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一地淋漓鮮血蜿蜒流淌,空氣中散不儘的血腥味還在持續著。

月色清寒,冷冽如霜,唯一站著的人半身染血,就連眼底都是褪不儘的紅。

許久不曾親自動手,桓瑾竟覺自己的動作慢了幾分,甚至讓血弄汙了白衣,當真可惜了這身好衣裳。

蘭若儀聽了桓瑾的話從始至終待在房中不敢出門,隔著一扇木門驟然聽到外頭傳來幾聲驚呼,隨後又徹底陷入詭異的安靜。

腳步聲漸近,還未等桓瑾開口蘭若儀就辨認出來人是他:“瑾初,是你嗎?”

隔著木門,桓瑾身上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聽見她未曾遲疑喚了自己的名字,唇角勾起:“是我。”

蘭若儀摸索著來到門口挪開木桌,將門栓打開,甫一開門,血腥味愈發濃厚。

“你是不是受傷了?”她緊蹙蛾眉,麵上染滿擔憂。

桓瑾沒有告訴她那些血實則都不是他的,反倒垂下眼睫,濃密睫羽投在眼前落下一片陰翳。

“隻是小傷,無礙。”

“這怎麼行!既然受了傷那要趕緊上藥才好!”

她看不見又著急拉著桓瑾進來,桓瑾從善如流扶著她,等坐在床榻邊上,蘭若儀將先前保存的匕首還給他,麵露自責:“若不是你把匕首給我也不至於受傷。”

“不要多想,此事和你無關。”

桓瑾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隨後用匕首在手臂劃了一刀,此刀不深看著嚴重實則隻是皮肉傷,待做完這些才將匕首收好。

“卿卿,我的手臂受傷使不上力,你能否幫我上藥?”

他從行囊中取出上好的金瘡藥放在她手中,隨後當麵解下外裳,隨手便將染血的白衣擲在地上。

蘭若儀不知這些,忐忑打開藥膏取出些許沾在指腹,桓瑾牽過她的手放在那處傷口,視線重新落回她麵上,灼灼目光像是凝結的巨網將她牢牢鎖住。

纖細無骨的蔥白玉指染上他的血,藥膏貼著指腹落下,由於看不見蘭若儀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是這裡嗎?”

“嗯。”

他極力克製著蠢蠢欲動的念想,目光不曾從她身上移開半步,聲音喑啞低沉,蓄滿濃烈的欲,幾乎要脫鞘而出再也控製不住。

蘭若儀沒能聽出其中差彆,還以為他在極力壓製著疼痛,緩緩俯下身薄唇翕張,輕輕吹了口氣。

霎時,從心臟蔓延而上的酥麻幾乎要將他徹底擊昏,他的肌膚顫栗著,渾身血液逆流,眼瞳深了又深,想將眼前之人徹底吞沒。

“卿卿,你在做什麼?”聲音已然沙啞得厲害,像摩挲過砂石,暗流湧動。

“嬤嬤曾說吹一吹傷口就不會那麼疼了,瑾初,你現在還疼嗎?”

她的表情純善真摯,眉間是化不開的擔憂,像是林中小鹿乾淨又美好。

“不疼。”

酥酥麻麻的癢鑽入五臟六腑,稠濃的眼瞳漆黑如夜,到底,最後還是克製住那頭困獸。

換上一身新衣已到子夜時分,左右外頭那群人已經被他解決,眼下暫且歇息一晚上等明日天明之際再離開。

蘭若儀昏昏欲睡,心底的擔憂遲遲未去,這一覺半夢半醒分外不安,倏地微涼指尖落在眉心撫平著痕跡,她才放任神思繼續陷落進昏沉夢中。

桓瑾闔著眸,直至啟明星亮起遽然捕捉到窸窣動靜。

莫非昨夜那群人還有幫手?

他沒叫醒熟睡的蘭若儀徑自出門。

山色微青,霧色繚繞,遠遠天階泛起微亮的光芒,昨夜血腥味淡了下來,放眼望去,地麵的血痕流淌一地。

目不斜視走過循著聲音而去,直到來到一處緊閉的柴房門口,望著木門上生鏽的鎖,裡屋動靜愈來愈大。

掙紮的嗚咽漸次傳入耳中,以及裡頭的人掙紮著弄翻東西試圖通過打碎的方式吸引門外人的注意。

眼瞼垂落,覆下睫羽擋住眼底蔓延而上的冷漠森寒,他自詡從不是什麼好人,曾經難得一次的善心大發救過一人也就夠了,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值得他去救。

轉身便走,卻見蘭若儀循聲往此慢慢走來,她走的很小心生怕磕碰,衣裳單薄寒風吹在她的臉龐泛起微微的白。

“怎麼突然出來了?”

桓瑾解下外袍攏在她身上,她的身量嬌小,袍子尾端拖曳在地麵。

“我剛剛叫你你沒回答,瑾初,我有點怕。”

孑然一人,偌大的恐懼感不斷被放大,再加上雙目失明,蘭若儀對桓瑾的依賴愈發重。

本就是他刻意引導安排的,桓瑾眼眸微暗,抬手撫了撫她的發,溫聲哄她:“醒來的時候見你睡得香甜就沒叫醒,不是說了一切有我,怕什麼?”

牽過她的手攏在掌中,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船帆找到著陸點,心頭不安放下大半,這一次,她沒有將手抽回,任由桓瑾牽著。

“該回去了,這裡風大,收拾過後我們就離開。”

桓瑾乾脆利落計劃著接下來的事情,蘭若儀依言點頭,轉身之際,隔著一扇木門的距離遽然傳來東西墜落的聲響。

“什麼聲音?”

“一隻老鼠罷了。”

桓瑾拉著她就要離開,隨後的聲音愈發詭異像是人的嗚咽,蘭若儀沒動,眉頭緊鎖:“瑾初,我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

“是麼?”

桓瑾眼底劃過一抹流光,目光嘲弄望向那扇緊閉的柴門,最後凝了一眼什麼都看不見的蘭若儀,取出匕首將鎖劃破。

卻見柴房裡當真有一人,那人衣著不菲手腳皆被粗布麻繩捆綁著,就連口中也是塞了一團麻布,他的樣子格外狼狽,頭發散亂,一身疲倦,顯然被苛待不輕。

一看到桓瑾就像是看到救星目光遽然亮起,恰好此時蘭若儀也走了過來,等看到她後,此人臉色驟然大變。

蘭若儀看不見被綁住的這人,聽著他口中嗚咽愈發大聲,不由對桓瑾說道:“瑾初,若是這個人也是被綁來的我們就幫他一把吧!”

麵對蘭若儀時桓瑾自然懂得偽裝,他笑著彎唇:“這是當然,對於無辜之人我怎會見死不救?”

話畢,他伸手取下此人口中布團,下一刻那人卻目光灼灼看向蘭若儀:“嫂嫂,你果然還活著!”

短短一句,麵前二人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