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桑桑的模樣,他心裡一陣火熱,這女人蠢得很,不過是和顏悅色幾分,對人的防備心就沒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麵上是對桑桑的憐憫。
“一個人在裴家,你隻怕是要不好過了,可惜易言兄走得如此早了。”
桑桑不明白他想做什麼,隻睜大眼睛瞧著他。
林秀舔了舔嘴唇,慢慢暴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裴玉真那家夥像來對你態度不好,如今易言兄走了,隻怕無人護得住你了,桑桑你可要多為自己打算,你若當我是朋友,就信我跟我走,也好讓你在裴家不用那麼低眉順眼的。”
桑桑握緊手震驚的看向他,一模一樣,和夢中的彆無二致。
落在林秀眼中,以為她是被說動了。
想到今後的生活,他的語氣就更輕了,心臟興奮得都快壓抑不住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桑桑,我也隻是看著你一個女人不容易,而且你和易言兄成婚不過半月,你難道真的甘心在裴家磋磨一輩子嗎。”
“你覺得裴家人對你好,你一個寡婦在裴家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來,你難道就不想報答她們嗎。”
桑桑越聽越覺得後腦勺涼得很,她吞了吞口水,乾澀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的確,她不會輕易離開裴家,但是她想報答裴家,這就是林秀說動她的點。
他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能完美的猜到她的心思。
若是她沒有經曆夢境中發生的一切,隻怕是會毫不猶豫的同意他的提議。
看著桑桑沉默,林秀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被拒絕,他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悄無聲息的伸出手,慢慢的攀在桑桑的肩頭,緩緩低語著。
“我這也是替易言兄心疼你,你是個好女孩,可不能隨意糟踐自己。”
月色朦朧間,身形高大的男人將手放在女人肩上。
女人身子顫抖泣不成聲的模樣,男人似乎在安慰她,遠看郎情妾意。
這一切儘收裴玉真眼底,他站在遠處冷漠的看著這一切,唇角嘲諷的扯了扯。
桑桑咬唇,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淚珠子隨著睫毛顫顫巍巍滑落。
她從沒想到,她自以為是善舉的一切,卻讓裴家萬劫不複。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留下細小的淚珠子,在月光下泛著光,像是珍珠一般。
她一把拍開林秀的手,毫不猶豫的後退好幾步,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警惕,看穿了他這副溫和皮囊下最不堪的算計。
林秀陡然被人推開,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
他尷尬的收了回來,心裡升起被推開的氣憤。
不過他按捺住升騰而起的憤怒,壓著性子耐心詢問,“桑桑,怎麼...”
他說著又上前兩步,企圖安撫住桑桑,心裡卻忍不住煩躁。
臭婊/子,裝什麼呢,等到了他手上,還不是要求著他。
“滾!你滾!”
桑桑身子微顫,連帶著聲音都帶著泣音。
怕引起裴家人的注意,她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是堅定的拒絕之態。
林秀不為所動,認為桑桑隻是一時間想不明白,安撫著人。
“桑桑,你說什麼,我明白你很傷心,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滾開!林秀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桑桑瞪著他,眼底流露著真情實意的憤怒與厭惡。
林秀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斥罵,性子早就壓不住了。
他臉色陰沉,一把拽住桑桑的手。
“你以為你算什麼,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穿了的破鞋,還敢讓我滾!你以為被裴家人發現你跟我拉拉扯扯,大家會信你這個寡婦還是我這個秀才呢。”
林秀褪去溫和的外表下,裡麵是最濃鬱的惡意和陰暗。
桑桑咬緊唇瓣,拚命的將手往回抽,可惜被他抓得死緊,手都拉疼了都沒能鬆動分毫。
他深知給一棒子再給顆糖的道理,臉色微微柔和,得意洋洋的看著桑桑。
“所以說何必呢桑桑,不如乖乖跟我走,不然整個裴家都會被你私會外男勾引秀才這個名聲連累的,你真的忍心嗎?”
“無恥!畜生!”
桑桑氣得手都在顫抖,眼眶通紅。
林秀還想將桑桑攬入懷中時,後背突然被人踹了一腳,劇痛傳來,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踩住背脊。
男人四腳朝天,跟個癩蛤蟆似的。
“誰!我可是秀才!誰!”
林秀氣急敗壞的怒吼著,衣領又被人拎住,以為人怕了,不曾想轉眼就是兩巴掌甩在了臉上。
火辣辣的感覺,刺痛在臉上蔓延,林秀被打得暈頭轉向,就聽到麵前的人說話。
“閉上你的狗嘴,不然我不介意一顆顆敲下來。”
裴玉真像是扔死狗一樣放開,蹲在人麵前,拿著匕首在林秀臉上隨意拍了拍。
冰冷的刀鋒貼在臉上,林秀瞬間清醒,看清是裴玉真嚇得跌坐在地上,瞳孔驟縮猛然往後縮。
“裴,裴玉真!”
林秀是知道裴玉真這個人的性子,陰晴不定,簡直就是個瘋子!
裴玉真懶散的斂著眼皮,俊美的容顏在月色下分外驚豔,在林秀眼中卻如同索命的惡鬼一般。
他連大氣都不敢出,哆哆嗦嗦的看著人,渾身都在顫抖,全無方才威脅桑桑那副得意的樣子。
“林秀,看來你很閒啊,三更半夜來我裴家,還想帶走人?你猜這被傳出去,若是告上汴京,學政府還能留你功名嗎?”
