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廚房爐灶燒的旺,站在灶前的翠娘不斷翻炒著剛從地裡拔出的新鮮菜苗。

“當家的,今日這對夫妻倒是長得細皮嫩肉,比昨日那位富家公子好太多。”

灶台前滿滿煙火氣,另一旁的爐灶還燜著飯,不過是些粗糧混合而成。

聽到翠娘這麼一說,往爐灶中添柴禾的二虎不耐煩瞥了她一眼,“昨天那個家夥沒讓他逃吧?”

“餓了一整天,想來他也沒那個力氣逃跑,更彆說還用粗繩綁著!倒是今日那兩人看著衣著不凡,我們當真要對他們下手?萬一惹了不該惹的……”

“婆娘就是怕這怕那!”二虎不屑嗤笑,“一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另一個嬌滴滴的女郎還是個瞎子,你說我們村裡頭這麼多人在,就算他們真死在這裡,會有誰知道?”

得了二虎這番話翠娘並沒有多放心,雖說這種活計做了這麼多年從未出現過紕漏,可萬一呢?

……

房屋簡陋,桓瑾鋪好床讓蘭若儀先坐下休息,見她臉色微紅不由覺得好笑:“怎麼了?”

“方才他們說隻有一間房,我們當真住一間?”

“他們說我們是夫妻,不住一間不是徒惹人懷疑?”桓瑾深深凝了她一眼,刻意壓低嗓音傾身到她耳旁,低語,“卿卿在怕什麼?”

聲音沙啞低沉,繾綣咀嚼著新取的愛稱,鬨得蘭若儀又是臉紅。

“好了,彆怕,今晚你睡床。”

桓瑾見好就收,也知道她的臉皮有多薄,若是真惹她生氣那才叫得不償失。

左右昨夜嘗了甜點,今晚還有要事做,退一步並無不可。

“我睡床的話,瑾初你……睡哪?”

“有木桌和椅子,都可以歇一晚。”桓瑾解釋完,將行囊裡的乾糧取出放到她手中,“卿卿,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要記好,將這東西吃了墊墊肚子,然後假裝身子不適在屋中休息,哪裡也不要去,記住了嗎?”

聽到這裡蘭若儀立即意識到不對勁,“瑾初,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話音剛落她就想到收留他們的人,“他們……是壞人?”

壞人?

桓瑾勾唇,這些人的手段在他眼裡根本不夠看,若是這樣,那他算不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嗯,你彆擔心,隻要好好待在房間裡就不會有事,記住隻有我回來才能開門。”

桓瑾第一次對她叮囑這麼多,可偏偏具體情況什麼都不說清楚,蘭若儀暗恨自己雙眼還未恢複,否則說不定還能幫上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拖他的後腿。

桓瑾哪裡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抬手撫平她蹙起的禾眉,溫聲開口:“卿卿這是擔心我?”

“隻有我們兩人,我自然擔心你。”

她的關心是真心實意的,然而那全是基於他的身份是“蕭琮”,一想到昨夜鷹隼送來的紙條上寫的字,眼底隱約浮現的殺意愈來愈重。

沒來由,蘭若儀覺得後背隱隱泛涼,哆嗦了一下身子。

“冷到了?”桓瑾將她微涼的手捂在掌中,“等到了下一處鎮子我去買手爐,眼下隻能暫且忍一忍。”

蘭若儀點點頭,總歸什麼都聽他的就好。

桓瑾臨走前將房門關好,又讓她用桌子抵在門後,想了想將隨身的匕首遞過去:“收好。”

觸手冰涼,摩挲了一下形狀蘭若儀立即心領神會:“瑾初,你把這個給我你怎麼辦?”

“不用這個我也有辦法。”

桓瑾交代完朝著二虎和翠娘所在的廚房走去,還未入內二虎就端著菜走出來,和他碰了個照麵。

先是愣了愣,二虎很快反應過來:“公子這是餓了吧?正好飯已經做好,對了,公子的夫人去哪了?”

桓瑾溫雅一笑:“夫人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等會兒可否勞煩二位留一份給她?”

“當然沒問題!”

二虎並不將蘭若儀放在眼裡,左右一個女人還是瞎子鬨騰不出什麼事來,隻要解決掉麵前這位文弱書生就好。

此時星河高懸,黃泥糊的牆麵斑駁,燈芯伴著冷風搖曳。

翠娘起身將門窗關好,熱情招呼著桓瑾用飯。桌麵的飯菜很簡陋,糙米飯和新炒的菜苗以及一碗湯。

翠娘討好著說道:“寒舍簡陋隻有這些菜,委屈公子了。”

桓瑾沒多說徑自拿起筷箸夾菜,翠娘和二虎的眼神直勾勾落在他身上,幾乎他每吃一口就要看一眼。

一連吃了幾口,桓瑾彎唇,“二位不吃嗎?”

二虎連連擺手:“公子給了那麼多的銀子,等公子吃完我們再吃也不遲。”

“是麼?”

桓瑾意味深長笑了笑,過了片刻驀然手一鬆筷箸掉在桌麵,隨後整個人眼皮耷拉下來兩眼一閉,直接倒在木桌。

二虎等了這麼久就是等這一刻,高興和翠娘說道:“你看我就說這是個蠢貨!快快快,去把村子裡其他人叫過來,連著放在柴房裡的那個家夥明兒個一起宰了吃肉!”

“我就知道當家的厲害!”

翠娘誇了一通,歡天喜地跑出去喊村子裡其他人過來。

二虎正打算把桓瑾捆綁起來,隻是取繩的瞬間回過頭的時候卻見原本應該昏倒在桌上的桓瑾不見蹤影,驀然,他的心臟瘋狂跳動起來,強烈的預感催促著他事情發生變故,必須快點離開此地!

腳剛踏出門檻一步,脖頸傳來一陣劇痛,他睜大眼驚愕看著眼前這個舉止謙和溫雅的公子,此時公子逆光而立,唇角隱約浮起的笑意似鬼魅。

他分明吃了下過迷藥的飯菜,為何現在卻……

“你或許不知從小到大我試過許多毒藥,這種區區迷藥對我而言根本無用。”桓瑾居高臨下望著流了滿地血的二虎,目光輕蔑森冷,如高高在上的神佛俯瞰著螻蟻,“本想著她在此隻要你們不動手或許可以饒你們一命,現在看來你們自尋死路那便怪不得我。”

插在喉嚨的筷箸被他拔出,殷紅粘膩鮮血將白衣勝雪的衣袖染上嗜血紅痕。

他如地獄修羅般沐浴在清冷月華之下,煢煢孑立,姍姍來遲的村裡人錯愕望著他衣襟上的鮮血,還未作鳥獸散,一陣帶著濃濃血腥味的凜冽寒風吹過,所有人訇然倒地,雙目圓睜,再無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