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積雪壓著枝椏,雪聲簌簌,放眼望去銀裝素裹。

溫酒望著天邊被浮雲遮擋殘缺的那抹日光,悠然出聲:“宋氏的風寒和殿下有關吧?”

口吻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抄手遊廊之下桓瑾長身玉立,垂落目光落在池中那幾尾紅白錦鯉上,搖曳遊動,水波粼粼,“兵分兩路不好嗎?如此我和她在一起不容易引人懷疑。”

他說得冠冕堂皇,溫酒聽罷隻作冷笑:“是麼?我還以為殿下覺得我等太過礙眼才想甩開。”

固然也有這一層原因,不過並非主要。

“道慧大師和蘭家曾有過交集,修書一封給玄非,讓他去查。”

桓瑾已做好部署,離開陽城經過一座山麓和村子便能抵達渡口,他想利用水路離開。

所有東西化繁從簡兵分兩路,其中一路隻有桓瑾和蘭若儀兩人。

桓瑾摟著她二人共乘一騎,朔風撲麵夾雜著雨雪,他細心幫她將兜帽戴好。

“雪大風寒,勞累你跟我受委屈。”

她那張小臉被風吹得微白,桓瑾不忍,溫熱大掌撫上,驅散著寒涼溫度。

“這樣真的能將背後那群人引出來?”蘭若儀隻覺心頭忐忑,她覺得世子膽子太大了,要是遇上那群匪徒,他一個人真有辦法解決?

“我已派人前往臨安宮城查探,過不久就會有消息,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若不讓那群山匪得逞,又怎能叫背後之人露出馬腳?”

蘭若儀相信他自有籌謀,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拖了後腿。要是世子真有什麼不測,她一介女流死了也沒關係,可世子不能出事,他還要馳騁沙場,待來日同北國一戰。

“走吧!”

山路難行,有些地方隻能用雙腳,蘭若儀緊緊牽著他的衣袖生怕走丟,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又累又乏。

“那群人還沒出現?”長時間的跋涉徒步嘴唇微白,桓瑾回首望了她一眼,將懸掛在鞍馬邊的水囊取下喂她喝幾口。

“也許那群人也在觀望,天色不早前方正好有處洞穴,今夜隻能暫時將其作為落腳處。”

桓瑾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蘭若儀,山洞不大,洞穴潮濕,他收集了些乾柴用隨身攜帶的引火點燃,明亮的火光照亮黑逡逡的洞穴,給身體裹挾上一層暖意。

兩人隨身帶了些物資,乾淨的絨裘鋪在地麵,蘭若儀乖巧聽話坐在原地,好奇中摸了一把絨裘的毛,手感極好,不知是什麼動物皮毛做的。

“條件簡陋,先吃點乾糧和水,等到了下一處再和溫酒他們彙合。”

桓瑾遞過來的乾糧口感略硬,好在燒好的熱水溫熱,就著水喝倒也沒什麼。

和平時吃的山珍海味相比這樣的食物實在差太多了,蘭若儀也是千金堆裡長大的,好在她性格很好並不嬌縱,也知眼下非常時期,隻能暫且忍耐,等揪出幕後之人就好。

“瑾初,你們平時行軍打仗都是吃這些嗎?”她吃完這樣的食物又想到世子,隻要一想到他們日日都要吃這些硬的塞牙的乾糧就覺得自己的生活真的過太好了。

桓瑾目光微動,彎唇笑道:“隻是偶爾出行方便才帶這些乾糧,七娘可是心疼我?”

他的語調溫柔又繾綣,聽得蘭若儀臉色一紅,隨後又想到什麼:“先前北國幾次三番冒犯我國疆土,若儀相信假以時日你定能收服北國,屆時南國一統天下,天下也就太平了。”

蘭相時不時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歎,畢竟蘭家原本都住在北國,若不是那群胡人進犯,他們也不至於逃到南國重新建國。

蘭若儀深受蘭相教導,自然也懷揣著這樣的憧憬,卻不知眼前的公子麵色逐漸冷凝,眼底淬著的鋒芒蓄著嘲弄的笑意。

蕭琮墜崖死的不能再死,隻需提防鎮南王便可,這一趟南國之行他已看清南國的現狀,假以時日,就算北國不動兵,南國也不會存在太久。

“七娘希望天下一統?”他下意識略過南國這兩個字。

蘭若儀蹙眉:“瑾初定然也是希望的,畢竟北國曾經也是我們的國土。”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然是有能者居之,百姓隻盼安居樂業,海晏河清,並不會在意上位者是誰。”

這句話說得委實離經叛道,蘭若儀聽得心尖微顫:“莫要說這樣的話,好在此地隻你我二人,若是被外人聽了免不得被扣上謀逆的罪名!”

桓瑾似笑非笑,“你怕了?”

“不是怕,隻是覺得……你是不是對陛下不太滿意?”

從他言談的口吻中便能聽出似乎並不滿意如今的掌權者,蘭若儀心如擂鼓,遽然感到一股異樣,世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倒是忘了,你的姑母可是皇後娘娘,蘭家自然希望南國一直都在。”桓瑾說到這裡不愈多說免得引起她的懷疑,索性轉移話題,“那位宋氏的嬤嬤從以前就跟著你,一直喚你‘七娘’是麼?”

蘭若儀不懂他怎麼說起這個,先前心頭的異樣驀然消散不見,接著他的話頭解釋著:“因為我是家中行七的女郎,故而他們都喚我‘七娘’。世子,可是這個稱呼有何不對?”

“今後我是你夫君自然不能和他們一樣叫你。”

桓瑾從善如流說著,大掌自然而然撫上她的臉頰,細膩如白瓷,每見一次都動人心魄。

傾身,貼近她的耳廓,修長指尖已從臉頰滑到耳垂邊慢慢描摹。

蘭若儀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他的動作,無垠的黑暗中聽覺占據上風。

“卿卿。”

耳後噴灑的熱氣沾上一層淺淺濕痕,指腹間的摩挲讓她的感知更為敏銳。

溫柔呢喃,繾綣般從公子口中吐出,就像是一條細柳枝慢慢破土而出鑽入她心頭,緊緊纏繞鎖住。

他像是欣賞著一幅畫順從心意將吻落在她眉心,不同於指尖的觸碰,驟然拉近的距離叫蘭若儀心魂失守。

不知怎的她有些怕,抬首間不經意觸碰到一瓣柔軟,呼吸交錯,沒等她反應過來,檀口微張,對方覆了過來。