裴玉真深知林秀的死穴在哪裡,一擊即中。
果然,林秀的臉色瞬間變了,他蒼白著臉,眼睛一轉,看到站在旁邊的桑桑,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他一把抓住人,眼神祈求,“我,我隻是與桑桑情投意合,她說想讓我帶她走,我隻是不得已同意了,桑桑你說是吧?”
方才還凶神惡煞的人,如今為了自身不假思索的顛倒黑白,簡直讓桑桑氣得說不出話。
她咬緊牙,眼淚欲掉不掉,將人的手甩開,顫著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胡說八道!”
這是桑桑生平第一次打人,掌心都在泛疼,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小針紮,放下的手都在顫抖。
林秀向來是欺軟怕硬的存在,看著風光霽月,內裡爛得不成樣子。
被桑桑打了一巴掌,更是讓他不敢置信,瞬間氣得口不擇言,也顧不上旁邊裴玉真還在。
“你這個蕩/婦,賤/婊/子,居然敢打我...啪——”
林秀話還沒說完,又被裴玉真給了兩巴掌,直接打得眼冒金星,找不到北。
裴玉真眉頭微皺,嘖了一聲,語氣輕柔得泛著詭異。
“都說了讓你彆亂說話,看來你沒聽進去啊。”
林秀盯著裴玉真的神色,整個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臉色漲得通紅,不知是不是被打出來的。
裴玉真像是看死人一樣的眼神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神瞬間透露幾分求饒來。
裴玉真拍了拍他的臉,神色陰鶩。
“要是再讓我看到你跟裴家有什麼,那麼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林秀乾的那些事情,我讓大家好好看看你這個所謂的秀才麵目。”
裴玉真說的輕巧,裡麵蘊藏的威脅讓林秀惶恐不已,寒窗苦讀,為的不就是出人頭地,若是名聲壞了,他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想到這裡,林秀忍不住懊悔,今天怎麼就鬼迷心竅了。
他忙不迭的點頭,“是是是,你放心我,我絕對不會跟裴家有關係。”
在林秀狼狽逃離之後,原地隻剩下桑桑和裴玉真。
老實說,這種事情被小叔子撞上,即便是沒什麼事情,也感覺很不適應。
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桑桑不適應的彆過頭,但也不想他誤會,想到夢裡他的那些手段,桑桑心裡忍不住害怕。
“你彆誤會,我跟他真的沒什麼,他都是胡說八道的,我...”
桑桑感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頂著裴玉真的眼神,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話都說不利索。
好像一切東西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
聽著少女亂七八糟的辯解,裴玉真沒有說話,徑直轉身離開。
桑桑一怔,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整個人如釋重負,也不知道這家夥聽進去沒有。
她無法得知裴玉真的想法,但唯一知道的就是,裴母和裴小妹應該不會像夢中那樣了,她不會變成那樣害的裴家家破人亡。
翌日一早,就有村裡的人進裴家,穿著汗衫的幾個大漢。
將比手臂還粗的長木棍塞進粗繩裡去,隨後統一號子,幾個呼吸間就將棺材抬了起來。
桑桑將早就準備的孝衣給裴小妹穿上,又把白布用細細的草麻繩待在頭上,將頭發全攏進去。
裴小妹跟在她身後,她看著眼睛哭得通紅的裴母,連忙上前將人攙扶著往山上走,裴玉真站在前方棺材的旁邊引路。
地方是早早請風水先生看好了的,同時也是看著時辰下葬。
深深地土坑之中,棺材被緩緩放了下去。
這個時候就需要活人將自己親近的東西或者是衣裳燒進去,以表示對亡人的哀悼和思念。
與裴易言最為親近的自然是桑桑,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是一個香包,裡麵不是香料而是藥材。
裡麵的東西是裴易言親手配置的,香包則是桑桑親手繡的,潔白無瑕的梨花點綴在小角落。
桑桑撫摸著香包,她跟裴易言並沒有夫妻之間的感情。
她知道裴易言一直都將她拿妹妹看待,他總是自卑於病弱的身子,隻肯和她說說話。
溫和的性子從未紅過一次臉,隻有偶爾她忍不住自卑看輕自己的時候才會板著臉教訓她。
讓她抬起頭來,告訴她,她和彆人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火舌順著打好的穗子一點點舔舐而上,直到將整個香包都吞噬化為一團灰燼後。
嗩呐哀聲瞬間響了起來,哭泣聲不絕於耳,涼意滑落到嘴邊,微鹹的味道,桑桑才發現她哭了。
眼淚如決堤般落下,一直到所有儀式完畢。
下山的時候桑桑都在抽泣著,單薄的身子裹在孝衣中不停顫抖。
她思緒低落,步子慢了下來,落在了隊伍的尾巴。
她忍不住回頭望向裴易言的墓,深吸一
口氣。
暗暗想她會替他好好照顧裴家人的,如此想了幾遍,才放鬆了心情繼續往山下走。
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大隊伍早就沒了蹤影。
桑桑心頭一跳,驚慌的往前跑,專心的看著腳印的方向。
因為一直低著頭沒看路,轉彎的時候,她隻來得及看到一團暗影,腳下來不及停下動作,整個人就這麼硬生生的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