,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其實他大可以一走了之,這座山上常年有野獸出沒,死了人也是常見,到時隻需要隨意找個理由,就能應付過去。

心在一點點下沉,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像是要一寸寸冷下他的心腸。

倏爾,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裴玉真。”

一瞬間,將他從思緒的混沌中拉出來,他斂下眸子,看著不遠處顫顫巍巍站起來的人。

淚眼滂沱的模樣,像是柔弱的菟絲子,可偏偏帶著幾分倔強,讓人不自禁的想要攀折,看它能倔到何時。

遠處鷓鴣發出低吟聲,提示著時辰不早了。

若是再不下山,隻怕裴母就要擔心了,到時候肯定會讓人上山來找。

方才想的計劃便隻能擱置下來。

手中握住的手腕纖細得不可思議,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斷。

桑桑動了動手,企圖將手抽出來,遠離那股逼仄的灼熱,但以失敗告終。

“還能走嗎?”

裴玉真看向她的腳踝,語氣淡淡。

明明腳踝藏在衣衫之下,不知怎的,裴玉真那眼神像是能穿過衣衫似的,讓她下意識縮了縮腿。

她怕給人添麻煩,便隻能硬著頭皮道:“我沒事的,就是走的慢些。”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裴玉真輕笑一聲。

也不能說是笑,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

桑桑臉瞬間燒紅,她咬緊唇,泄了氣,破罐子破摔般。

“我,我腳崴了走不了,太疼了。”

後麵三個字,桑桑說的很小聲,怕讓裴玉真覺得她嬌氣。

畢竟她看過同村有個婦女,因為砍柴把手臂都砍出血,還一聲不吭,甚至說一點都不痛。

對比下來,她這個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看著裴玉真不說話的樣子,桑桑感覺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她訥訥道:“要不,你先下山,叫個人來背我。”

叫裴玉真背她,她隻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都不敢。

隻盼他下山喊個同村的婦人,事後再好好答謝一番,也不失為一個計策。

裴玉真看她一眼,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緩緩在桑桑身前蹲了下來。

桑桑整個人都愣住,她嚇得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了,我,我有些重。”

裴玉真沉默片刻,“若是我都背不起,你還期待誰能背起來,你再磨蹭片刻,都可以吃早飯了。”

裴玉真寥寥幾句話,桑桑臉頓時燒紅起來,視死如歸般,她深吸一口氣,慢吞吞的趴在了裴玉真的背上。

手輕輕抓著他的衣衫,身體連半分都沒碰到,像是躲瘟疫一樣。

裴玉真在桑桑趴上來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半晌才找到神思,隨後勾住她的小腿窩,站了起來。

“誒。”

眼前視線陡然變換,因為沒有重心,桑桑身子晃了晃,嚇得她也沒顧忌,一下子摟住他的脖子。

身前瞬間貼緊他的背,無一絲空隙。

待穩住之後,桑桑閉了閉眼,有些尷尬,身子往後仰了仰,試圖遠離幾分,手也很快收了回來,隻搭在他肩上。

遠遠看去,姿勢十分怪異。

“好了嗎?”

裴玉真問她。

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了,總感覺裴玉真的聲音有些沙啞。

難不成是吹了風,思及此,怕再耽擱下去,人就生病了。

她點頭如搗蒜,全然忘了裴玉真看不到她的樣子。

裴玉真沒聽到回答,感覺到了她微晃的身子。

想到她平日裡那副樣子,也大致猜到了是在點頭,遂不再多說,邁開步子就大步往山下走。

山路有些陡峭,桑桑待在裴玉真身上卻並沒有感受到多少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